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手与手

手机铃声响起，吕一凡直接从梦中惊醒。他迷迷糊糊地摸起手机，是个陌生号码。肯定是骚扰电话，再说谁在早上六点打电话啊。

他直接拒接了。

毕竟他从不接陌生号码，万一是推销或者打错电话再或者是诈骗电话，这些全部的共同点就是——接起来得说话，直接挂了显得多没礼貌。吕一凡不接陌生人电话，他接这种电话特别紧张，话都不会说。连快递电话都接不了，他妈妈有时候让他下楼拿个快递他都紧张的不行。

刚挂了之后没过一分钟，铃声又响了，还是这个号码。

吕一凡烦躁地拿起手机，直接拒接。这就好像你带着起床气去关闹钟一样，关完了倒头接着睡。

那个陌生号码似乎罢休了，再没打过来。果然是骚扰电话吗。

吕一凡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房间外传来拖鞋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下一秒，门被轻轻推开。

“赶紧起床，几点了，成天就知道睡觉，早晨五点阳气上升。就算不锻炼身体也得赶紧起！”吕一凡爸爸站在房门口说完就关门离开了。

吕一凡彻底崩溃了。先是骚扰电话，然后是他爸，本来晚上就没睡好，现在更不用睡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果然已经没了困意。

噔——

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吕一凡万分不情愿地拿起手机。

“蓝天羽

还没起？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啊。”

吕一凡猛地坐了起来，刚才的陌生号码是她？！不可能啊，他从来没说过他的电话，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先是知道我的QQ，现在又知道我的电话，她不会是黑客吧？吕一凡突然脑补出动漫里宅在家的天才黑客少女。他嘴角抽动了一下，使劲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手机号是你的？”吕一凡把刚才的陌生号码发了过去。

“对啊。”

“你怎么知道我电话？”吕一凡彻底惊呆了。她该不会真是什么黑客吧？

蓝天羽发了一个“蒙娜丽莎的神秘微笑”的表情，“秘密。”

吕一凡盯着这俩字半天，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该不会在他身上装了监视器或者通过手机监视他吧？

“我没有监视你，也不是什么黑客。别瞎想哦。”看着女孩发过来的消息，吕一凡更惊讶了。她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这可不是面对面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猜的，看来猜对了呢。”

现在看来，吕一凡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女孩太可怕了。不会是传说中女人的第六感吧？

“你今天有空吗？”

吕一凡愣了，她想干嘛？

“陪我逛街吧。”

What？！我？陪她？逛街？没搞错吧，我和她很熟吗？再说我一个男生为什么要陪一个女生逛街？而且还是刚认识只见过两次面的女生？

“为什么？让你爸妈陪你去。”

“我爸妈都要上班，没有空。想来想去就只有你了，因为你很闲嘛。”

我？很闲？吕一凡确实很闲，每天的日程就只有吃饭睡觉写小说玩游戏，有时候连吃饭都省了。至于学习，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他压根没想高考，或者说他一直都想死。根本懒得思考这些问题，一旦想起来就会陷进一个死循环——不能高考学了也没用，考了也去不了大学，去不了大学只能呆在家里，呆在家里没出息只能死去，怕疼死不了要活着，活着只能呆在家里......

吕一凡竟一时无法反驳。“你自己去。我是男生怎么能陪你去逛街？”其实吕一凡是嫌超市商场商业街那些地方人太多。

“没关系，就是因为你是男生才叫你陪我。”

“为什么？”真是搞不懂。吕一凡有种不祥的预感。

“帮我拎东西啊。你不会想让我这么柔弱的女生拎那么一大堆东西吧？”

吕一凡无语了。跟她相比，明明是我更瘦弱好吗？

“拜托，别忘了昨天是谁把你从电动车下面救出来。”

“我扫了你的二维码，加了好友，你也说了那是答谢。”吕一凡一字不落，记得清清楚楚。

女孩发了个抓狂摇头的表情，“啊，那个不算，谁知道我们之前加过好友，我又不认识你！”

啊这......就知道她会抵赖。

“我不管，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去吃早饭了，上午八点半，购物广场见。到了打电话给我。”

吕一凡懵了，给女孩发了好几条信息她也没有回复，看来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不过爸妈这边怎么说？如果被他们知道陪女生出去逛街，还不得被骂死？不上学还早恋？他们肯定会瞎脑补，铁定不同意。父亲那边还好说，毕竟是周二要上班不在家；母亲那边......怎么说啊......

