二、再见恩人之女

2018年，汶川大地震过去10年，灾区重建，比原先更加美丽繁华，世人也差不多淡忘了那时的伤痛。

可段子谦没忘，自他重生的那天起，就立志，要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替为他而死的秦海老师，教育出更多的人才。

汶川大地震10周年，段子谦从师范大学毕业，考入了四川重点高中任教。由于二胎开放，许多女班主任都生娃去了，沉稳内敛的段子谦，便被学校委以重任，成了高三文科重点班的代理班主任兼地理老师。

说来也巧，秦海老师的孩子秦慕，也是这个班的学生。

20岁的秦慕，已长成婷婷少女。

大概160的小小身板，穿着一袭白裙，长发及腰，平静无波的眼眸下，是笔挺的琼鼻，小嘴微微开合，正用软软的声音读着她父亲最爱的那句词“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读完后，她嘴角轻抿，似乎在思索这句话的意思，不经意间现出一个淡淡的酒窝。

这是段子谦任教第一天所见的秦慕，仿佛国画中走出的女子，恬淡，素雅。而那个小小的酒窝，又给她添了些许俏皮的味道。

他轻笑着与她打招呼

段子谦：“秦慕，怎么不去教室里读？”

这也是成年秦慕第一次见成年段子谦。

他颇具磁性的声音诱得埋头书海的她抬眼与他对视，男孩180的高大身材挡住了照在秦慕脸上的光线，他的脸逆着光，更显棱角分明，古铜色的皮肤衬出他的皓齿明眸。

这样的阳光型男，竟让秦慕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小脸微红，赶忙低下头“哦”了一声，就捧着书慌乱地跑进教室。

段子谦好笑地跟了进去。

早读课还没正式开始，同学们就已经都坐在座位上，背书的背书，刷题的刷题。

段子谦：“嗯，果然是重点班该有的样子。”

他扫视教室一圈，找到了那个坐在靠窗第二桌爱脸红的小女生。

看到她捂着耳朵的样子，段子谦才注意到秦慕的同桌，嗓门特别大，读起书来旁若无人，也难怪秦慕要跑到走廊上背书。

收回自己的特别关心，段子谦绕着教室走了几圈，确保自己记下的学生资料能够与每一位真人对上，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办公室。

不久，第一节正课铃响起，校长才出现，估计是有事，带着段子谦到新的班级，将他草草介绍给同学后就匆匆离开了。

“还好我早有准备。”

看着校长离去的背影，段子谦不禁暗暗得意。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段子谦：“嗯，代理班主任兼地理老师就是我了，本人姓段，名子谦。”

他介绍完，刷刷刷地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他的字方圆适中，粗细均衡又潇洒有力，难得的好字，小小震撼了学生的瞳孔。

段子谦：“那，介绍完我自己，我也认识认识你们吧。各位先看看，我说的对不对啊。这靠窗第一桌，班长徐薇，同桌李欣欣，第二桌秦慕，同桌张大伟，第三桌……”

于是，段子谦老师，在学生的目瞪口呆中，准确无误地说出了每一个人的名字。

他嘚瑟地挑了挑眉：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嘁——”倒彩声响起，男神段子谦秒变男神经。

亲民有了，威信也有了，他开始了第三个打算：

段子谦：“咱们作为文科重点班，偏科可不能太严重。可是呢，在咱们班，居然还有地理不及格的同学！杨鑫、姜维、吴依婷、秦慕你们四个给我站起来！”

四位被点到名的同学面面相觑，无奈地起身接受批评。

段子谦：“对，就是你们四个，以后每周的一三四五晚自习，按照这个顺序来我办公室补习，下次月考保证你们及格。好了，坐下吧。”

段子谦噼里啪啦地说完，全班懵逼。

还是秦慕反应快，轻轻说了一句谢谢老师，大家才恍然大悟。

却不知哪个不要命地来了一句：“老师，要是下次月考还是不及格呢？”

“那就只能加大补习力度了！行，通知讲完，咱们开始上课。”

一节课下来，段子谦用幽默的语言带着全班游遍了世界，

下课铃响起，同学们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老师潇洒离开，留下一群同学们对他爆发出迷妹式喜爱。当然，这其中也包括秦慕。

