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你好！（三）

黑板报任务仍需正常完成。

教室里如火如荼地大扫除进行中，清洁工具随处可见，地上一摊一摊的水，甚至有些同学活没干到一半已经开始嬉闹起来。

舒雯也走过来，她在我的眼中顿时那么优雅文静，亭亭玉立。细看她，马尾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标准的丹凤眼细长微翘，粉嫩的脸上隐约有些雀斑，校服的肥大让她更显文弱。

“我可以看看你们刚才已经设计好的嘛？”她细声细语地问到，讲话犹如春风拂面。

我拿起桌上的设计稿递到她手里，想起自己的露耳短发，痘印横生的脸和偏黄的皮肤，连头头都没有敢抬起。

“这里我觉得改成迎春花会更好看，现在新学期，春天到了，迎春花的意头比月季更好一些。”她一边手指这设计稿中我画得月季，一边向我们几个分享着看法。

我一句都听不进去，像坠入深渊的自卑者和失败者，月季那么普通，那么常见，还带着不可靠近的刺，远不如迎春值得赞颂其美丽。是啊，我何必不自量力去做那个在春日里争奇斗艳，又格格不入的月季呢？

“肖遥，你觉得呢？”李青青问我。

“呃，都可以，我觉得很好。”我不知道我随口回答了些什么，大脑放空着，不知所措。

“章远！可以帮我搬个凳子过来吗？我们要画板报了！”舒雯极其温柔地喊正在摆正桌椅的章远。

我不敢再看向他，却能感受到他的脚步临近，走到舒雯身边。

“拿了两个，你们可以两边同时开始。”章远说。

另一位一同画板报的男生张鹏程也搬来两个凳子，我接过他的，并没有跟章远有任何交流。

我踩上去，开始为整个黑板画出板块大轮廓。

画完轮廓正准备拿尺子时，听到有人叫我。

“遥！我听到一首特别好听的歌！”卜洁跑过来，戴着她的耳机站在下面兴奋地喊我。

“好，我画完模横线下去听。”

“你蹲下来，我给你一只耳机，你现在听！”她迫不及待与我分享。

我缓缓蹲下，接过耳机，当音乐浸满在我耳朵里，我听到一句与我的经历完全如出一辙的浪漫歌词：“祭祀，神殿，征战，弓箭，是谁的从前，喜欢在人潮中你只属于我的那画面。”

“这首歌叫什么啊？”

“《爱在西元前》，是几年前的歌了，我竟然没听过，好听吧？”

“嗯。”

“好了好了，你继续画吧，就是跟你分享一下。”

我重新站起来，面对着黑板，拿起粉笔准备在模块里比横线写字。

“我们休息一下吧，刚好他们要整理最后一排的桌椅板凳，稍后继续。”李青青说。

我跳下板凳，不自觉地看向舒雯。

章远也正向她走去。

“你看这朵花怎么样？”舒雯问他。

“嗯，很好。”

“你喜欢什么花呢？”

“不知道，我没有注意过，喜欢松柏吧。”

“哈哈哈哈松柏哪里是花啊。”

我在一旁听着他们聊天，心里倍感沮丧，只想把耳朵塞起来屏蔽掉他们。便拿起粉笔在后黑板上写写画画起来。

不知为什么，我满脑子都是那天晚上面粉厂路灯亮了的那一刻，他望向我的样子，我有话没有对他说完，他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

思绪正游荡着，笔下的路灯和一条干道已经画出来了，只占到黑板一个小小角落，我顺手写下刚才听到的那句歌词：“喜欢在人潮中你只属于我的那画面。”

“我听过这首歌。”背后传来声音。

“啊？”

“是爱在西元前，我也喜欢听。”

“我今天刚听到的，好听的。”

“你画的是什么啊？”

“没，没什么。”我赶紧用手抹掉那一小块画。

“我觉得你画得蛮好的。”

“谢谢，随便画的。”

“刚才看了你们的草图，要写‘新学期你好’，你可以把窗外那几朵花也画上。”

“啊？是月季吗？”

“我不认识，我觉得好看，那是我们学校才有的，新学期花也是新的，也快要开了。”

“嗯。”

是章远。

他听过我喜欢的歌，他也喜欢月季。

记忆里，他扎扎实实地给过我一些安全感，我想，他看到了那句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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