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白辰朝堂之上,一名信使火急火燎地赶入殿内,发来急报:“禀报王上,密探来报,倭国与倭寇私下已签定了盟约,倭国现在对倭寇是明禁暗放,甚至是支持,只要每年上缴一定量的税金便不再过问,在他们的暗中支持下,倭寇对句丽和辽东海疆的寻衅侵犯愈加频繁严重,最近更是屡战屡败、情况危急,同时,他们还派使者说,说……”
曜日见他一时语塞,便知内容难以启齿,赶紧催促:“快说什么事?!”
“说要向白辰请婚,希望能让洗月公主嫁入倭国,从而捐弃仇怨,转而建立友邦,共除倭寇。”
此话一出,整个朝廷瞬间一片哗然,这倭国明显是想两头吃、坐收渔翁之利,曜日更是气得直拍龙椅:“放肆!倭国不过是一小小蛮夷岛国,还胆敢妄想与白辰联姻!”
“陛下暂且先息怒。”宰相墨邪立刻跳出来劝解:“辽东的局势至今仍是我白辰的一大痼疾,耗费巨大,现在我白辰国力经济才稍有起色,财政依然吃紧,明显需要与倭国交好议和,况且事实上,根本无需让洗月公主亲自前去。”
“依卿之所言,是要找别人家的女儿顶替,而且看样子卿心中已有了人选。”
一听到这话,群臣惊惧,尤其是那些与墨邪交往密切的,生怕自己家的女儿被看上,然后送去海外和亲,但凡知道历史的,都清楚送去和亲的那些女子没有几个能善终的。
“陛下所言正是,臣料定倭国无一人见过公主之面貌,而臣正好有一外甥女,名唤墨紫,自幼父母双亡,无兄弟姊妹,年方二十,相貌姿色也是上佳,足以受此重任!”
“就这么把她送出去,卿不心疼呼?”
“墨家能有今天,全赖白辰当年的扶助之恩,况且这是为国家社稷大业,于公于私,墨家如今是该报恩了。”
曜日听了,没有再说话,闭眼沉默了半晌,才说:“此事容朕思索再议,卿等暂且退下吧。”
退朝后,曜日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考虑着这件事,思绪也不由得回忆起了过往——
曜日之所以会对洗月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兄妹血缘关系,还源于他特殊的成长环境。
想要白辰光复的并不只是曜日的想法,更是白辰先王的遗愿,但是在当年的情况下,白辰政权已经失尽民心,先王手里纵使有帝印,也不可能直接使用帝印强行光复,不然在天下人眼里白辰就和黑峰没什么两样了,如此,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养精蓄锐,在暗中培植亲附白辰的势力,让白辰的光复先有民众基础,再等待某个时机,利用帝印的强制力量夺回白辰故土的统治权,如此光复白辰才能是“上承天意,下顺民心”。
可是,想要在金沙眼皮子底下做到这些并不容易,那时候,虽然表面上金沙给他们提供了优渥尊贵的生活待遇,但事实上在暗中一直监视着他们,行动更是处处受限,一开始,先王还能依靠第一代金沙五大将神的关系暗中布局,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第一代将神逐渐因年老而逝去,新一代的将神在金沙王族的渗透和影响下却开始更多地考虑金沙自身的利益,以至于先王能在金沙高层中获得的支持越来越少,计划也越来越难以实施,也因为长年奔波于光复大业,先王直到五十多岁才考虑娶妻生子,也就是曜日这个时候才出生。
因此,曜日没有童年可言,基本上从他有意识开始就是不间断的学习和锻炼,还有就是先王持续思想灌输,要他不能忘记光复大业,然而最狠的就是不允许他跟任何没有经过先王认可的人亲近交流,因为在先王看来,他们即便不是金沙派来的卧底,也极有可能被金沙抓来拷问,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必须要滴水不漏,所以曜日从来没见过他的母后,因为她只是先王迫于无奈选择的一个生育工具而已,先王并不信任她,进而甚至等他成年后,他和自己的心上人,也就是现在的麻王后幽会亲热都要偷偷摸摸抽时间,他的嫡长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但为了保护他们母子又不得不赶紧找机会送他们去偏僻处隐居,防止被恶人利用挟持。
洗月的到来在他看来无疑更是一种讽刺,但听说洗月的出生与他别无二致后又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之感,可紧接着先王临终前将帝印信息一分为二的做法无疑激化了这对兄妹之间的矛盾,私底下他曾尝试过用自己的念心形元控制洗月让她说出另一半的帝印信息,可没想到先王专门在洗月身上加了一道禁制,是专门防止他的,当时他心里那是极度崩溃,他不明白先王为何要这样做,就为了防自己?这有什么意义?这恐怕只有先王自己知道了。
那之后只有一个办法了,加深自己与洗月的情感羁绊,让她自愿说出帝印的下落,可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份羁绊也让他自己难以自拔,或许是因为,洗月是他从有记忆到现在,唯一一个能够无约束宣泄情感的对象吧,他巨大的情感需求缺口在洗月身上得到了最大满足,两人的关系也就此超越了寻常的兄妹关系,如今,要洗月远嫁和亲,他怎么可能割舍!