明明昨天说话还特温柔的一个女孩，今天怎么态度这么恶劣，语气这么强硬还不容商量。真是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

蓝天羽放下手机，倚在倾斜的床板上舒了口气。“不知道这么说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她闭上眼睛将手机放在胸前，“毕竟和昨天差别很大吧？”女孩偷偷地笑了，脸上洋溢着幸福。

病房门在这时被推开，护士推着推车进来看了看病床前挂的诊断单子，给蓝天羽快要滴完的吊瓶换上新的。

“姐姐，还有多长时间能打完？”

“嗯......没什么变动的话，应该这是最后一瓶。”护士说完笑了笑推着车离开去别的病房了。

太好了，应该能赶上。蓝天羽此刻心里就好像有一个小礼花，“嘭”地一下绽开了。

......

八点半，吕一凡准时到达购物广场，他跟朋友出去总是那个最守时的人，他觉得他等别人总比别人等他要好很多。但实际上他很讨厌等待，等待总是会让人处境变得很尴尬，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不知所措，眼睛一直打量着周围看朋友来没来。等待让人没有安全感，变得不耐烦。

父亲早上七点半多去单位上班，巧的是母亲今天要去姥姥家。她隔三差五就会和吕一凡的姨姨去吕一凡姥姥家一趟，看看自己的爸妈，然后帮忙收拾一下卫生。两个老人住在破旧的小房子里，着实不太方便。

吕一凡不太喜欢去，毕竟去了没什么意思。所以就选择呆在家里，吕一凡妈妈说她中午就不回来了，让吕一凡自己下包方便面将就吃行了。

于是他爸去上班了之后，他妈也叮嘱了几句在八点多的时候出门了。吕一凡就趁家里没人，骑电动车到了购物广场。

吕一凡翻出蓝天羽的电话拨了过去，振铃几秒种后对方接听了。

“我到了。你在哪？”

……

女孩在病房里焦急地询问着医生:“医生，能不能等我回来再继续打，我真的有急事！”

“不行。身体是最重要的，的，这瓶药能减缓疼痛和病情恶化。”穿白大褂的男人直接拒绝，神情严肃，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蓝天羽看着还剩差不多半瓶的点滴，不知道怎么办，按原计划应该现在就打完吊瓶的，但是医生临时又给加了一瓶抗病毒的。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下一秒，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吕一凡。蓝天羽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起电话，她应该让吕一凡晚半个小时再去的。

“喂？你到了？”

“嗯，你在哪？”吕一凡声音小小的，能感觉出周围环境很嘈杂。

“我……”蓝天羽看着旁边挂着还剩半瓶的点滴，撒了谎：“我这马上就到了，你再等十分钟。”

吕一凡那边半天没有回应。他该不会生气了吧？“那个，你可以先到商场里面等等我，那里比较凉快。”

“我在外面等等你，你快点。”

挂了电话之后，蓝天羽早就料到吕一凡不会自己一个人进商场，哪怕在外面挨晒挨热，他也不愿意自己进商场那种陌生人走来走去的地方。这就是人群恐惧症吗，没关系，我一定给你治好。蓝天羽看了眼钟表，接着把点滴的速率调快，虽然这样手背上疼痛的感觉会加重，但也不能让他等太久。

......

说好的十分钟，现在都快过去半个小时了，连人都没看到。吕一凡倚着电动车写着小说，但是根本集中不了精神。现在虽然是上班时间，商场人没那么多，但还是有人来来往往。他本来想再给蓝天羽打个电话，但又怕催人家太紧，她会感到烦。但是她家就住在吕一凡小区对面，距离应该一样才对，怎么会迟到这么久。

“抱歉，让你等这么久！临时有点事。实在不好意思。”女孩突然出现在吕一凡背后，尴尬地笑了笑，双手合十请求吕一凡原谅。

拜托，明明是你约的我，自己却迟到，真的是......

“没事。你来了就行。”吕一凡看着面前这个穿着白色纱裙，额前渗出汗珠，两鬓的黑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因奋力奔跑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急促的喘息。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吕一凡觉得女孩比昨天见面的时候神色憔悴了许多，身影单薄了许多，瘦削了许多。浓密的黑色长直发也失去了光泽。而且女孩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总觉得女孩似乎有什么事瞒着他，包括这个迟到，还有知道他的电话号码。

“你......”吕一凡刚想问蓝天羽到底怎么知道他的电话，况且两人在其他人际交往上没有任何交集，在学校也没注意过彼此。蓝天羽突然上前将自己的小熊斜挎包挂在了吕一凡肩上。

她看着吕一凡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好了，别忘了你的任务。我们进去吧。”

