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旧日

把时间往回调一调。

话说当初的秦璐璐其实算个乐天派，整日里所想的东西不是好玩的空间袋，就是一直研究自己新开发出的能力——有关精神力方面的。

直到后来碰见了越来越多的流民，那时的她也还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拯救万民于水火。

但实际上呢？

实际上一切要更加糟糕。

每当有人向她讨水乞食时，其脸色就越发的难看起来，因为紧随其后的是被各种言语恶意中伤，被偷被抢、被发疯的人无视与蔑视等，笑容从此离开了那张秀气动人的脸庞。

每当发生这些，少女就忍不住回想起从前的那个带着孩子的中年妇女。

“人与人，终究不一样。”

......

“快，快给我吃的！”一个浑身恶臭难闻的疯婆子使劲抓住她的衣服，口中不依不饶的向她讨要，其身边还跟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

“你穿的这么华贵，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子女，快给我吃的，不然就弄脏你的衣服，然后把你丢到那群饥不择食的疯汉子堆里去！”

疯婆子恶毒且疯狂的威胁并不比她的外表更有威慑力，而她的孩子则静静的呆在一旁，这也是个被生活摧残的小可怜，他那小小的眼眶之中只剩下黑黝黝的空洞——那是在丑陋的易子而食中，侥幸存活下来的证据之一。

疯婆子终究一时心软，在坏人动手前便忍不住要回了自己的孩子，对方恼怒不已，直到打断了她的腿才含恨罢休。谁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何等残酷的考验，但终究人还活着，如此就够了。

“快，快给我！”

疯婆子瘫在地上继续拉扯，都不知她哪来的力气，居然蛮狠地撕破了秦璐璐的衣服。

“唉。”少女早就为这等情景哭红了眼，此时只能略显心酸地递出怀里的精神扩散器。

“这，这是什么？”看到有东西给她，疯婆子才终于冷静下来。

“神灵魂龛。拿着它然后诚心祈祷，就能每天换来三餐份量的食物。”

“怎么可能？”疯婆子有点不信，要是求神拜佛有用的话，自己何至于沦落到此等地步？

他们这群人，其实早在灾难发生之前，就已经把所有能用的方法都试了一遍，哪里需要等到现在跟她说？

笑话！村里谁不知道就她的心最诚啊！

其每天焚香拜佛的次数，简直比村里所有乡亲加起来还多！

“谁知道你口中的神还在不在啊？”少女突然讽刺了一句，但看到对方麻木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心软，好心告知她说：“相信祂吧，这一次我不会骗你。看看这一身衣着吧！这乱世之中，你有见过像我这样干净的人吗？我甚至没有带其它东西，每天仅靠祈祷来获取生存食粮。”

“真，真的吗？”哪怕仅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和幻想，疯婆子也要尝试一遍。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道：“跟着我念，奏请武圣......”

带着半是怀疑半是相信的态度，疯婆子慢慢念出了口：“奏请武圣。”

“吾愿心怀永远的虔诚之心......”

“吾愿心怀永远的虔诚之心。”

“向世人传播您的崇高与仁慈......”

“向世人传播您的崇高与仁慈。”

“在世的圣人啊！”

“在世的圣人啊！”

“为您的信徒展现奇迹！”

“为...为您的信徒展现奇迹！”念到最后，疯婆子的理智逐渐回归，她犹豫了些许，又看了看自家的痴儿，最终还是决定跟着念下去。

辉煌璀璨的光芒突然照亮了一隅之地。

是的，就像她坚定了内心的选择一样，当她真的怀有虔诚之心并努力传达自身情感之时，神剑宗所在的高空，那柄象征着武圣的巨剑开始发光，经由精神扩散器的作用，将食物赐予了她。

“几个馒头和......一葫芦水？”

疯婆子先是一怔，紧接着陷入狂喜，禁不住泪流满面的喊出：“我儿，你可以活下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声音带着七分释然、三分凄厉，犹如凡人即将被老鬼钳喉索命、鸠占鹊巢一般，于危难之中陡然见到了佛光！

不消让人继续教，老妇人再次诚心恳求：“仁慈的武圣呐，请您发发慈悲吧！救一救我儿！今后，妾身愿意终生侍奉于您！”

