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物是人非

我再次遇到夏浔是十一黄金周的前一晚。

一如既往的收拾着办公桌，虽然每天都会有保洁员打扫，但是依旧改变不了我自己动手收拾的作风。外面的员工逐渐稀少。门被谁推开，我抬起头正看到美工部的吴渊抬着一桶水进来了。

我走过去帮他扶正水桶，齐心协力一起把水桶安装到饮水机上，我这才松口气。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句谢谢。

我摆摆手，问道：“真谢谢你这么长时间的帮我提水，谢了，兄弟。”

“应该的。”

我皱了皱眉，不禁叹气：“实话说，我是不是对你们太苛刻了，才会离职的人接二连三？”

“你说李晓晨那丫头啊，人家姑娘家野心大，去更好的发展呢，再说了人家有人养，哪像我们这种白手起家的人呀……”不过，他抱怨归抱怨，抬起头来冲我献媚地笑笑，“放心吧老大，我绝对不会离开你嘞～还指望跟你吃香喝辣呢，哈哈，再说了领导不苛刻，公司没有规矩哪成方圆，对吧。”

虽然我知道他是安慰我才这么说的，我附和着笑笑，岔开话题：“下班了快回去吧，该约会的约会，该玩就去玩。”

他忽然睁大眼表示惊讶：“咦？你怎么没去你们部门聚会？”

“聚会？”

“对啊，听说都去新开的酒吧街，其实也不算新开吧，开了好久了，只不过前段时间重新装潢，哎……我跟你说哎……”他四下张望着，往我身边凑了一下，小声说，“那里是另一个世界。”

我表示不解：“另一个世界？”

“呃，你不知道就算了，别接触那里的任何一个人就可以了。”

他说完就提了提背包对我匆匆道别：“我还有约会，先走了，老大，假期后见！”

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感叹着年轻就是好，无奈地摇了摇头。收拾完自己的办公桌，把书包甩在肩上，独自走出了公司大楼。开车去往他口中所说的酒吧街时，我不忘打了个电话给编辑部的小王，等他接起来，我没好气的埋怨起来：“好家伙——你们出去浪也不咨询下我的意见，有没有把我当兄弟看？”

电话那边很嘈杂，歌舞升平的感觉。

他大声说着：“你是领导！和我们这些小喽啰怎么可以……”

我打断他——“下了班咱们就是一路人，我不管！你不带我我可饶不了你，哈哈哈～等我！我在路上！”

他心领神会，笑着说：“八号酒吧，大厅走进来右手边！右手边！”紧接着他的声音就被掐断了，我猜肯定被其余几个人拖去喝酒了！

我驱车来到这条酒吧街，把车停在外面的停车场上，便跑了进去，这一路上灯火辉煌，果然新装潢就是与众不同，不过我也注意到了一些异样的目光。那些不同寻常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穿梭，我走的每一步路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这种被硬生生看光的感觉就像我什么也没有穿似的，于是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确保自己没有如自己想象那样才放心，我才肯大胆的朝那些目光看过去。

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的则两三个勾肩搭背，但是他们互相窃窃私语之际，眼神时不时落在我的身上。我对此很不满，并加快了步伐。

「八號」原来是一家酒吧的名称，原谅我见识短浅，在寻找门牌号无果的情况下才注意到了这家酒吧。于是我撩开门帘走了进去，顺着无数光点折射的走廊走进了舞池大厅，四下张望着那些熟悉的身影。

我其实并不太喜欢酒吧的氛围。虽然墙上贴着告示禁止吸烟，可我的鼻尖还是闻到了乌烟的味道，不禁皱了皱眉。还是没看到那群人。我恼怒的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你们在哪里！我怎么没找着你们！”

“啊？这个……我们在大厅呀！”听着声音不是玩嗨了就是喝嗨了。

“我以领导的命令命令你立刻马上出来迎接我！”我挂完电话便看到前面的人头攒动里伸出了几只胳膊正在招呼我，仔细一看的确是小王他们。

我拨开人群，挤了过去，责备的拍了拍小王的肩膀：“好你的，在这里花天酒地不带我，够不够意思！”

“好啦好啦！领导，快坐下来，”另一边坐着的是小王的女助理，她喝得双颊通红，眼神迷离的看着我，“快喝点什么吧。”还没说完，她再次仰头喝尽，打了个饱嗝。

小王对我说：“这里的冰蓝世界真的不错，你尝尝看。”

我点头应允。朝吧台里的服务生吆喝：“给我来一杯冰蓝～”

服务生转过脸来，我顿时愣在原地，紧缩的瞳孔里只剩下眼前既陌生也熟悉的人。他握着两只玻璃杯，开始准备工作，抬起头来看到我着实也有些错愕。

我不由得开口：“景程……”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向我正常打招呼过，撇下眼去，冷漠地问我：“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微笑着答道：“员工们搞聚会，岂能少的了我，哈哈。”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续弯下腰去舀冰块。身边的小王突然凑着趴上桌子，目光在我们两个人之间不停穿梭：“老板，你认识这里的服务生？”

“老板？”裴景程不禁怀疑的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刚想解释，小王替我回答了：“哈哈！他可是我们的摄影主管，专门负责摄影这块的，而且培养出来的各个都是摄影人才。”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只见裴景程低垂着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似欲言又止，果然，他又开始慢慢对我冷嘲热讽起来：“不错啊，混得不错，我就知道你这个摄影天才肯定……肯定会出人头地的……”

小王不知情的在一边煽风点火：“那可不是！不过我们老板到现在都还单吊呢，哎，老板，要不要我们帮你介绍一个呀？现在的女孩子可是很希望懂摄影的哦～”

“你给我闭嘴吧。”我冷冷地把裴景程做好的“冰蓝”推到他的面前。

“啊，这是你的呀，老板～”