今天墨邪在朝堂之上“挺身而出”,顺遂自己的意愿,用他的外甥女来顶替洗月远嫁,看似大忠大义,实则是想牺牲自己的外甥女来换取自己的信任和亲近,再联想到自己之前秘密收到过的一些奏折,弹劾墨邪独断专行、私下受贿、骄纵跋扈,甚至威服下移、擅自理政,恐有架空王权之势,如今更是可以狠心牺牲自己的亲人,这种人,纵是有千古奇才,怕是也万万留不得了!
……
洗月这边,是赵贵太妃先跑来告诉她和亲之事,洗月自然是一惊,但太妃立刻转了话锋安慰:“放心好了,王上那么疼你,怎么可能真舍得让你去,多亏了墨大人主动提出让自己的外甥女顶替,总之咱们娘俩什么都不用怕就对了。”
然而洗月脸上无半点喜色,这些年她并不只是在王宫里养尊处优、碌碌无为,相反,她对朝政时常关心,自然也包括对墨邪的弹劾,可以说是一瞬间就想通了这背后的利益关系,再者,让其他女子代替她远嫁以保自己的清福,这从自己的个人道德良知上也过意不去,想到这里,洗月立马去找曜日,后面的太妃还不解:“你这孩子跑什么呀?不是都说了没你的事吗?”
等洗月赶到内殿时,只听见一阵争吵,其中一个是陌生的崩溃女音,就在暗中观察,看到一个猫族女子,身着紫黛色的外衣,上缀有桃花图案,白裙白袖,腰间佩有一条淡紫色的腰封,眉心有一淡玉色水滴形花钿,青色眼眸,身披三千青丝,面庞小巧精致,身段曼妙无比,想必就是那位墨紫姑娘——
“我不要,舅父,您明知我自幼父母双亡,又无其他的兄弟姐妹,孤女一个,只得舅父您的厚爱,才总算有了依靠,如今,却要把阿紫送去远嫁岛国,难道您就真的舍得吗?!”
墨邪含着泪劝说道:“我怎能不舍?只是我墨家承蒙王恩,如今王族有难,我墨家岂能不相助?再者,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身为白辰子民,这也是你必须要承担的国家责任,也是你的命!”
“我不要承担什么国家责任,我就只要一个能给我温暖的家,还有,他凭什么决定我的命运?就凭他是王上吗?!”
“阿紫,不得无礼!你这是要犯下欺君之罪,连累整个墨家吗?!”墨邪厉声喝止,同时瞄了一下身旁的曜日,但曜日没有什么大的神情变化,大概是早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吧。
听到这,墨紫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是歇斯底里的哭笑:“哈哈哈哈哈,好一个‘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到最后,心如死灰的她神情漠然,仿佛真的认命了,安静下来正行跪拜之礼“感谢”王上时——
“够了!”洗月从背后现身,叫住了墨紫。
“臣妹参见王兄。”“墨邪拜见公主殿下。”
行完礼之后,洗月又将墨紫扶起,抱在怀中:“放心吧,你不会被送去远嫁了。”安慰完墨紫,转头就对曜日说:“陛下,臣愿意远嫁和亲!”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瞬间震惊,包括刚才才赶到的赵贵太妃、双脚踝上的怕怕鼠以及身边形影不离的喷喷蟹,太妃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拉着洗月的衣角:“小橘子,你在胡说些什么?刚才她不是已经要答应和亲了吗?你做这一出又是干什么?”
