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买车(2)

正撞上周末，4S店人满为患，不少前来试车看车的，我刚走进店门，感叹这阵势，接待的服务生跑来跑去笑脸相迎的回答所有人的问题。

底下的淑阳惊叹道：“好多人呀！……哇～好漂亮的车！”他刚想跑去，被姐姐抓住！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别跑！”

“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顺着声音望过去，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打扮得落落大方，笑着迎接我们。

我说：“上回我来过的，我是来提车的。”

他侧了侧身子，指引我们：“登记预约过的就跟我来吧。”

我们跟着他顺着透明的旋转楼梯走到了二楼，相比之下，这里就冷清很多，接待处刚与我们擦肩而过的两人看样子也是提车的。然后服务生朝着接待处的女服务生说些什么，只见她在预约本上翻找着——“是井灿浩井先生吗？”

姐姐在一边蹭了蹭我胳膊，我立刻上前，“是我！”

她笑着对我说：“您上回一次性付款的宝马X1已经给您准备好了，要不要去试车？”

我点点头。

跟着服务生下楼时，姐姐小声地在我耳边说：“你都已经付过钱啦？怎么都没和我们说？”

我得意地笑了：“哈，就是想给你们惊喜的，我上回付了定金了，一会给你娘俩体验下感受。”

说着，我们就到了体验区。

随着服务生按了一下遥控按钮，卷门帘缓缓拉起，他们两个都看呆了，淑阳一路小跑跑到车前，轻轻拍了拍车门：“哇～舅舅！这真的是你买的吗？好好看好大呀！”

我骄傲地打量着这辆宝马，我特地挑选的湖蓝色，独特的颜色设计比其他的款式更新颖，自豪地说：“嗯！进去坐会吧，淑阳。”

他有些胆怯地问我：“可以吗？”然后又小心地看向姐姐。

她慢慢走过去，牵起他的小手，又充满期待的重复问了一遍：“可以吗？灿浩。”

我对服务生耳语：“钥匙好了吗？”

“您稍等。”

没过一会，服务生递给我一串崭新的钥匙还有车牌按钮，我握在手心里突然觉得沉甸甸的，那都是我多年奋斗的成果啊。

我坐进了驾驶室，车里还残留着崭新的真皮沙发的味道，什么都是新的，我抚摸着头顶的后视镜，后座的两个人新奇地东张西望。看着我姐她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我不由得跟着牵动嘴角。

我问：“怎么样？还行吧？”

她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对我说：“好是挺好的，但一定很贵吧？我可是第一次坐宝马哎。”

我摆了摆手：“还好，上回我付了五万的定金，再贵我也得买，没事的，你弟弟我现在的月薪不至于买不起。”

“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大浪刮来的呀，真是的……我问你哦，你娶媳妇的钱还足够吗？”

我被问的哑口无言。这辈子就没想过结婚，也没攒过结婚的钱，被她这么问起来，我只能默默低下头去。

她继续发着牢骚：“等你结婚，我跟你姐夫这点工资攒起来也资助不了你多少呀，所以你还是该省就省吧。”

我动容了：“姐，我不用你们出钱，你们供孩子们就可以了，我说过我会用这辈子来对你们的，你们就安享天伦之乐吧。”

“得了得了……”

看着她拿我没有任何办法的样子，我不禁噗嗤笑出声。

服务生走了过来，凑近我的车窗，问我：“感觉怎么样？先生。”

我说：“很不错，对了，一会我去付尾款，然后你帮我们把牌照安一下，谢谢。”

他一口答应：“好的，您放心。”

我又有些不放心，皱了皱眉问道：“第一次来看车的时候你们搞活动说什么买车送牌照的，是真的吧？别到时候和尾款一起问我收哦。”

“您放心，不会的。”

我下了车，跟着服务生去结账点付了尾款，又买了一些好看的汽车贴纸，从此就像待自己的孩子那般对待它，把它打扮得美美的，好好爱护。付完尾款出来，淑阳围着汽车转了一圈又一圈，姐姐也是高兴又期待的模样，看到我走过来了，忙问我怎么样了。

我比了个OK的手势，紧接着走到淑阳的跟前，拉住他的手，骄傲地对他炫耀起来：“淑阳啊，以后舅舅开车送你上学再接你放学好不好？”

他当然很高兴：“好呀好呀！”

我又说：“这样你也能在同学面前炫耀啦，你也有车车啦。”

他听我这么一说，突然沮丧起来：“同学才不会羡慕我呢，他们爸爸妈妈都有车的啦，现在就我没有。”

呃。

我挠了挠头，释怀地说：“没事没事，以后我们也有啦，哈哈。”

他懂事地朝我点点头。

三十二岁。凭自己的努力拥有了一辆属于自己的车，无疑是对我过去所有的日子里最好的礼物。我开着车把淑阳送去了学校，他下车朝我挥了挥手，我对他说：“好好上课啊。”

他还没朝我回答，身边好多小孩都朝他挤了过来，互相窃窃私语着什么，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车子慢慢起步。到达公司的时候，我缓慢地接近门卫室，然后炫耀般的摁了一下喇叭。

睡眠不足的陈叔忽的抬起头来，例行惯事的把升降杆升了起来，并没注意到是我，我摇下车窗，朝他打招呼——“陈叔！是我！”

他一听到我的声音，再打量了一下我，又望了望我的车，突然惊喜的打开门卫室的门，献媚的走了上来，冲我说：“是你呀，小孩，你……你买车啦？哇～真的不错，还是……还是宝马！”

