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轮回转生

“客人，请随我来。”

走之前，四季映姬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小町离去的方向。

她边走边介绍：“这里是【是非曲直厅】的别苑，我休息的地方。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处接待室。”

安可默默跟上。

他能感知到对方体内的能量，那是位格与他无二的存在，其力量至少为四阶圆满，而且这里还是对方的主场，兴许能压他半头。

“请问阁下，我该如何登记？”

比起和小町交谈，面对她的上司时，他也不得不在语境上变得正式起来。

“安可君不必着急，在登记之前，我还有一事不明。”作为主管幻想乡地区的阎魔，她必须弄清对方的具体来历，而冥冥中的天道感应更是不断的提示，因此由不得她不重视。

“请问吧，只要不涉及私密，本人断无隐瞒之理。”安可跟随四季映姬缓步前行，最后来到一间简朴但别致的房间。

看屋内的装饰，客厅中央摆放着书桌、椅子等，墙边立柱镌刻着花鸟虫鱼图案，与隔开中央的几扇风屏异趣相间。

就连角落里也有历史厚重的瓷器点缀，与墙沿的花瓶相得益彰；墙面上的故事画像显得有些风格独特，位置也居正合理，放眼望去数量还不少。

眼前的桌面还搁置着一些茶具和插花。

古朴典雅的气息扑面而来，它们互相交融，互相渗透，而与外面的环境不同，室内庄严但又放松的气氛真是格外让人安心。

整个大厅给人一种舒缓之感，看样子，这里的确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

“安可君，请问你的身上，是否还藏匿着异界之魂？”四季映姬的神情极为庄重，话语间也充满了笃定。

（难蚌！说起来历问题，感觉是人是鬼都知道我来自外界虚空了。）

（到底是哪里暴露了？先前请人喝酒的时候，我就隐隐有些感觉了。）

（莫非……还真有强者能算尽世界运转中的信息洪流不成？否则，如何解释祂们面对我时，露出的那种微妙的举动？）

（要在世界的浩瀚的信息中准确无比地找到相应的片段，这种手段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如果说是八云紫提前通知的，但那又怎么解释祂们与我对话时所表现出的熟稔呢？而如果不是她，那么祂们又极其巧合般的在酒宴中一齐现身。这可真是......）

安可感到无比疑惑，就算举帝国全文明之力，也做不到截获世界的信息，除了界膜上固定的能量流动外，他们压根没办法获知更多。

基于各种疑惑，他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四季阁下，你如何知道我的来历？”

四季映姬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一笑。

只见她慢慢举起右手示意，露出了其手腕上箍着的一个银色手镯。也不知她做了什么，手镯先是化为液体从手腕上脱落，接着又在空中塑形成一面镜子。

“它叫『净玻璃之镜』，能看过去历史，显现罪业，凡生灵之属莫非能逃。”

“哦？”

（虽说早有准备，但真正见到超越灵具的宝物时还是让人惊讶，而前面八云紫的罪袋也给我极深的印象。）

“我从不撒谎。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它就一直在起作用，无论我看还是不看。”

“那这面镜子还真是危险呐，还好有您这样美丽而又正直的人来保管。”安可笑着打趣到：“否则我不敢想象遗失它的后果。”

他抱着实验的心态当面把对方夸了一番，想以此试探出其能不能预测心理状态，以及之后的一些行为动向。

“客人真会说话，呵呵～”比起以往的严肃和认真，此时的四季映姬表现得过于活泼了，若是让小町看到，定然会大呼不可能！

只不过，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四季映姬并没有指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看来，也仅仅只是过去的历史......）

“客人，历史是会变化的哟～”

“！”安可睁大眼睛，神情一怔：“好吧，确实如你所说。”

说着，他又神色窘迫地投影出自在法。

法域里面保存着许多值得他为之付出的人类之灵。由于负荷有限，因此里面的人数不多，只有上万个。

说起这些人，他们各个都无愧于人才的标准，只因寿尽而不得不带着智慧归于尘土，为了保留他们的思想火花，他尽了最大努力。

四季映姬点点头，解释道：“任何生灵都在天道之处留有记录，它们乃天道计算因果与罪业的标准，也是衡量单独个体的参考书。”

她一边说，一边捣碎血红的花朵泡茶。

“安可君，你必须将他们带出来，经由我祈天祷告之后，才能写入籍贯。在此之前，如果直接投入轮回，就会造成极坏的影响和结果。毕竟，你也不想看到他们被天诛吧？”

四季映姬使了一道法术将茶水煮熟，先给他添上一杯，然后给自己倒满，才慢条斯理的说：“最主要的是，这会让你无法被记录。”