然而洗月继续坚定地说道:“陛下,臣已想通,臣身为白辰公主,是受白辰国民国民供奉才能有今天的富贵荣华,如今朝廷需要和亲,也只能是臣挑此重任,岂能因苟图平安而避趋之,况且白辰失我一女,如大树飘一叶、太仓减一粟耳,却可保全国家,所失者少,所全者多,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还恳请陛下许可,不然,臣此生将永远寝食难安!”
曜日一时被逼得没办法,竟然说:“王妹此言差矣,汝与青水王和青水副将神皆有深厚羁绊,也正因为如此,往后青水与白辰两国的和平都需要王妹来维持啊!”
“此事不难,臣会专门联系二位,恳请他们莫要为难白辰,要与白辰交好,他们定会遵守臣言,绝不失信!”
听见洗月这番说辞,曜日自是无话可说,转过身去默声不语;墨邪则是拉着墨紫一起行跪拜之礼感谢洗月;赵贵太妃则是依旧不愿相信,死死抱着洗月哭:“小橘子,你别离开娘啊!你走了,我这一个人在宫中又有什么意思呢!”
……
清明前一天,消息传到了青水,小野和冰流都大惊失色,赶紧安排行程,启用传送阵赶往白辰,不久之后便见到了洗月,此时洗月已经穿好嫁衣,三人一见面,即便是高冷的冰流也止不住泪水、暗自抽泣,因为他们谁都明白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三人齐聚了,洗月拿着之前冰流和小野送给她的《烟雨图》、对联和金麒麟道:“将来我在异邦想大家时就看看这些。”说罢又忍不住哭了。
这时曜日也进来了,将之前守印人与将神门之间的信物又递到了洗月手中,并解释道:“古时蔡琰被匈奴掠去,十二年后竟得复归,可见世事无常,他日若天意能让你回归白辰,你只需拿出此信物,白辰的国门便会为你打开,这里随时都会迎接你的归来。”
听完这番话,又是一番落泪,半晌洗月才道:“我还想再去国庙祭拜一番,以后恐没机会了。”
洗月一进国庙,看见夜晴族列祖列宗的牌位,不觉放声大哭道:“白辰列祖列宗在上,子孙不才,不能助力白辰复兴,自己还要远嫁他乡,难有回乡之日,如今我也斗胆说一句,请祖宗保佑我白辰永恒昌盛,切莫最终因为后世子孙不肖,把个家国都败了,让我也失了归途!”
洗月出来后,又见有两个风筝,不禁苦笑道:“放的好,风筝断了就一去不回了,放风筝,放纷争,风筝是放走了,可纷争却怎么总是没有穷尽呢?”不觉已泪如滂沱。
奇怪的是,赵贵太妃却没有现身,然而这也好,长痛不如短痛。
《分骨肉》
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
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
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
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
奴去也,莫牵连!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第二天清明了,所有人都彻夜未眠,只希望能再多相处一段时间,过了中午,时辰还是到了,洗月被接到渡口,江河上停着一艘大船,船上乘满了宫女奴才,送行之人,个个面上有悲伤之色。
临行前,洗月还是强打精神,忙劝各位保重,又道:“不必伤悲,自古以来都是命运无常,穷通皆有前定,非人力而为,分离聚散皆是缘分,还是看淡些好。”
这时,许久不见的赵贵太妃突然现身,哭着肝肠寸断,上去紧抱洗月,洗月连忙安慰道:“母亲别哭,这都是我们今生无缘,从此我们天各一方,请多多保重!”
洗月向众人挥手踏上大船,望着茫茫大海,想到此一去有三千路途,风风雨雨必是颠簸辛苦,更兼骨肉家园从此抛开不见,坐在船上忍不住哭泣,从此以后,身边只有那对怕怕鼠和喷喷蟹能陪着她了。
船越发行远了,所有人犹站在岸上目送,个个神色悲戚,心如刀搅,看那船帆渐渐的消失不见,众人犹不肯散去,仍痴痴盯望。
但这并不是洗月的最终结局,后文正是还有一回:只待扬州十日后,再说明月梅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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