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拍数

如果吕一凡是从星星上来的孩子，那蓝天羽就是他藏在星星里的温柔。

——题记

中午十二点半，两人在商场旁边的小吃店吃完麻辣烫准备找一个凉快的地方休息一下，最好是有空调的地方。全球气候变暖，才五月初就已经有了初夏的味道，虽然还没有蝉鸣，但今天天气晴朗，艳阳高照，正午的太阳刺目，晒久了还是容易中暑。更何况两个人都没有一个人带防晒用具。

吕一凡找到他的电动车解开锁，骑上车。“我可以走了吗？”吕一凡实在很想念他房间的大床。上午把商场两层全都逛了个遍，照普通人来说体力还是可以的，但像吕一凡这种万年不出门的宅中宅，就好似跑完一场马拉松。他现在只想回家睡觉。

“不行，”蓝天羽一把按住了吕一凡的后车座，“还有一下午呢，你那么着急回家干吗？”

“我快困死了。”吕一凡实在无力跟她吐槽。

“嗯......”蓝天羽看着吕一凡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歪头想了想，“那行吧，你送我回家。”她纯良地笑着，一屁股坐上了吕一凡的后车座。

吕一凡瞬间慌了，他骑车技术本来就不好，从来没带过人，而且还是女生！“不行，我技术不好，没带过人。”

“没关系没关系，我......”蓝天羽正说着，吕一凡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他妈。

“喂，妈？干嘛？”

“你吃饭了没有？你姥姥今上午包的茴香苗包子，用不用我带包子回去了？”

“啊，不用了，我不爱吃，我已经吃完了，吃的泡面。”吕一凡一本正经地瞎扯。他似乎听到了蓝天羽在后面的偷笑声。

“行，我就不回去了。你也别光吃泡面，要学会自己做饭，家里不是什么菜都有？你自己做点也行，泡面多没营养，吃多了也不好。”

“啊啊，我知道了。没事那我挂了。”

“等会！”吕一凡妈妈突然在电话那头喊停，搞得吕一凡一阵心虚。“你等睡会儿觉，下午自己去小区门口理发店理个发，你看看你那个头，和个鸡窝似的，等出门的时候怎么弄？”

吕一凡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是挺长的，毕竟几个月都没剪了。

“我等跟门口理发叔叔说一声，你下午直接去理就行了。”

“别别别！”吕一凡大喊。“啊......我是说不用。”他回头瞪了一眼一直在捂着嘴偷笑的蓝天羽。

“你意思是你不理就是了？”听语气吕一凡妈妈有点不耐烦了，“你说你成天连门都不用出就行了！就知道捧着个手机，迟早把眼睛瞅瞎！让你自己去理个发都不干，你还能干嘛？！”

明明在外面呆了一上午......目标是一整天......如果被他爸妈知道自己和女孩子逛街，那就完了。蓝天羽还好意思在那笑，都怪她！非找我陪她，找谁不行啊？！我一点都不闲好不好，小说没写，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呆在房间里一个人吗？

蓝天羽在后座上轻轻拽了拽吕一凡的衣角，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可以陪你去理发。”

吕一凡震惊地回头看了眼蓝天羽，这家伙能听见我们打电话？不是吧，自己没开免提啊，难道是他妈妈说话声太大？

“喂？听没听见？！去不去？！”

“啊啊，”吕一凡似乎get到了蓝天羽的意思，“我去，但是不用你打电话说了，我自己去就行。”

“这还差不多。”吕一凡妈妈在电话那头平静了下来，“那我就不给门口理发店打电话了你自己去，记得早点去，别太晚。”

“嗯。”

“你姥姥叫我呢，不说了。”

吕一凡这才挂了电话。

“你能听见我和我妈打电话？”吕一凡把手机放兜里就转回头问蓝天羽。

女孩噘嘴看向别处，“听不到啊，你又没打免提。”

“那你怎么？”

“别这么看着我啦，你刚才下意识地摸了自己的头发被我注意到了，我也觉得你头发确实该理了。没想到居然猜对了。”女孩轻巧地说着。

“不信。你肯定听到了。”吕一凡像小孩子似的鼓了鼓脸腮。

“随你便啦，你还要在太阳底下晒多久？快点走啦！”蓝天羽推了推吕一凡的后背。

“去哪？”

“嗯......先去图书馆吧，反正时间还早，等会儿再去理发也可以。”

吕一凡不清楚为什么要去图书馆，只是凭着自己的印象朝那个方向行驶。整个车身摇摇晃晃，吕一凡已经很努力地稳住车把，但还是避免不了起步时的晃动。能看出，他很紧张，可能是第一次骑车带女孩子的缘故吧。

蓝天羽侧坐在电动车后座上，微风吹动她的发丝，她轻轻撩到耳后。白色的纱裙也随风摇曳。

在正午的阳光下，一位害羞腼腆的男孩载着在他眼中像光一样的女孩，彼此距离不过几厘米，寂静的街道上车流量很少，空气很热，树荫从他们身上掠过，能听见彼此的的心跳一般，女孩外头靠在男孩的背上，有一股淡淡的樱花香。男孩似乎能感受到女孩轻微的呼吸。紧张感逐渐消失，像被风吹走了一样。男孩眼中的风景开始变迁。

......

