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落

早上大家都起得很早，四人难得齐聚饭桌，一同吃早餐。一晚上的时间，顾梅也想通了，这件事越早解决越好，于是她和顾萍打算，上午去一趟银行，把贷款给办了。

二中的周一要升旗，不做早操，那些懒懒散散不愿起床的懒鬼，一般都会利用这20分钟在宿舍补觉。

顾允上教室学习一会儿，集队的进行曲掐着点全校播放，一群人稀稀拉拉地往本班区域排队站好，领导强调几句接下来几周的各项安排，之后就是国旗下的讲话。

上面念到她的名字，她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写演讲稿。

完了。

顾允的身体猛然一僵，旁边几个班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她的脚底像粘上胶水似的根本无法动弹。

“学委，你不会没写吧？”刘艺雯小声在她耳边低语。

“这几天不是小组作业就是我家的糟心事，我哪有时间写啊。”她回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要被抽走了。

“顾允同学，是还没准备好吗？”上面领导不耐烦的催促。

死就死吧，大不了现场发挥一段！

她硬着头皮穿过前排的男生走上去，到队伍的中间，手中忽然被谁塞入一张揉成一团的玛丽软抄页纸。

她转头，那人得意一笑，“上次答应帮你写的，你霖哥厉害不？”

之前那人求着自己加入拉拉队，印象中好像是答应帮忙自己写稿子来着，这件事不提她都要忘记了，想到他居然还记得，顾允有些意外。

“厉害厉害，真是谢谢你。”

她没时间跟这人斗嘴，敷衍几句马上上台去。

将那人写的稿子展开在台上，林柳霖写字工整有力，带着独特的笔锋，很像他这个人。

她扫视一遍，朗声开口。

这篇演讲稿写得很不错，整体内容详略得当，发言大气磅礴，没有拖泥带水之气。

5分钟的发言下来，全校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领导也满意的点点头。

待到散队时，顾允终于舒下一口气。

上午第一节语文课，李国强按时检查作业，顾允他们组在一堆拖拉亏欠作业的中脱颖而出，得到了李国强衷肯的表扬，黄灏几人在群上欢呼刷屏，顾允看着手机上跳动的窗口，欣慰一笑。

中午回到家，还没走进客厅，便闻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飘动的香烟味，她知道，她的小叔，又“上门拜访”了。

不过这次，却是顾萍“请”他过来的。

“这是30万，希望你们能信守承诺，不要再动房子的事。”

顾萍把一张银行卡推到男人的面前，男人毫不犹豫地收下去。

“就算我们想动，这房子抵押给银行，我们也动不了啊，我们只看钱，拿到钱，自然是不会失约的。”他把目光转移到冷脸走过来的顾允身上，轻笑，“不过，没想到小侄女你居然会跟家里面的人说起这件事，实在是让我意料之外。”

“我还等着你打电话说答应入职呢，可惜了，啧啧啧。”

“没什么事的话，我要休息了，你自便吧。”顾萍下起逐客令。

男人哎呀一声，“别这么冷漠嘛，好歹以前和现在发生的事能顺利解决，也有我一份功劳吧。”

“有什么功劳？”顾萍眼里泛着冷光，“你敢说你口口声声的‘好心’帮我们，哪次不是带有目的？”

“我承认。”男人两手倚在沙发上，样态懒散，“我确实是因为你，可是嫂子不领情呀，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没办法，这次就当我最后一次给你情面。我说过了，我们那个家不是我做主，我只不过是照做办事的差事佬罢了，现在这件事情解决了，哪天还会不会再有另外一件更过分的事发生，我就不得而知了。”

男人笑着凑近顾萍，阴险险地朝她低笑，“嫂子，你好自为之。”

他吹了声口哨，把燃尽的烟屁股掐灭在烟灰缸里，起身离开。

顾萍憔悴地捂住脸，太阳穴在突突猛跳，她已经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妈……”顾允心疼地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想说的话有很多，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哪一句比较合适。

“你不用太担心我，这是我的决定，跟你没关系，大不了以后少吃点，尽早把钱还了就是了。”顾萍佯装无所谓，却是反过来安慰自家的女儿了。

“以后我会好好学习的，这样我们就能搬走了。”

“嗯。”

顾萍挤出一丝微笑，白皙的脸终于显出一点血色。

事情到这里落下帷幕，一天即将过去，又要迎来新的一天。晚上顾允躺在床上吹头发，关掉的手机搁在一边，跳动出一条新消息提示，黑下的屏幕继而亮了起来。

她点开，是林柳霖发来的。

『处理得怎么样了，还好吗？』

她回了一条过去。

『挺好的，收了钱之后就走了，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来找事，希望……不会吧。』

那人没有秒回，顾允把头发吹干将吹风筒放在柜子上，才看见他的回复。

『那就好。』

对面想想感觉似乎有点冷漠，接着发来一个咧嘴笑的表情包。

她不知道要回什么好了，索性就这样结束话题。刚想把手机关掉，窗口联系人页面又显示一个小红点。

『你睡了吗？』

她捡起来继续回复。

『还没呢，怎么了？』

等了半晌，没见窗口弹出那人气泡，她爬到书桌前，安安静静写作业。

天完全黑了，月亮挂在天上，大雨洗礼过后，久违地出现几颗明星。雨水留下的湿润藏在晚风里，难得带来了一晚凉爽的夏夜。

那边林柳霖删删减减，编辑好的一大段话，最后只留下两个字，没等他发过去，手机界面弹出来电提示。

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他按下绿色接听键，停顿几秒，便传来了一个带着磁性的，低沉的男声。

“打给你的钱为什么不收？”

又来了，这个月数不清是第几次收到他那所谓的父亲的电话，林柳霖的眉头拧在一块，随即冷笑回答。

“我想收就收，不想收就不收，您也管不着我吧？”

男人厉声，“你是我儿子，我不管你管谁？在那边玩够没，玩够了下个学期立马转回来。”

“还有……”

话没说完，他便掐断了电话，然后把这个陌生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开启免打扰模式。

一气呵成。

他躺在床上，黑漆漆的房间还带着刚新装修后的一股甲醛味，刺得他毫无睡意。

点开企鹅号，删去还停留在对话框中的那个两个字，重新编辑，末了，加上一个可怜黄豆头。

『陪我聊会儿天呗，好学生，可怜/』

他盯着明晃晃亮着的屏幕，想想终究没发出去。把关掉手机丢在一边，还是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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