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灭却(13)

他将养父母留给他们兄妹二人的遗产全部运用到支付医院为治疗荧所开的天价费用上来，即使负责荧的主治医生白术建议他放弃，他也仍旧相信，只要还存在一线希望，他的妹妹总有能够醒过来的那一天。

因为血缘是无论如何都斩不断的牵绊，即使这中间可能会隔着生与死。

炭治郎从未觉得自己能如此幸福，他又回到了平静的日常里，背上背着是炭，脚下走着的是山路，穿过风雪所见到的是自己和乐而安宁的小家。

父亲死后，他作为家中的长男接过了赡养家人的重担，尽管年幼时并不懂得这份责任意义何在，但家中顶梁柱倒下的那刻，他便被迫学会长大。

成长无外乎是件残酷的事情，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失去更能让一个人快速得到那份成熟。

家中的弟弟妹妹可以哭泣，但是身为长男的他不可以哭泣，更不可以退缩，因为身后并没有父亲可以作为依靠。

走着走着，炭治郎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忘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忘。他背着竹筐回到了家中，母亲抱着六太，正在门口四处张望，竹雄他们也跟着站在母亲的旁边，等他回来。

炭治郎眨眨眼，掩下眼中莫名其妙的涩意，他突然想哭，却又不知道为何要哭。

“炭治郎回来了。”他的母亲带着一贯的笑容，迎他进家门。等到他放下自己背着的竹筐，她走到自己的长子面前，用另一只闲下来的手拿起手帕，为炭治郎擦汗，“真是辛苦你了。”

炭治郎笑笑，随即又向四周看去:“祢豆子呢？”

“祢豆子姐姐还没回来呢。”竹雄扛着斧子，懒洋洋地回答他的问题，“她去林子里摘野菜去了。”

“辛苦啦，竹雄。祢豆子不在，由你照顾大家，一定会很辛苦吧，要是累的话不要硬挺着哦。”炭治郎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我才没那么娇气，只是照顾大家而已，也没有你说的那样辛苦。”竹雄别扭地偏过头，耳垂却默默红了。

母亲微笑，“如果累了的话，今天就早点休息吧。饭很快就会好了。”

“终于找到了。”在最后一节车厢最角落的地方，他们找到了熟睡的炭治郎。

枫原万叶随手打晕了正欲给手腕系好绳子的那个普通人，将对方安置在车座上，他的速度足够迅速，没有惊醒其他人。

“接下来的话，就交给你了。”枫原万叶解开炭治郎手上系到一半的绳子，“祢豆子，试着让你的哥哥醒来吧。”

祢豆子歪歪头，推了推炭治郎，但对方毫无反应。她瞪大双眼，手忙脚乱的差点把炭治郎推下车座。她意识到这样无法让炭治郎苏醒，便学着炭治郎之前的样子，给了他一个头锤。

鲜血从她的额头流下来，而炭治郎却没被这记头锤影响。祢豆子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流血了，但还没完全理解为何自己会流血，就在她怔愣时，炭治郎的身上突然燃烧起了火焰。

而此时正在梦中和家人们吃饭的他，也和现实中一样，身上凭空着火，被遗忘的记忆重新填充到了脑海里，炭治郎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是鬼杀队队员的衣服。

他的日轮刀也跟着回来了。

“哥哥……”

“哥哥，没事吧？怎么会突然着火？”灶门家的小豆丁们围在炭治郎的身边，七嘴八舌地关心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大家，我没事的。”炭治郎站起来，低垂着头，“不过，我想我该走了。”

他全都想起来了，这些美好的日常，和家人们相处的时光，现在是梦啊。

“我想，这一切都是噩梦吧。”否则为何心脏在隐隐作痛。尽管流着泪，炭治郎却在笑，他握着日轮刀，缓缓背过身去。

下一刻梦境犹如被人打碎而龟裂的玻璃，碎得七零八落。

“为什么想要醒来呢？”眠鬼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他以身着黑色中长款外套的少年形象现身于美梦被打碎后的黑暗之中。随意进入他人的梦，可能会因为共鸣而产生影响，就连眠鬼也不例外，曾经的魇梦从不会进入他人的梦里。

如今现身的也只是他的一部分。

“好不容易能让你做个美梦呢。如果现在就醒来的话，就无法获得幸福了。即使这样，也要回到现实吗？毕竟那头，你的家人，除了你的妹妹，”他歪歪头，脸上仍是那副软绵绵的笑容，“通通死光了哦。”

回应他的，是炭治郎袭过来的刀刃。

“这是？”

炼狱杏寿郎记得自己是在做梦。按照枫原万叶的说法，魇梦会设计一个针对个人的美梦，而这美梦会依照梦境主人的潜意识所设，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落在了别人的梦中。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这是一段，不曾被遗忘的记忆。

“枫原万叶？”

炼狱杏寿郎立即反应过来，这只怕不是正主，只是那段记忆里的幻象，而他则是见到了这段记忆的过客。

“当年酒狂自负，谓东君以春相付。流浪征骖北道，客樯南浦，幽恨无人晤语。赖明月曾知旧游处，好伴云来，还将梦去。”白发少年靠在树干上，用略微怪异的语调吟着异国的诗句。

“又在吟诗了吗？”黄发武士叼着草，闭着眼享受树下余荫，白猫窝在他的身上，乖乖巧巧缩成一团。

“这次是谁的词？”

“你不觉得刨根问底地询问，会少了些风雅吗？”枫原万叶接住一片落叶，又松开手，任由它继续飘落。

“唔，”对方很仔细地思考了一下他的问题，“完全没觉得。”

枫原万叶不禁失笑，“你这是又喝酒了吗？话语还沾着醉意，倒是难为你还能回答我的问题了。”

“只是稍微、有些醉了。”武士眯着眼，他仰望天空，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你说，将军为何会发布眼狩令呢？”

炼狱杏寿郎看见他似乎攥紧了什么东西。

“我不知。”枫原万叶叹气，“仅凭这样的命令，实在是无法猜测将军大人的心思。或许又是为了追逐，她所希望的永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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