安可大概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若把天道比作超级智能，那外来物质就是难以治愈的病毒，任何一些微小变化经过蝴蝶效应放大，最后都将造成不亚于风暴的灾害。

无法被天道记录的因果，就相当于计算过程中出现的变量，其一切的导向与结果都处在未知状态，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也将变得无法预测。正因后果是如此的恐怖，以至于到最后很可能会摧毁方世界。

所以，这是天道所不允许的！

天道必须将一切纳入考量，就像天星文明的未来走向也必须依靠帝国的指导。

如果无法达成上述结果，那么世界会乱套，平衡会被打破，秩序也将无法再维持下去，一切都将屈从于原始的混乱！

“有风险吗？”他提出了一个问题：“我是指……祷告时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现象？”

“不会，心诚即可。”四季映姬意有所指：“我可以保他们转世归来。”

“那么，代价呢？”

安可哪能不明白对方的潜台词，他也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除非是亲人、朋友，又或者同一阵营。

“欠我一个人情。”

“没问题！但有需要，无不从之。”他轻轻颔首。若能借此让这上万人轮回转世，也将不失为一件美事，而到了归来之时，他会亲自出手点亮其心中的尘封旧忆。

“我可不想伤害到他们的灵魂。”他又问：“如何渡之？”

四季映姬单手叉腰，她没有开口，而是将之编成一串密语传到了他的精神海：“天机不可泄露，只需如此这般……就成了！”

安可听完若有所悟。

（原来如此！但如何抉择人生的走向，就凭其自愿吧。苏醒后想回来的便回来，不想回来的，此后就不再是帝国的一份子了，他们真正的自由了。）

（毕竟帝国是很好，却依旧及不上自由的香甜呢……虽然我待他们不薄，但如果不想回来，那么也犯不着做到保姆的份上。）

“我在此先替他们谢过四季大人了。”他拱了拱手，做了一个古老的手势礼：“此等恩情，说是他们的再生父母都不为过！我这就把意识结晶交给你。”

说完，他从自在法的领域中剥离了众多意识体，其每一颗都凝结成微小的结晶态并慢慢地飘荡到空中，光芒闪烁不定。

不多时，安可便唤醒了他们的意识，然后将缘由尽数告知，未免灵魂消散，他敦促这群意识体早做打算。

......

‘我，还活着？’

‘这是，哪里？’

‘......’

‘转生？这是帝国的新式法术吗？我很难不怀疑是不是国师编了一个借口，好骗我去当小白鼠！’有人愤愤难平，显然是被某人的社会实验坑过不止一回。

‘你瞎说什么！朕的国师岂会说谎？’

‘就是就是，你身前在哪个单位工作的？怎么敢随便妄议政令？’

（好家伙，这位扣帽子扣得很娴熟啊。）

安可默默看戏，但内心吐槽不止。

“啊这，我没想到陛下也在......”

“哼！”

一群意识体互相吵吵嚷嚷地讨论起来。

‘国师大人，我想知道转世之后，我们还是原来的我们吗？’

‘是啊，是啊。

‘我也很担心这个。’

‘赞同！’

‘这个……确实有必要问清楚。’

‘朕也想知道。’

短短时间，成百上千条精神讯息就携带着类似的问题涌入他的脑海。

要不是他拥有四阶力量且意志极度强大，还兼有超脑作为缓冲地带，恐怕顷刻之间就会被近万人的精神力给冲刷成白痴。

毕竟他们都是三阶，一般的东西可承载不了这些厚重的力量。仓促之下，他也没有制作精神力荷载器，而这里也不是转播极限运动的赛事区并配备有相应的设备能够分流。

这些意识体之所以会这般肆无忌惮地闯入他的精神海，就是因为他们从本能中相信国师会平安无事。

一切都遵循着旧有的经验！

“好了好了，都安静下来！”他解释到：“我刚才问过了，转世后的蛰伏期乃初期的幼生人格，此时一旦被人点醒前世记忆，彼时的你们会被迫吞并、融合年幼的记忆。”

‘也就是说，我们会完整地重走一遭两世的经历？’有人跟上了国师的思维。

“没错。到那时，将有两个选择摆在你们面前。”安可看着这些除了太平皇帝以外，几乎可以说是他的下属的人们，循循善诱道：“一为接受！此不必多说，我会尽量在婴儿时期点醒你们，以免出现第二人格特征；二是舍弃！彼时如果选择摒弃前身重活一世，那么作为代价，你们将会失去帝国所承认的身份。”

