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

顾允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刘艺雯见她许久没有说话，她想上前询问，却被顾允闷头不作声的面色吓了一跳。

“顾允，怎么了？”

“没有没有。”她忙解释，但是仍然掩盖不住眼底里的焦虑，“你们先玩吧，我可能要回一趟家。”

没等他们回答，她只留下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林柳霖紧盯她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学委她，怎么接了一个电话脸色就变得这个样子……”刘艺雯疑惑看向其他三人。

陈慧婷摇摇头，“算了，我们玩我们的吧。”

话说如此，刘艺雯便不再纠结，她走在前头带路，四人前往她所说的那家奶茶店。路到半途，走在队伍尾端的林柳霖却停下了脚步。

“霖哥，怎么了？”黄灏看他立在原地不动，也跟着停下来。

前面两个女生听到后面的动静，纷纷回头停住。

他双手插兜默然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没处理，你们玩吧。”

夏日闷热的风浪席卷大地，天空的乌云一片一片聚拢，将太阳的最后一点光给遮了个彻底。

路上的行人抬头望天，懊恼地责怪自己今天出门没有带上雨伞。蜻蜓低飞，在水洼上点缀一个又一个的涟漪。

要下雨了。

一路飞奔回家，本就不擅长体育运动，顾允到家时已是累的气喘吁吁。

甜丝丝的店铺门敞开一扇门，空调的冷气混杂着糖水店的蔬菜水果味，今天却夹杂着一丝突兀的香水和烦躁的烟味。

里面男人女人的争执声还在继续，躲在角落里的黄静儿看到门口处熟悉的身影，像是遇难的人发现就援兵一样，泪汪汪一张脸马上迎了上去。

“你们家那个叔叔，想拆了我们家的店，还说……如果，如果不同意，一定会找人过来闹事的。”

她抽噎不断，里面突然一声巨响，吓得她噤声。

顾允朝里面看去，顾不上安慰黄静儿，赶紧跑过去。

客厅内，桌子旁，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和一个富贵样相的女人。那男人一脸胡子拉碴，嘴里叼着根香烟，厚重的黑眼圈疲惫的神态，近些看与顾允的长相有几分相似。

那女人烈焰红唇，扑得跟白粉似的脸，眼皮子也不抬一下，脸上尽是傲慢。

他们的对面是顾萍和顾梅，顾萍气得身体不住发抖，眼眶红肿不堪，苍白的脸颊上沾着未干泪水，她身边的顾梅一直搀扶着她，她才不至于昏过去。

桌上摆放的果盘散落在地，瓷碗被人摔得七零八落。

“你们有没有点人性？当初是你们把我和我女儿赶出家门，说好从此江湖不犯。现在没钱了找上门来说要拆了我们家的店，你哥哥在世时，扪心而问，我对你们家有半点不好吗？”

“之前你们家开这家店是借了我们家的钱吧？怎么说，我哥死了，我也有卖掉它的权利不是？我最后再认你一次嫂子，已经是我们家给你的最大的宽容了，要是你识相的话，今天就把这份合同签了，对你对我们都好。”男人冷酷地把一本合同摔在台上，点上一根香烟，走近顾萍，“我哥死的时候，我可怜你死了老公带着女儿活成寡妇，想让你改嫁到我这里，是你不识好歹，现在也别怪我不客气！”

“你！”顾萍瞪大一双眼睛，一口气冲上喉咙，差点晕过去。

“妈！”顾允再也忍不住，跑过去扶住她。

“能不能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家现在很不宽裕，你现在拆了这家店，我们还怎么活下去？”顾梅上前，低声哀求。

“嘁，你们活不活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家还没算那个女人克死我们大哥的账呢。”那女人冷嘲热讽地睨了一眼顾梅。

顾允牙齿关在打颤，气冲脑门，她抬起手冲上去，在她意识过来时，一巴掌已经落到了女人的脸上。

“啪！”

响亮的巴掌声寂静了这个空间，女人不敢置信的抬起头，那个称之为顾允“小叔”的男人面上全是惊愕。

“你他妈的，你敢打我？”女人怒发冲冠，高跟鞋“哒哒哒”地逼向顾允，姣好的面容狰狞地扭曲在一起，全然没了刚才故作的“优雅”。

“我怎么不敢打你？你觉得你还是我姑姑吗？当初有脸把我们赶出家，现在有脸求我们卖房把钱给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觉得手到擒来是吗？”顾允已经失去了理智，若不是有顾梅拉着她，她早已跟那个女人扭打在了一起。

“***的小婊子，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吗？”女人挥起手就要打向顾允。

“欸，三妹，不要冲动。”男人桎梏她的手，将她推到一边去，“小侄女，我想有些事你和你妈妈可能都搞错了，我们这次来，可不是为了钱求你们的。我们内部早就商量好了，要不然也不会今天就过来。”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是过来通知你们的，这合同你要是愿意签，两边和和谐谐散去，这是我们都理想的结果；要是你们不愿意签……”男人笑着停顿一下，“我们有的是办法逼你们签，到时候是什么下场呢，我们可就不好保证了。”

他意味深长地从头到尾扫视一遍顾萍，不怀好意，“给你们两天时间考虑，要是愿意了，随时跟我联系啊嫂子，希望你们不要给脸不要脸。”

“三妹，走。”

女人狠瞪一眼顾允，不甘心地跟着男人离开，走之前还故意踢倒了几张凳子，弄得店里混乱不堪。

人走之后，顾萍仅剩的最后一点力气再也支撑不住，双脚一软，直直倒下去。

“妈！”

“姐姐！”

顾允紧咬下唇，铁锈味刺激着她的感官，暂时克制住了她眼眶中的泪水，她与顾梅一道将顾萍扶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黄静儿确定门反锁好了，才忙得过来给顾萍倒一杯热水。

“我累了，让我上楼休息一下吧。”顾萍无力接过水杯，小抿一口，便放到了桌上。

顾允和顾梅彼此对视一眼，点点头，一人扶一边，小心翼翼地送顾萍回房间歇息。

黄静儿自觉拿起扫帚，清扫闹事者留下的一地残骸。

顾允轻轻将顾萍的房门阖上，全身肌肉紧绷着，不曾放松。

“小姨，我们报警吧。”

“我和你妈未曾不想过呢，没用的，他们上头有人，就算是报了也不会拿他怎样。”顾梅叹气，面色苍白，“这家店确实是他们给的钱，收回去无所谓，大不了再找其他工作就可以了。我让你姨夫租了一间房，地方很窄，但我们几个人挤一挤应该还是能住下。”

“凭什么？”顾允气不住，冷笑道，“之前因为可笑的算命，让他们家埋怨了我妈十几年，我爸因病去世了，他们终于找到借口赶我们出门，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啊，凭什么要处处让着他们为非作歹。”

“小允，你还是太小了……”顾梅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她轻拍顾允的肩膀，默默下楼收拾打扫。

她紧攥拳头，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豆大的雨打落在冒着热气的水泥地上，不一会儿噼里啪啦，雷声阵阵。

屋内沉重压抑，屋外电闪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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