图书馆里人很少，静得整个楼里只回荡着两个人的脚步声。

吕一凡是第二次来图书馆，第一次还是初中的时候孟樊带他来的。

吕一凡跟着蓝天羽一直走到最后排书架的最里面，几乎都没看到一个人。毕竟现在是中午，都在家里休息吧。

这个位置很安静，外界嘈杂的声音全都被隔绝。女孩整理了一下裙子，坐到了身后的台子上。“果然来图书馆是个明智的选择，没有人，还很凉快。”

吕一凡呆呆地站在旁边，低着头。

“你别站在那啊，坐过来啊。”蓝天羽拍了拍她左边的位置。

吕一凡先是一愣，目光直直地看着女孩旁边的位置，然后羞涩地挠了挠头，瞥了一眼别处，乖乖地坐了过去。

“把包给我。”

吕一凡听话地把手里的包递给蓝天羽。

女孩利落地拉开拉链拿出手机然后翻找着什么东西，“我之前经常在这个位置看书，特别安静，有时候能看一整天。不过上高中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啊，找到了。”她拿出白色的耳机线，轻轻插在手机上，点开音乐，将一个耳机挂在左耳上，另一个耳机放到吕一凡的右耳。

“这首歌特别好听。我最近超级喜欢。”女孩扭头朝神情茫然的吕一凡笑了笑，然后很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轻柔的钢琴前奏传入了吕一凡的耳朵。

温柔细腻的少女音，像撩动吕一凡的心弦一般，让他忆起与女孩的初次见面。她抱着吉他安静地弹奏着，就像此刻一样，这个女孩就坐在他的身旁，闭着眼睛，宁静温和的侧脸，使人移不开视线，就想这样沉浸在令人放松又安心的环境里。

这应该是日语歌。吕一凡听着陌生的发音，空灵的声音极具感染力，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于一片柔和的光芒之中，很温暖。

吕一凡并不明白歌词的意思，也不知道蓝天羽为什么要放这首歌给他。

“这首歌是《心拍数＃0822》，我特别喜欢她的声音。就好像耳语一样，轻轻地，柔柔地。”一曲终了，蓝天羽微笑着看向吕一凡，“是吧？”

“嗯。”吕一凡点了点头，默默记下了歌曲的名字，他想要知道歌词是什么意思。

“你今年高考吗？”蓝天羽突然没头没脑地抛出这么一句。

看着吕一凡怔住又迷茫的眼神，她又摆了摆手急忙补充了一句:“我也就问问，你不用紧张，不想说也可以。”

“不去。”

她没想到吕一凡会这么直接地回答:“为什么？”

“不想去。去了也没用。我都快半年没学习了，什么也不会，而且即使能考上大学，我也不一定能去。”

“是嘛。”蓝天羽平静地看了一眼吕一凡，然后从面前的书架最矮的位置里抽出了一本书。

吕一凡有些吃惊，女孩的反应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就好像明白他的心思一样，表现的很平静，不再继续询问。照平常人的话，肯定会为什么为什么地问个不停。吕一凡会觉得尴尬还有厌烦，但内心里那一丝丝自豪似乎在女孩面前被碾压的不存在了，只剩下不知所措的羞愧。

她不是也不去学校吗？我有什么觉得丢人的？她和我一样吧？不对，不一样。她是多么的温柔，多么的平易近人，所言所行都散发光芒。而我就好像被世界抛弃一样，是那么的奇怪，那么的格格不入，沉默着，就好像在杂技团表演的小丑戴着微笑面具，表演着一出出喜剧逗笑观众，但摘下面具的脸是多么的无趣，他并不知道在世人面前是多么的不堪和矫柔作态。他只是供别人取笑娱乐的工具而已，而吕一凡就像小丑一样可怜。

蓝天羽没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书，是《小王子》。

彩色的插画，以及天真稚嫩的笔触，空气里只有黄旧书页翻动的声音。气氛一时间变得忧郁又伤感。

耳机里放着那首如女孩心跳一样轻柔的心拍数。

困意像小虫子一样慢慢爬上吕一凡的眼皮，越来越沉，他靠在背后的墙上，女孩在专注地看书，认真的样子也很好看。在吕一凡眼里，她就像星光一样闪烁，无时无刻。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空调的风凉凉的，就像淋了一场雨，变成落汤鸡；窗外刺眼的午后阳光，温暖却给人莫名的安心；耳边传来的歌声和书页翻动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身边的这个女孩，因为与她的相遇。

……

“哎，你快看这里！这张插图好可爱......”蓝天羽突然兴奋地大喊，转头看向吕一凡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吕一凡靠在墙上，头略微向右歪着，双臂抱在一起，睡着了。