‘原来如此！’

‘哈哈哈，又能再活一次，真好！’

‘真好玩，居然还能调教来世的自己？’

‘啧啧，未来有好戏看了。’

‘谁说不是呢！在场的诸位可都有老婆、孩子以及子孙后辈，鬼知道后人会不会追根问祖？那时候嘛，嘿嘿～’

‘说不准。’

‘等等，不会有谁会傻到放弃身份吧？不会吧不会吧？真有人愿意追寻那些个虚无缥缈的自由而选择脱离文明的怀抱？’

有人阴阳怪气的损到。

‘瞧你这话说的！’

同样有人不同意了。

‘再怎么说，人也是从我们这里离开的，多少该念些旧情吧？’

‘赞同，咱们不祝福也就罢了，还要损他？何必呢！’

‘我看你是小母牛在天上飞，牛逼上天了吧！像你这样，往后对方要是遇到什么事儿，不得使劲诋毁自家的文明啊！’

‘中肯的、一针见血的！如果我从文明中润出去，那么当别人问起来的时候，我可能会使劲吹嘘自己的家乡，最好说的天花乱坠！’

众多意识体喋喋不休地争吵着。

有人思索利弊，有人和谐讨论，还有的独自权衡。几乎所有人，现在都不想抛弃帝国的身份，无他，帝国文明的成长速度太快了！而这一切全都系于国师引导的缘故，他们不敢想象若是融入当地环境然后又与国师敌对，到那时该如何是好？

当然，虽说他们的态度极其坚决，但谁也料不到日后会怎么选择。

毕竟，若能脱离帝国，从此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彼时，不受体制束缚的真正的自由将唾手可得，再也不必接受文明体制的安排。

再说了！谁说润出去之后不能回来？

他们完全可以说自己是脱离襁褓的冒险家，其鼓起勇气后的一切的探索行为，都能被说成是一场冒险，是暂时性的，而他们总有一天要回归文明的怀抱。

对于这一帮人精来说，绕开规则简直轻而易举！国师的话根本无法有效的震慑他们。

安可当然也明白，但他只是在说场面话罢了，反正未来管你牛鬼蛇神，只要不惹事，天星文明都很欢迎。

毕竟文明的智慧总是要依赖于其内部的生灵，越落后便越短视，这就是文明的发展规律。

文明的终局是未知的，但无论是怎样的结局，其最后总会变得和它的思想一样大！

而为了不断前进，有容乃大是一个种族和文明所要领悟的第一个真理。

（天星文明的结局啊......）

（此刻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时间过去良久。

他已经给出了太多的宽裕，该轮到他发问了！

“事已至此，各位如何选择？”他的眼神微眯：“同意的就去四季大人身边，不同意的则回到生死界域中去吧。”

众多意识体摇摇头，都表示不想回去。

他们能够重活一世开心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回去？当即，所有人都飞到了四季映姬旁边，愈万之数的意识体行动起来时撒下漫天光点，光芒环绕其身，并将她衬托得如同神明。

一时间，场面极其辉煌和耀眼。

“嗯？安阳你在干嘛？为何不去？”安可疑惑地看向自己同黑瞳与梦璃生下的儿子。

说起来，他儿子的一生颇为传奇。

其成长过程并没有如同人们想象的那么一帆风顺。想要在天才繁盛的帝国中打下一番基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幸，他做到了！

安阳曾在帝国科学院拿下多项终身荣誉，其对科学、魔法与炼金的发展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总算不负国师之子、“生命之主的弟弟”、以及惯有的天才的名头。

在此期间，安阳更是跨领域成长并成功执掌一支海军舰队，甚至在黑暗的虚无中领航天星。要知道，那可不同于星海时期！虚无中什么也没有，稍有不慎，舰队便是失踪的下场！

‘父亲！我想我该走了，但您会接我回家的，对吗？’安阳现在具现的面庞是他年轻时的样子，但安可知道，他实际上的心态已经颇为苍老，毕竟是活到了两百岁天限的人。

“哼，你个小兔崽子现在是翅膀硬了。我当然会接你回家，但路要靠你自己去走！现在还搁这说什么废话呢！”安可笑骂着，眼中不乏关切和严厉：“如果说他们都可以拒绝回归，但唯独你不行，因为我会打断你的腿！’

‘爸爸的话是一定要听的喔！’玛茵的虚影在一旁温柔的说：“还有未来生育你的父母，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

成长至此的玛茵也不复傲娇了，面对家人时，她也已经习惯了直来直去。

‘妈咪会去找你的！’娜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虽然安阳不是她们亲生的，但这并不妨碍安可的大家庭对两个宝贝的关爱。