“我不喝了，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玩吧。”我恨不得现在就逃离这里，被他们几个说得我脸红到脖子根，也许这里只有我知道我和裴景程的故事，我不想再用任何比较的词汇去刺激他，不过不知者无畏，我也不能去责怪。

呼吸到外面的新鲜晚风，着实让我的头疼好转许多。倚靠在墙上，抬头望着星星点点的夜空，以前的一些记忆不由得就会跑出来，心中也开始怀揣着好多疑问，可是我又没敢进去再见到那个人。

身边时不时走过几对陌生面孔，我刚想抬起脚离开，身后一个熟悉的嗓门叫住了我——“井灿浩。”

我的脚尖扭转促使身体也跟着转了过去。果然是他——裴景程！他穿着服务生的制服，他的目光还是和过去一样冰冷，他的模样似乎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渐渐的。他的身形在我的瞳孔里放大，直到他的声音在离我最近的地方响起：“以后别来这里。”

我错愕地张了张嘴。

他的目光柔和许多，轻叹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一切的一切都好陌生，好陌生，完全超乎我想象的发生，我以为他会问我这些年怎么过的，我以为他会很想知道我的故事，我以为我们终于能促膝长谈了，我以为的是不是真的只有我以为。

我没忍住心里的疑问，终于开口询问了：“景程，那你这么多年，过得好不好？你怎么会来这里工作的呢？还有……”

他抬起手掌轻轻搭上我的嘴巴，我眨巴着眼睛望着他，没再问下去。

尔后，他见我不继续询问，轻蔑地撇起嘴角：“你怎么还是以前那个横竖都二的家伙。”

我不解：“嗯？”

他缓慢地凑上前来，我的脚后跟已退到了墙根，他把我整个人困在了见不得光的地方。紧接着，他在我耳畔轻声说：“你如果想了解我，欢迎随时来找我，但是这里除我以外的其他人你最好不要接触，我可不保证他们会对你怎么样。”

“他们会……”我刚想往下接着问。

他在我的耳畔侧过脸来，接着很快的用微湿的唇堵住了我的嘴！

我不由得瞪大眼睛。

他在我唇上停留了短暂却显得格外长久的时间，慢慢拉开我们的距离，我依然愣在原地。只见他邪魅地弯起好看的嘴角，对我卖了个关子：“可能不止这样而已……”

说罢，他转过身去，临走前不忘叮嘱我：“总之离这里的人远一点。”

他的声音在我脑海不停激荡，我不知道我是怎样的情绪回到车里的，也不知道我握着方向盘的动作保持了多长时间。对于他突然的“袭击”我竟然会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能力。我是怎么了？我还是过去那个井灿浩吗？

最近的事情太多让我心特别烦躁，想多了头又开始疼。索性紧紧闭上眼，一遍又一遍的做着深呼吸。兜里的手机响了，是汽车保养店打来的，我接了起来。

“您好，请问是井先生吗？”

“是。”

“您预约的八点洗车服务会准时到达吗？”

“我这就来。”

汽车缓缓驶入洗车点。正看到穿着白色短袖的一个小家伙正背对着我擦拭着水管，我摇下车窗，朝他吆喝着——“来活了来活了！我预约的洗车服务，帮个……忙……”

当他转过身来时，我才发现竟是夏浔。此时的他显然很疲惫的样子，脸颊上还有些许黑灰的机油渍，他握着水管走过来，我们四目相对之时，他也同样感到吃惊，并停下了脚步。

我不禁笑了：“是你啊。”

他没有回答我，更没有正常的打招呼，垂下眼去想了想，便扭头往里屋走了去。我正疑惑着，便喊着他的名字——“哎——夏浔！帮我洗下车！”

他权当没有听见。

没一会儿，他和另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并肩走了出来，两人正交头接耳着，只见那男人接过他的水管，笑脸相迎地朝我走来。

“是预约过的井先生吧？不好意思，您把车窗关一下，我们开始吧。”

我皱了皱眉，不满地说：“我要那家伙帮我洗，谢谢。”

他有些犹豫不决，脸上的笑容僵住：“呃，他有点事，还是我来吧，我是这里的负责人。”

我的声音更大了：“负什么责啊，洗个车而已，我说我要那孩子帮我洗，你聋了？”

他见我有点火大，只能不吭声，默默折回去，我看好戏似的盯着那门口望不停。过了会，夏浔在负责人推搡之中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好像带着很不满的情愫，而那个男人在不停劝说着什么，最后把他往我这里一推。

他无奈地撇了一下我，又立刻低下头去。我满足的叹了口气，配合地把车窗都关闭，紧接着，他的每一个洗车的步骤我都尽收眼底，以及他的细微表情，只是他从头到尾没有看过我一眼，正儿八经的洗着车。待步骤结束，他收拾着工具准备回屋。

我立刻开门下车，堵在他的跟前，他这才抬起眼看了看我，却很快地垂眸，冷冷地说：“不好意思，让一下。”

我不理会，伸出手轻轻撩开他的刘海，“上次的伤好点没有？”

他往后退了退，朝我摇了摇头。

我友好的说：“那么晚了还没下班？要不我等你下班带你去吃点？”

“吃过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工作。”

“喂，你要不要那么冷淡啊，”我开始有些抗议了，一脸死气沉沉的样子对着我，“我不是答应过对你负责了吗？”

他终于有了一些大动静，立刻拽过我的手臂，然后四下张望着，小声对我说：“你安静点行不行。”

我得意的扬起嘴角，抬起手臂摸了摸他的头顶，说：“说吧，什么时候下班，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他对我死缠烂打终于卸下防备，正面回答了我：“九点。”

我宠溺的笑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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