按照段子谦的排序，秦慕是周五的晚自习去补习地理。即便已经和前边补习过的同学打听了情况，即便他们纷纷表示受益匪浅，她还是有些忐忑，她总觉得，段子谦一早就认识她，而她也对段子谦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段子谦：“怎么一直在外面站着？”

段子谦温和的声音打断了秦慕的思考，她往办公室里挪了挪，尴尬地与段子谦对视，在他的眼神指引下，无奈地坐到了他面前的椅子上，轻轻把地理习题放到桌上，乖乖坐好。

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她害羞到不敢跟他对视，只能低着头玩手指。

段子谦：“其实你不必紧张，是我比较紧张。”

秦慕：“哈？”

她惊讶抬头，却发现他的表情十分严肃。

他看着她，目光悠远而悲伤：

段子谦：“你还记得你父亲吗？”

秦慕：“当然记得！妈妈说，他是个英雄，大地震救了全班同学，后来发现有人落单，他又跑回去接，可惜自己没能再跑出来……”

提到父亲，秦慕情绪有些激动。

段子谦伸手轻拍她的背，紧张地低声道：

段子谦：“那……你怪那个……害死你父亲的人吗……”

秦慕沉默了一会，才轻轻回答：

秦慕：“虽然我常常羡慕有父亲疼爱的同学，但，我有一个名震全国的爸爸啊，他拼命护下来的人，我怎么能怪……而且十年过去了，我和妈妈用着国家发的抚恤金，生活也没有很差，不该去记着那些……”

段子谦：“如果我就是那个孩子呢？”

秦慕话还没说完，就被段子谦呢喃般的话语打断。

秦慕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恍惚想起十年前母亲带着自己跌坐在学校废墟前的模样，还想起了那个一直对着母亲磕头的人。

心底闪过太多情绪，秦慕小小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段子谦看她如此反应，轻声道：

段子谦：“我不祈求你们原谅，我现在只想尽自己的努力，替秦老师，把他该走的路，走完。”

秦慕：“呵，替我爸么？”

秦慕苦笑，酒窝悲伤地一闪而过。

顿了许久，她才开口：

秦慕：“不瞒你说，我真的恨过你。小时候不懂事，责问妈妈为什么爸爸忍心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抛弃我们。换来的却是母亲生平第一次打我。她让我记住父亲的善良与伟大，作为他的妻女，不能做辱没他名声的事。我恨过，也怨过，这十年，没人提起，我也差不多看淡了。只是没想到父亲当年救的孩子，居然成了我的班主任。”

段子谦：“我知道，我这样会在你的伤口上撒盐。但我必须告诉你，这样才能表明我的态度。我会替老师照顾好你的！师母人在汶川，你有什么问题尽管和我说，我会把你们当成我的家人。你的地理和数学都不好，我帮你把这些补上来。课后，你就把我当成哥哥，不要对我心怀芥蒂，好吗？”

段子谦看着秦慕紧握的拳头，知道她没法那么快释然，不过没关系，他会用行动，好好弥补她们母女。

秦慕礼貌性地笑笑，这个老师，倒是真的能看穿她的心思。

原谅想象中的人是一回事，原谅现实中的人又是一回事。即便嘴上说了不怪，她对段子谦，还是不可能那么快不介怀的。

秦慕：“那么老师，今天先不补了吧，我，心情不太好。”

她低头，艰难地说。

段子谦：“好，我给你批个假条，你回寝室去休息吧。尽快走出来，我好教你学习，把成绩提上来，才真的不辜负了秦老师。”

秦慕：“嗯”

秦慕应了一声。虽然心中有些感激段子谦的善解人意，可嘴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拿着假条就离开了。

回寝室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远在汶川打工的母亲。

权衡了良久，还是选择放弃。她们花了十年才渐渐平复的伤疤，就不要再去揭开了，这些年最难过的是母亲，若是再提此事，不过又伤母亲一次，还是算了吧。

只是，她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个新班主任呢？

就在秦慕困惑的时候，段子谦也在想怎么让秦慕解开这个心结。

一个想要逃避，一个急着靠近。这或许，是许多故事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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