许是她的真心感动了上天，那遥远之地的光芒再次回应了她。

咕～滋滋～

肉眼可见的，孩童的眼眶里慢慢流出了血，接着长出嫩肉。先是糯状而模糊的球体，继而形成眼白、眼角膜以及晶状体等生理器官，仅仅只用了三秒钟，一双崭新的眼睛就出现了。

它们是如此的灵动，以至于看上去像是为其平添了三分智慧！

孩子打小就聪明，看眼睛就知道了嘛！——如果以后有人故意这么调侃的话，疯婆子反而认为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苍天有眼呐，苍天有眼！”此时此刻，疯婆子真诚地为此前恶毒诅咒上天的行为感到惭愧不已，她万万没想到，世间居然真的有神！

“拿着这些，将它分给你遇见的每一个人，这样，他们就不会挨饿了。”少女拿出了一捧微型的圆珠并将之交给了她，又道：“但是要小心，如果对方怀有恶意，建议立即把它们丢了然后逃跑，毕竟生命更加重要。”

少女说的轻巧，然而这些神物如此厉害，在乱世当中简直堪比国之重器，但凡有人知晓它的功效，那让所有人为之疯狂简直轻而易举！

“您，您愿意把它让给妾身？！”在疯狂的礼拜和朝圣之后，疯婆子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三份食物，为了填补空虚，她一次性就吃了个精光。

“没错。吾乃神使，传播神主的荣光是吾之责任，去吧，去向每一个你所遇到的人诉说祂的伟大吧，去跟他们说……只要加入神教，便能得享一生安宁，亦不用再为裹腹而发愁。”

类似的举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少女非常娴熟地传播着师娘交给她的教义。

比起神灵之说，她当然清楚那只是一种障眼法，根据师娘的解释，精神扩散器其实更易了物质结构并重组了它们，让石头变为馒头、土地变成黄金，一切都是精神力带来的作用。

也许是这样吧......

但秦璐璐根本不清楚的是，其实它两者皆有！精神扩散器同时具备召唤武神职的能力以及让物质结构改弦易张的本领——只要芙蕾雅不停止提供计算，那么它就有那种力量。

相比于之前，秦璐璐妄图通过官方与民间的调度慢慢消弭灾祸，直到她对地大物博的神州有了更为清醒的认识后，才终于理解人类的渺小。

虽然那一切不算白忙活，但与广阔的神州大地相比，一切都太慢了！她倒是可以等，但深陷危机中的灾民可等不了！

于是，苦苦思索无果的秦璐璐只得再次询问师娘：“可有万全之策？”

芙蕾雅答曰：“有。”

天见可怜，原来世间竟然存在着这么一种可能？当时可把她高兴坏了，直到自己开始扮演起神棍，少女才明白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疯婆子和她的孩子，只是少女的救苦救难之旅中微不足道的一员，但是对于被救赎者而言，那却是人生的一抹曙光。

“神使啊，您可有名讳？妾身愿意同时传颂神的威严与您的仁慈！”

“无需为我祈祷，神会吃醋的。”她开了个玩笑。

“呃，哈哈哈，神使大人真的幽默。”

吃饱喝足后，疯婆子明显不疯了，少女明显能够感觉到，对方正时刻变得神足气精、生息回暖，显然又有了强韧的生命力。

“我要走了。”少女叹息一声道。

“啊！这，您的大恩，妾身无以为报，只能...只能......”

只能什么，她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毕竟对方身为神使，哪里还需要她来报恩？

“对了，您还没说，万一这东西要是丢了，又该怎么办呢？”

终究，她还是问出了事关切身利益的话。

“不会的，纵然弄丢了，只要你的心还保持虔诚，那么它就会再次出现，除非你不再需要它又或者主动放弃信仰。”秦璐璐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神并不在乎你们所谓的报恩，只要保持虔诚之心，便是对祂最大的回馈。”

“我知道了。”

随后，两人相顾无言，直到夕阳西下，才各自离开了这里。

......

看着眼前破败的景象，秦璐璐更为感怀了。

“有些人天生善良，还有一些则天生坏批。除了这两种极端的人，大多数都过着随波逐流的生活，日复一日，直到被磨平了棱角......”

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少女落寞的身影也随着落日余晖而逐渐隐去。

她已经离开了。

也许那空无一人的地方会在某个时间迎来新生，但少女可能看不到了，因为她不打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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