“等......”蓝天羽说完就哼着歌走向商场大门，留下吕一凡一个人愣在那。

嗯？蓝天羽回头发现吕一凡杵在那低着头没动，瞬间明白了什么。

“走吧。你可是来陪我逛街的，不能放我鸽子。”蓝天羽走到吕一凡面前，拉住了他的手。

吕一凡抬头，震惊之余刚好对上了女孩温柔的眸子。这是他们手与手之间的第一次触碰，女孩的手很凉、很细，又好像流动的水一样无法握住。

吕一凡的手很小，很软，握起来根本不像男孩子的手，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小小的却很可爱。

女孩紧紧握着吕一凡的手，生怕他会逃跑。前一秒，吕一凡的脑子里全都是逃跑；这一秒，只有一片空白和牵着他手向前走的女孩。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只有眼前这个在春光中的女孩。

除了试衣服之外，蓝天羽一直都牵着吕一凡的手。商场里虽然没几个人，但他还是能感觉出一路上各个品牌推销员投来的羡慕的目光。毕竟两个人一直牵着手就好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吕一凡感觉自己的脸一阵阵发烫，他好几次都想要挣脱开，但是被蓝天羽握紧的手传来的安全感使他渐渐习惯，心中因羞涩而产生的紧张感逐渐消失了。一股暖流顺着两手相交的地方涌入吕一凡早已干枯冰冻的心田，内心那层坚冰在渐渐融化。每次旁边经过陌生人的时候，吕一凡的手就本能的抓紧蓝天羽的手，然后又渐渐放松。

在吕一凡看来，这个似乎比他高出一点的女孩就像是他的姐姐一样，在她面前什么都不用隐藏，他的一切好像她都知道，包括他心里在想什么。看着她的背影就给人安心的感觉。

“这件衣服看着好适合你哎，你要不要试一下？”蓝天羽一只手从衣架上拿下一件戴领带的白T-恤，另一只手拉了拉低头看地面的吕一凡。

吕一凡看了一眼，摇头拒绝。

“哎呀，没关系，陪我逛街是没错啦，但是你也可以试一下嘛。”蓝天羽温柔地笑着把衣服塞到吕一凡手里，然后把他推到更衣室门口。“快去快去，肯定很适合你，你这么瘦绝对穿什么都好看。”

吕一凡特无奈地看着手上的白T-恤，又向蓝天羽投去“可不可以不试”的目光，蓝天羽拉了下吕一凡的手，“没事，我就在外面你怕啥？”

吕一凡怕的是麻烦。

手与手的再次触碰似乎给了吕一凡勇气，他点了点头，进了更衣间。

试衣服过程中，吕一凡听到蓝天羽和销售员阿姨的对话：

“他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是我同学。”

“哦，我看你们从一到这边就一直牵着手还拽得紧紧的，感觉就像小情侣似的，可要好了。”

“没有没有，他太可爱了，我怕被人拐跑所以紧紧牵着。”

听到这的时候吕一凡脸瞬间红了。

“是嘛，我就感觉那个孩子怪怪的也不说话一直低着头。”

吕一凡内心似乎被针扎一般，果然我还是很奇怪。那种怪异的眼光还存在，只不过是我不愿去在意而已。

“是啊，我也觉得他蛮奇怪的。”蓝天羽说着，语气里多了几分柔软，“毕竟他是从星星上来的孩子嘛。”听声音，女孩在笑。吕一凡换衣服的手瞬间僵住了，眼前视线模糊了。

阿姨可能也觉得这两个孩子很奇怪，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们今天不上学？”阿姨问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吕一凡猛地颤了一下，他最害怕的问法之一，他不知道怎么回复，所以很好奇蓝天羽怎么说。

很明显蓝天羽也没有料到，所以隔了好久都没有回音。

“我们是文艺委员，来选学校文艺表演时的演出服。”

“这样啊。”阿姨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了。

......

吕一凡这才换好衣服出来。黑格领带显得吕一凡帅气正式了许多。

“哇，我就说很好看吧！你变帅了许多呢。”蓝天羽看着镜子里的吕一凡，笑了。

逛了差不多一上午，蓝天羽只买了一条裙子，纯白色的。她穿上就像一只圣洁的白天鹅，在贝加尔湖畔翩翩起舞。

“那个，今天上午谢谢你。”吕一凡走在后面，右手拎着包，左手任由蓝天羽拉着。

女孩停下转头先是一愣，然后眯着眼笑了：“你谢我干嘛，我应该谢你陪我逛街。不过说实话，我是第一次跟男孩子逛街，第一次拉男孩子的手呢。”

吕一凡也是第一次跟女孩子逛街，第一次被女孩子拉着手。在这之前，他并不知道所谓的逛街就是这样。

吕一凡看着女孩甜美又温柔的笑容，一阵风吹过，将女孩细长的黑发吹乱，牵着的手与手之间的温度更加强烈，他似乎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女孩的背后闪着光芒，她驻足于独一无二的春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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