别的员工都喊我尊称，只有陈叔对我像对待自己孩子那样亲切，我也不在意甚至很接受，他退休了，但为了家里不争气的儿子又在这边打工卖命。

我点点头：“嗯，算是提前半年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吧，哈哈。”

他揪着眉头，问我：“很贵吧？一个月还多少？”

我不正面回答，以责备的目光瞪了一下他，又解释说：“陈叔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可是全款，毫无压力～”

他爱惜的抚摸了一下我的车前镜，连连点头以示赞许：“真不错，啥时副驾驶带个对象出去兜风那可真是天伦之乐了，哈哈。”

我不易察觉的落睫，想了想，抬起头来打趣的说：“副驾驶一定是女友专座？陈叔你想兜风直说，我不收费，哈哈哈。”

他立刻摆摆手，拒绝我——“啊！不敢不敢，听说这副驾驶的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哦，你要好好把握珍惜哦。”

他说的异常认真，我只得配合似的点点头。看了看手机，朝他挥手道别，陈叔帮我办了停车手续，付年费可以无限停车，我悠哉地挑选了一块“风水宝地”把车停在停车线里面，下了车锁好车门，又摁了摁车牌按钮，我可爱的小家伙清脆的叫了一下回应我，我宠溺地拍了拍它的车前盖便往公司大楼走去。

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审核着助理给我打印出来的文件，这几天天气都比较晴朗，预约拍照的新人们还挺多的，多数都是通过网上预约，不过电话也有。我注意到一对新人的名字，我似乎不止一次两次看到过，于是我用分机号把助理召了进来。

小李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做事挺认真努力，我也挺欣赏这些应届毕业生，总想到自己以前的样子。但该严肃的时候还是严肃。

她礼貌地敲了敲门。

“请进。”

她拘谨地走了进来，在我办公桌前站定，听候发落。

我说：“这个人我好像看到很多次了吧，你看下，”于是我把这份预约名单转了一个面，她拿起来逐字逐行地默读起来，“这人我之前开会时也提到过吧，恶作剧的人就不要再留在名单里了，我们不是什么都收的，底下那些摄影师也没空陪这种恶作剧。哦，我想起来了那天你不在，那我再和你说一下，这个叫陆锦的男人曾经在我们这里预约过三次了，每一次都失约，已经在我们的失信名单里了。”

她听我这么一说，立刻鞠躬道歉：“真的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也没注意，我……我……”

我叹了口气，朝她挥了挥手：“算了，你去打电话和他说一下吧。”

“可是，我不懂怎么拒绝，总觉得不太好吧，我好担心会不会对我们以后有影响？”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我打断她，严肃地白了一眼，“别把无用的担心浪费在这上面，对了，你这些天怎么了？工作漫不经心的，还有说了上班别老看手机。”

“我……”她把头埋到了胸口。

我双手交叉，拖在下巴，默默等待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她似乎犹豫不决，过了很久，我耐不住性子，刚张嘴想问她，她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来对我说——“我想辞职了，领导！”

我很明显的被她这么一说感到特别吃惊：“嗯？”

她继续说道：“我……我好像不太适合这里，而且我准备结婚了，所以我准备辞职，一方面准备婚事，另一方面要去别的城市发展了，谢谢领导这些时候的栽培。”

说完，她深深地鞠了个躬，我往后仰了仰，马尾辫差点甩我脸上。

她弯着腰诚恳地请求：“请恩准，谢谢。”

我问：“坚持要走是吗？”

她重重点了点头。

我恢复常态：“把辞职报告交给我，然后我签好字，你带去人事部办理手续吧，该和同事交接的都交接走，我不会帮你收拾烂摊子的。”

她想了想，再次点了点头，“谢谢恩准。”

而我的头又开始疼起来，又要找新人，又要重新开始教育新人做事，又要多一件烦心事。办公室的饮水机又空了，每天下班的时候会有员工替我换新的水，这会还没到换水时间，我只能拿起杯子泡好速溶咖啡，独自出去倒水。

经过员工办公桌时，仿佛听到她们的窃窃私语，我走得很慢很慢以至于竖起耳朵聆听。

“听说没？那丫头要走了耶，刚从主管办公室出来，像哭过一样。”

“我们的大主管又训她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总觉得主管对她太苛刻了，人家毕竟刚刚出入社会嘛。我猜她随便找个借口要离职的，其实想换个领导，哈哈。”

“这应该不是借口，”第三个人穿插进来解释，“那个丫头确实是要结婚了，前两天她男朋友还一直来公司接她下班呢，两人可恩爱啦。”

“不会吧？她才二十出头呀。”

“哎呀，人家遇到真爱及时把握住及时结婚不挺好，哪像咱们领导啊，三十几的人……”后面的话她说得特别轻。

我严肃地站在她的身后，默不作声地听着她说的话。

“……都还没女朋友，你说会不会是……喂，你们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其余两个人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后怕地往后退去，并挪回了自己的座椅，而始作俑者还在不知情的责怪：“不听就不听嘛，没劲，下班再说。”

我假装微笑地对她说：“说嘛，我想听。”

“嗯，就是说……”她刚说到一半，抬起头看到我，立刻吓得脸色惨白，一时半会愣在原地，不吱声！

我收回我假惺惺的笑脸，严肃地说：“好好上班，别被我抓到下次，不然奖金扣除。”

她哑口无言，立刻埋头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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