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好戏开锣!
白糖[第四十四折] 回涌的漩涡
“这是……晚上,还是……白天?”
这个问题,白糖已经默默问了自己无数遍了。
可悲的是,他无法找到答案,也没有猫会给出答案。
对他来说,白天和黑夜的交替轮回,早已是司空见惯之事。自咚锵镇始,他从未渴望过那头顶那深邃渺远的天。
他想念那澄澈的空、蔚蓝的空,亦或是那星光的空、瀚远的空。
记忆里,似乎自己头顶的天空,循着未知的法则,永远在白昼黑夜间转换。大自然的力量左右着天空的变幻,万物的生长都见证着天空的始复,住在咚锵镇里的猫们,也因之而作息。
至少,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看不到天空。
他还记得,咚锵镇的夜,是静谧的。
早间,咚锵镇的夜晚是少有烛火和灯光的。大多数猫民都会在一天的辛勤劳作后早早睡去。所以,如果你在山际还残留着一抹霞光的时候在镇里四处闲逛,冷清孤寂的风会吹得让你有些不自在,偶尔路过的猫也似乎只愿露出自己瘦弱的背影,留下你自己一道清冷的黑影。
当月过枝稍时,如果你走上街头,那便会发现,整个咚锵镇便被寂静笼罩着,而你,也被这咚锵镇包裹着。此时,黑暗而无声,没有光,没有一丝光亮。你只能提着火把,勉勉强强辨认出脚下的青石路,然后追随着月的方向,将黑夜一览无余。
白糖睡不着的时候,总会摸索着山间稠密的小路,爬上西山峰,坐在悬挂的崖边,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空洞。身旁,金铃因风而振,为这静夜添一分韵味。
伸爪,夜,就这么触爪可及。
夜,这神秘的流体在掌间缠绕,触感像某种冰凉的物质,微妙的触感抚慰着白糖无处安放的心。
那边,呢呢喃喃的是什么?也许是什么不愿露面的东西吧。
白天,白天是什么样的呢?
是鱼丸扑鼻的香味?是麦浪的黄金色?抑或,是那星罗堂里的练功声?
白糖的思绪被阵阵吵闹声打断。他微微竖起双耳,耳边传来几声粗暴的吼骂声。他虚弱地吐出气,挪动一下身体。
身前的地板有节奏地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从这咄咄逼猫的气势来看,似乎来者不善。白糖痛苦地低哼一声,表达了不满。
“来,吃饭了。”
来猫开口说话了。本以为是冷冰冰的粗声,可这温和的语气听着竟有些许暖意。他似乎半跪在地,将什么东西轻放在地上,拔出他嘴里的布团,拖着白糖的肩将他轻轻扶起。
白糖身子侧倚着墙,脖颈上沉重的铁链紧紧压迫着他的肩头。他扭动背后被绑得生疼的爪腕,缓缓蠕动着调整一个稍稍舒服些的姿势。似乎是感到来猫的好意,白糖调侃着说:“叶叔,这顿有鱼丸?”
“当然,这不是你最爱吃的嘛。”叶凌露出浅浅的笑容。又像是在缓解尴尬的氛围,他也问道:“昨晚……睡得如何?”
“啊……原来,已经是早上了啊,我还以为是下午呢……”白糖笑笑。
“哈。”
“来,张嘴。有点烫。”
说着,叶凌便端起碗,扶起白糖下垂的额头,轻轻托着勺,送入他的嘴边。
白糖挣扎着想要接住,而嘴唇却不受控制般狠狠撞上迎面来的勺。叶凌一声轻呼,可一口鲜鱼汤还是从白糖口中溢出,沾染着毛发上的泥垢滴入地上,瞬间无影无踪。
“斯……没被烫到吧?”叶凌急忙问道。
“没事……”不知为何,白糖的声音突然变得如此虚弱无力。
“唉……大猫还真是心狠爪辣啊,这么提防一只小猫,你到底有什么秘密,让他如此在意呢?”
“我……不就是这颗念珠吗?”
“如果只是这颗念珠,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拿走就好?偏偏还要费那么大劲……”
“唉……算了,来,先喝口汤缓缓吧。”
“行……”
黑暗中,白糖被捆着的双脚摸索着地面。先是踢到了几颗硌脚的石子,然后又被残垣上凸起的石壁擦伤了脚,终于感触到了一处平地,也算是能将脚舒坦地伸着。
蒙着眼,真的难受啊……白糖内心有些烦躁。
随后,这偏僻的阴凉处,就只剩下勺子和碗的清脆撞击声和微弱的抿嘴声。不时袭来的风在这墙角涌起阵阵风的漩涡,再呼啸着从缝隙里窜出。这风虽说不大,可叶凌的心却似乎被它深深刺痛。
“对这么一只小猫这么狠……”
是啊,无论是谁,望见墙角这可怜的小猫的惨状,估计都会燃起心底的怒火!爪脚被紧紧缚着,脖间还挂着紧缩的铁环,焊接着如腕般粗的铁链,像拴着牲畜一样……叶凌记得,当时他救回白糖的时候,可是一开朗活泼的小白猫啊!短短数日,就已经被折磨成这样……他挣扎着挪动身子,羸弱的身躯倚着断壁,还费力地抬起枯黄的脸颊,也只是为了几口活命的饭……
“啊啊啊!疼疼疼!干什么!”
