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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是个清闲的活儿,除去仪式那几天,至少严浩翔是这么觉得。
当然也会有出门的时候,外出除邪祟化尘缘时,师父就会带上他。
两人皆着白衣,并肩而行,在山水中走走停停。严浩翔觉得这辈子一直这么走下去也挺好的。
师父每次出门,总会折只树枝递给严浩翔,他起初不明白,年纪也还小,就会追着问师父是做什么用的。
年轻的天师默默道:“这是给你辟邪用的。”
随手折的树枝还有这种作用?严浩翔不理解,不过他师父的确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师父每天都盯着天空发呆,白日里教他识文断字、学礼义廉耻,晚上就在阁楼上彻夜地观星。
那双淡漠平和的双眼见过太多生死别离、爱恨仇怨,却依然没有什么能留在他的眼中,仿佛只有这漫天星空印入眼底。
偶会有贵客莅临观星阁,和他师父谈事。严浩翔被特许可以旁听,见万众莆拜的圣上也会露出最虔诚的表情,问着诸多心里的疑惑,向看着比他小一辈的师父求教。
师父不像话本子写的那样说话行动高深莫测,他话语平和又带着点力量,叫人一下子就能知道所想答案。
只是师父似乎总是想着什么心事,常常失神地望着星夜,一看就看到天亮。
严浩翔不愿意给他添乱,害怕自己会碍事,每次总是待在角落或房间里,但每次他抬首四望,好像总能在不远处看到那片熟悉的衣角,令人心安。
他记得自己曾经问师父。
“师父,你把我留在身边,真的不会出事么?”
年轻的天师将沏好的茶推到严浩翔面前,闻言动作一顿,“怎么这么说。”
严浩翔耷拉着脑袋,他长得很快,到观星阁也有七年,已经是十七了,倒是他师父一直没变,一如当年。
“我确实是个灾星,好多人都是因我而死的。”
“如果连累到师父,我罪该万死的。”
严浩翔抿着唇。他知道师父对他好,教他读书,教他礼义,还收养他给了他一个容身之所。
如果真的……真的他会害死身边所有人的话,他是绝对会离开这儿,不给师父添麻烦的。
严浩翔夜夜都做着噩梦,梦里是无数张鬼魅的脸,或熟悉,或陌生,却都满含怨恨的扭曲地看着他。
这样的噩梦会一直到天亮,伴随着严浩翔整整十多年的人生。提醒着他自己是个不详之人,是个给旁人带来灾难的坏人。
严浩翔有时也会想,或许他上辈子真的是做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胡说。”
淡淡两个字,依然清越透亮,带着点不容置喙的清冷坚定。
“阿严,你从来不是灾星。”
严浩翔感觉自己的头被年轻的天师摸了摸,那双沁着风雪的眸子倒印着自己的影子。
严浩翔在那时,竟然头一次觉得天师那双看淡万物的眼里,也并非什么都没有。
“别胡思乱想了。”
严浩翔长这么大没被谁摸过头,他从泥泞里扎根,长成棵顽强的野草,谁也不在意,满身伤痕无人问津,没被谁这么好好对待过。这是头一遭。
他愣了半晌,嘴张了又张,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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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隅很安静祥和,外面却全然相反。
各个国家都虎视眈眈要吞并对方,边境战事频繁,接连的战事苦得百姓怨声载道。
严浩翔曾经记得上一次圣上踏足这里已有半年多,不知和师父商榷着什么,最终怒然拂袖而去,再没来过,显然是次糟糕的对谈,不过师父看着依然没受什么影响,只是待在阁楼顶的时间更长了。
这却让他的心更不安了些,他也不懂这缘由。
“师父,外面打仗好像很厉害。”
“嗯,我知道。”
“我们能帮些什么吗?”
严浩翔托着下巴问道,却没有立刻得到天师的回答。
他抬眼,天师静身立在他身旁,眼眸淡然地看着远处市井街巷。
天师忽而开口,“你想去帮忙?”
严浩翔点了点头。
“可这是天命,不可违。”
这话严浩翔依稀听过很多次,像从前问他为何不救过路乞者,他也说这是天命。
天命天命……难道上天是这样不讲道理吗?
师父不是会看星象预知未来吗?为什么不及时出手挽救一些生灵呢?他们明明那么无辜,什么坏事都没做。
严浩翔不明白。
他将心中积攒多年的疑问吐露出来,那天师只是沉默着,说道。
“违天命,是大忌。”
“可是天命究竟是用来如何呢?若是知晓未来而不作为,那为何要知晓,又应何而作为?”
严浩翔垂着脑袋,眼睛眨啊眨。
“师父,我不明白。”
天师再没说一句话,严浩翔过后几日也没见他的身影。
他懊恼地一拍脑门,有些后悔自己那日的莽撞出言。
师父做事与世人不同,他是很注重规矩的,更何况占卜星象之术本就泄露天机,师父一直恪己守礼,这才不出事。
是自己总是想太多,还质疑起师父的职责了,实在是过分。
严浩翔望着紧闭的房门,好几日了,师父没出来过。
往常严浩翔从没见他师父这样,担心师父生气了,他想鼓足勇气去敲开房门认个错,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忽然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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