看来真的是很累呢。蓝天羽想着，像小孩子一样安静熟睡的面孔，眉头却紧皱着，丝毫没有安全感的样子。在梦里也很紧张害怕吗？她用手轻轻撩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生怕惊醒他。头发是湿的，额头上都是冷汗。

要不要叫醒他呢？他到底是在做噩梦还是美梦呢？

女孩突然自嘲般的笑了，应该是很令人恐惧伤心的梦吧？

她悄悄摘下了吕一凡右耳的耳机，深吸了一口气，有尘埃的味道，各处都布满阳光的图书馆角落，远处传来微风的声音，阳光投出的书架倩影，身旁男孩静谧却隐隐透着不安的睡息。多想时间就此停留。

蓝天羽鼻子酸了一下，视线模糊了。她抹了抹眼睛。

那个曾经她只能远远观望着的男孩就在她身边睡着了。

命运就是这么的奇特，会在不经意间被一个人的相遇改变，于是整个人生因此变得丰富多彩，世界也变得温柔起来。总有一个人的出现会让你原谅之前生活对你的种种刁难。

......

长长的睫毛颤动，吕一凡的头点了一下，漆黑的眸子缓缓睁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啊，不小心睡着了。不好意思。”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

“没事。你醒了的话我们就走吧，现在三点半，去理发应该刚好。”蓝天羽把书重新放到书架上，收拾好东西站了起来。

图书馆里依旧很安静，没有几个人。可能大家都喜欢去书店看书吧。

两人走出图书馆，阳光已经没有那么刺眼。晒在身上暖暖的、柔柔的。

“你带我，我给你指路。”女孩乖巧地坐到后座上，“离这很近。”

吕一凡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照着女孩说的骑车去了那个理发店。很普通的一家店，和吕一凡家门口的没什么不一样，是理发店该有的样子，但仍旧抹除不了他内心的恐惧。

女孩似乎很熟的样子，热情地打招呼，帮吕一凡说明要剪什么发型，连钱都是她付的。

空气中有洗发水的味道，落满头发的地面，剪刀修剪头发的声音，背后女孩与老板娘熟络又不失礼貌的谈话。男孩渐渐安心。

大约四十分钟就理完了。整个人直接清爽多了，不像之前阴气沉沉的。

“你先走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我妈刚发微信说晚上要去酒店吃饭。”蓝天羽出了理发店对吕一凡说道。

吕一凡有些不知所措，让女孩子一个人打车，而且刚才人家还帮了他，岂不是很不厚道。“我......在哪个酒店我可以送你过去......”声音小的自己都听不到。

女孩见吕一凡这幅不情愿却又不好意思的纠结模样，忍不住笑了：“哈哈哈，不用了，和你是反方向。”

“那，那我等你打着车再走。”吕一凡扶着车把坐在电动车上像个小孩似的低着头。

蓝天羽先是愣了一下，笑了，“好啊。”

......

病房里没有开灯，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如白纱般倾洒进来，映照着少女惨白的脸。

白天走路时间太久，消耗过大，原本脆弱的身体吃不消，她打车回医院之后就累倒在病床上。

是啊。去酒店吃饭不过就是她回医院的一个借口。

众星捧月，星星如棋子一样密密麻麻挂在夜空中。吕一凡冲完澡站在阳台窗边，夜晚的凉风拂面，橘子悄无声息地从后面接近，蹭着吕一凡的腿。

手中的手机传来振动，是蓝天羽的消息。

“今晚的星空真美。”

繁星的海洋里，飞机缓缓地滑翔，红绿色的灯交替闪烁。平日里早已司空见惯的同一片星空，居然变得与众不同。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蓝天羽又是这样突然转了话题，根本不会猜到她下一秒、下下一秒在想什么。但吕一凡的内心她似乎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轻易窥测到。

《至爱梵高》上说：“天上的星光于我们是那么的遥不可及，或许我们死后就能抵达星辰之上。而离开人世不过就是踏上了，走向星辰的路。”

“我想回到星星上。”委婉的说词却令人心痛。

对方沉默了许久。

“那你不管我们这些凡人了吗？”

“你们可以每晚都仰望星空。总有一颗星星上面会有我的影子。”

“并不是每晚都有星星啊。”

......

星光一闪一闪，就好像女孩羸弱的呼吸，又像男孩急促的心跳。但他们都在拼命地绽放着。

“也许前路永夜，但星光即使微弱也能照亮我前行的路。我不会放弃希望，更不会放弃挣扎，在走向星辰的路上，我会一直努力到最后。所以，大胆的迈出步伐就好，不管前方有什么。你的头顶闪着星光，背后有我在。”

怦怦、怦怦、怦怦。

抑制不住的心跳，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女孩的话语一句一句地如星光般翩然落至眼前。

吕一凡知道，他从与女孩相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踏上了这条未知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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