显然，比起被黑瞳带大的姐姐安妮，安阳作为幺儿子更受宠爱，毕竟时代不同、经验也不同，这一家子有更多时间去陪伴他。

“行了行了，你们就少说两句吧！我的儿子才不会舍我而去呢！”黑瞳的虚影突然从安阳身上出现。

这是...提前附着的灵能之力！

‘妈，绝对不会的！’

安阳一脸坚毅的望向黑瞳，此时此刻，他甚至强迫自己刻下了『执念锁』，也就是人们口中的思想钢印。

虽说提前替未来的自己做主显得有些僭越和不尊重，但他偏要这么做！安阳不想失去家人，更不想让爸妈看到性格陌生的转世体。

只是一瞬间而已，『执念锁』就化作一把剑印镌刻在安阳的额头之上，安可见此眉头一皱，但终究没有说话。

“你呀！”黑瞳倒是心疼得紧。现在刻上去轻松，未来想要拿掉却少不了费一番功夫。

......

“你们谈完了？”

“是啊。他们都是帝国英杰，知道该如何抉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既然如此，且跟我来吧。”

“要去轮回之地吗？”

“不错。”

“祷告不做了？”

“其实已经做完了。”

“什么？！”安可一脸惊讶，“这就完了？我还以为......”

“才刚开始？”

“是的。”

“呵呵，都说了没有异象啦，心诚即可！天道有灵，自能分辨。”

听她的回答，安可若有所思。

如果此界天道真有他前世知识所描述的一半，那么恐怕容不得人乱来了。

他本想借此一窥轮回隐秘并重新合成天识，但既然此事涉及了世界本源和天道，那么事情的复杂程度也将变得不可同日而语。毕竟这条路既是他的道路，但也同样是天之道。

现在他不得不先搞明白，到底何为天道。

（回去之后，也许可以问问紫小姐。）

“我的登记也做完了？”

“时间足够长，已经做完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彼岸一直在记录你的气息，从你进来开始。”考虑到对方是个异界人，四季映姬好心好意的解释。

“原来如此！整个地狱也可以看作是一个超大型结界。”

“没错，就是这样。”谈起这个，四季映姬的神色严肃起来：“地狱存在天道意志，所以最好不要乱来，不然到时我也保不住你。”

“怎么会呢！”安可汗颜。他确实还想过试着接触幽冥的能量走向来着，摸清这些，就能弄懂其命脉所在。

纵然以他现在的眼光来看，也能发现很多于感官上显得阴冷的东西在涌向各个节点，然后又从其中流出——能量与信息在其中无时无刻地交换并汹涌着！

“那样就好。”四季映姬松了一口气。

两人出了庭院大门，然后一路往东飞去。

“让我带着你飞！”

“好～”安可无奈同意了。

这是一种未知的力量。

其实他一开始想要拒绝来着，奈何对方言之凿凿，说是很重要，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如此这般，两人继续上路。

去的路上多是冥河水与桥梁，直到入了一片荒地，才勉强有了些许“生之气息”。

路面的地形更多的只有荒山和小径，其周围到处都是一片枯败的景象。天上挂着一轮冥月，高悬九天，并不断撒下冷色调的光辉，其打在地上更显幽寂之色。

除此以外，不时还能看见死神鬼差拘禁着各类生灵去往轮回，而且各个方向都有。

祂们突然出现，紧接着又快速消失。

“天上一般禁飞，要不是有敕令，我也没办法带你飞行。”四季映姬在前面解释道。

“拜托能换个姿势吗？你这样拖着让我很难受啊。”安可无语地看着自己被空气捏住手脚的模样，天知道这有多么尴尬！

“嘘！这是天道之力，祂愿意这么提着你，我也没办法。”

“啊？是，是这样吗？”

（怎么感觉被当成猴子了，天道祂老人家应该不是故意的吧？嗯，绝对不是！）

“虽然有些大不敬，但我还是要说，能不能换个姿势啊！这样真的很尴尬好不好，特别是地上时不时会有一堆鬼魂看到！”

“......”将心比心之下，四季映姬默默加快了飞行速度。

“天道大人，你倒是回句话呀！”

他继续喊话，但不叫还好，一叫立马引发了天道感应，其拿捏着的姿势直接变成了倒提。安可被迫头朝下，单脚朝上，从远处看，怎么一个囧字了得！

那一刻，安可有些怀疑人生。

难道他在未来做了一些不敬上天之事，以至于报复到过去的他身上？

“我人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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