他记得,那些士兵,总是拖着白糖脖子上的锁链,毫不顾忌后面连行走都困难的白糖,只要他有些许步伐上的怠慢,便是狠狠一踹!白糖刚开始还会挣扎着反抗那些粗暴的士兵,但和那些猫讲道理……无异于天方夜谭。
那时,白糖还会开着玩笑说:“小场面小场面,我天才白糖,什么没见过?”
当时,他只是当个笑话,听听就过去了。
如果,做梦也是……
梦……
那天,他半夜被梦惊醒,捂着虚汗渍渍的胸口。望向如镜的沙海,他的瞳孔里微微闪烁的绿光,诡异得让猫脊背发凉。起身喘气,混乱的思绪被拉入脑海的画面里,那徘徊不去的画面在眼前又似乎再次上演,一次次刺激着他的瞳孔!
他们递给白糖的饭,倒不如说是喂牲口的糠食!
一碗残渣直接粗暴地盖到白糖脸上。而白糖只能忍着脸上被瓷片划破的疼痛,舔舐着嘴角混合着血和糠粒的零星饭粒,然后吃力地弯下腰、趴在地面上,摸瞎着一点一点地吸入沾满泥土的……
呕……
这是梦……这是梦!
他无法想象,这一切如果发生在现实中,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不对!我为什么要去担心这些与我无关的事?那小白猫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为什么?
他知道,在这里多管闲事,没有什么好下场。
可……
他想到了白糖的双眸,澄澈干净,仿佛容下一片天空,却充满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怨恨。
梦中,白糖带着哭腔的嘶吼冲击着他的耳膜:“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就算是梦,就算那小猫和他仅有一段医患关系,他真的于心不忍,不忍看到一只小猫遭遇如此非猫的待遇!
医者的仁心吧,他想。
他憎恶这里的头领。但被迫困于此,昧着良心去干那些他憎恶无比的事,他知道,还是要做些什么吧。
于是,他决定了。
“叶叔,我们要什么时候走?”差不多吃完饭,白糖用舌头舔舔嘴角的残汤,似乎还不满足。
“唉,这天气不好说啊。这黑漠的天气变幻莫测,昨天还大太阳,今天就起了沙暴。”叶凌拾掇着碗说道。
“行吧……叶叔,我们现在……距离杨家韵坛,还有多远?”
“约莫一旬的路途吧。再忍忍,已经走了一半路了。”叶凌拍拍白糖的脑袋。
听到还有这么远的路途,白糖倚着墙的身体顿时酥软下来,一阵哀号从他嘴里飞出:“啊?啊……”
“还有这么远……”
似乎是这哀号声顺着沙浪传到远处,脚下的沙地传来逐渐清晰的跺地声。虽说沙暴不至于吹得天翻地覆,但陷入风沙里的话也着实凶险。
可那几个脚步似乎完全不畏惧这沙暴,甚至抱有部分戏谑的态度,踏着慢悠悠的步伐接近叶凌。叶凌知道,又该……
“白糖,抱歉……”
还未等白糖反应过来,叶凌就一把揪住他的胸毛,将沾着一大堆沙土的布团使劲塞进嘴里,然后狠狠摔在地上!随后咬着牙谩骂几句:“你这厮!还敢狡辩!”
来猫是两位士兵。他们先抱着傲慢的眼神审视一圈,看着爬在地上无法动弹的白糖和一边面容狰狞的叶凌,满意地微微点头。
“你滚一边去!”
说罢,那士兵熟练地撕开白糖脚上的绳索,另一个士兵顺着铁链,一把拽起地上看着奄奄一息的白糖,迈着大步,不顾一切地冲入黑暗的沙暴里。而地上的白糖只能任猫宰割,像个皮球似的在坑坑洼洼的沙地上踉跄前行。
“咳咳!”白糖试图吐出嘴里的沙子,可嘴里的布团却生生堵住了唾液。
可谁知,下一秒,那士兵就一脚踢到小腹上!白糖瞬间飞出去,可又被脖子上的铁链死死拉回,这一拉一扯,让白糖脖间血迹爆突!
“你咋这么娇弱呢?老子都没咳嗽,你怎么这么体弱多病!”
“呵……哈……”白糖的鼻子大口地吸着气。
“唔……可恶……等我松绑后,一定……”
“咚!”
“起来!”又是一脚,直接踹向腹部!
白糖忍着剧痛,用大腿的力量支撑着身体站起。他紧紧皱眉,颤抖的虎牙死死咬住嘴唇,干裂的嘴角渗出鲜血来。
“走吧走吧。沙暴也挺大的,等下迷路了就麻烦了。”叶凌连忙劝道。
“嗯……”
士兵牵了牵铁链,嗤笑几声,转身离去。
沙暴,似乎……有些小了啊……
白糖第四十四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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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1.关于“黑漠”
黑漠,另名雪漠,全名净雪沙漠,灵感来自WyvernP的单曲《Snow Desert》。净雪沙漠与其他沙漠并不太相同,其大部分沙漠表面沙土较为平缓,在夜间有月的天气里,沙漠表面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雪白如雪,且平滑如镜,实是符合“净雪”一词。
实际上,净雪沙漠常年天气变化多端,横贯打宗版图(后续会在必要时附上打宗地图的),加上两端的高山,几乎将打宗一分为二,来往运输阻力极大。因此,打宗猫民就戏称之为“黑漠”。
2.关于“叶凌”
在“猫鼠游戏(下片)”中,叶凌明明是追捕白糖的反派,为何此时却如此关怀白糖?
后文解释。
3.关于“白糖”
是真的了,不用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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