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所谓家人

刘宇宁却偏过头看向病床上雪白的被子接着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想，是不是因为你妈妈的存在，才让我妈和我爸这样的不睦?直到我妈出了车祸死了好多年，直到你都会走路了，会在我放学回家的时候摇摇摆摆地从屋里跑出来抱住我的腿傻笑，然后将哈喇子蹭到我的校服裤子上，直到那时候，我的心里还一直存着那个疑问。”

“我什么时候把哈喇子蹭到你的裤子上了?”你忽然插嘴问道：”我有我的小围巾，一直戴到上幼儿园，哈喇子都流到那上面了。我记得的。连幼儿园的老师也常夸我是班里最干净的小朋友，你不要因为时代久远就妄图混淆视听，颠倒黑白。”

刘宇宁被你这般突如其来地质问搞得愣了下，刚刚积聚地各种压抑与憋闷因他这一通”捣乱”忽地就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隐约透出一丝光来。

刘宇宁不禁抬眼望向你，就见你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嘟起小嘴，扬着下巴，正不依不饶地看着自己。刘宇宁忍不住轻笑出声，探过身去，弯了手指捏住你的小鼻头儿：“你是把哈喇子都流到小围巾上了，但你过来抱我大腿的时候小围巾就挂在你脖子上，然后围巾上的哈喇子就一点儿没剩全招呼到我的裤子上了。为此我还多买了一套校服，因为天天洗都来不及被你污染。你这个小捣蛋鬼……”

“这样啊，”被掐住鼻子的你，从被窝里伸出手一把攥住刘宇宁掐他的手，瓮声瓮气又问道：“那，那个时候你一定觉得我很烦人吧……”

“没有。”刘宇宁根本没有思考直接脱口而出：“被你抱住，是我每天最开心的时刻。”

你不说话了，望向刘宇宁的眼眸里渐渐浮现出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刘宇宁也不说话了，他珉住嘴唇，似乎也后知后觉得意识到了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应该需要纠正或澄清一下，但他没有开口，只是又躲闪地垂下眼，松了那只钳制着鼻尖的手，滑出了你有些微凉的掌心。

“后来，”你的手重新垂到被子上，被撞歪的针头斜刺进血管内，疼痛随着迅速显现的乌青急速而来，你微抖了下，没有喊疼，只看着刘宇宁又说：“你也找了个同学在医学院的哥哥去验DNA?”

“没有。”刘宇宁再次看向你：“我出国留学前和爸开诚布公的谈了一次。他和我说，他和你妈妈是在他和我母亲正式签字离婚后才真正在一起的。而你妈妈是在和男友分手时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不想失去你，所以决定将你生下来。我爸因为爱你妈，所以爱屋及乌也一并接纳了你。至于我妈，我爸和她属于政治联姻，一句话就概括了一切，而且故人已去，他也不想再多说……爸说得字字恳切，我找不出破绽。然后他说让我保守这个秘密，毕竟我们这样的家庭，任何流言蜚语传出去造成的伤害都会被无限放大。爸，不想你受到伤害。”

刘宇宁跟着自嘲一笑：“这样看起来，你其实比我幸运多了，你妈妈爱你，我爸也爱你，而我不过是一时激情下的产物……”

“我妈妈也很爱你，你知道的。”你柔声打断了他轻声说道：“家里人都很爱你。哥。”

刘宇宁似被这声“哥”扎了一下，眼神又纷杂起来，他重又垂下头这才发现你手背上的淤青已经蔓延了一大片，他慌忙拉住你的手跳起来：“怎么回事这是？针头歪了吗？”接着他就急躁躁地按响了病床墙上的呼叫铃，然后又不知所措地轻拉着你的手，想碰针头又不敢碰，只皱着眉看了又看，跟着有些埋怨地对着你道：“青了这一大片，你都不觉得疼吗？怎么都不说话?”

你看着刘宇宁喉间滚动了下，慢慢开口道：“所以，即使你什么都知道，还是愿意把我当家人看……”

这是一句陈述句，却又似乎一语双关地在向他求证什么。

“我……”刘宇宁的手指握着你的手指，十指相叠，你微凉的指尖轻触在刘宇宁干燥温暖的掌心里，刘宇宁的心中忽然略过一阵无法压抑地悸动，刚要说什么，病房门被咔嚓一声拧开，值班护士快步走了进来：“病人怎么了？”

“啊，他的针头好像歪了，手背上淤青了一大片。”刘宇宁下意识后退一步给护士让了位置，在他松开你的手的那一瞬间，你忽然用力捏了他一下，但当他再抬头去看你时，你已经松开了手，闭上眼睛，调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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