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那番话我始终记在心里。时隔了那么多年,老王也早已退休了。
真没想到我从那时顽皮的孩子,就随着岁月的磨光就变成了现在脸上带着些许皱纹的中年人。快到周日,我想着带着于静回滁州转一转,看望一下年迈的父母。
踏上开往滁州的地铁,随着地铁转了两站便下了车。日益发达的科技与交通正加速着整个世界的节奏,我向于静说着滁州有哪些哪些好玩的地方。于静嫌我唠叨,同样的介绍我已经对她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然而我仍然说的乐此不疲,虽然她嘴上说着不想听,却又总是不厌其烦地跟我聊着。
我们坐上公交,于静坐在靠窗的那一侧,我坐在她身边。我给老父亲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听见他的笑声,有些苍老,夹杂着那难以掩饰的喜悦。
“老爷子说他在家里买了不少好菜,正好我们去帮他烧烧饭,再打扫打扫。”
于静点着头。公交车行驶到了市一中门口,车上上来四个有说有笑的孩子,两个男生,两个女生。坐在了我和于静的前面。
“下午去不去图书馆上自习?”
“我都可以,但是这天气那么热,我也不想去。”
“图书馆里面不热诶,你上个周日答应过我,这周日来图书馆,不能反悔啊。”
“你暑假作业做到哪了?”
“能不能借我抄抄?”
“我也想借鉴借鉴。”
“你们在哪一站下车啊?”
几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像极了三十年前的自己。我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们,眼泪却竟然不自觉地想要流出来,然而还是被我憋回去了。
“沐子,你三十年前是不是也是这样?”
“嗯嗯,差不多。”
“话说你以前抄过作业没?”
“抄过啊,学生时代谁没抄过一两次作业啊?”
“你抄你姐的?”
“是啊。我姐当时可是班里的大学霸,话说也已经有几个月没见到她了。”
“改天约个时间喝喝茶聚聚呗。”
“也可以啊,但你得陪我一起。”
“说的像我几十年来没陪过你一样。”
公交车停在了前面的小区门口,我牵着于静的手缓缓下了车。敲开那扇门,母亲一脸慈祥地看着我。我和于静异口同声地喊着“爸妈”。
“妈,这是我和于静给您带的一些吃的。”
母亲笑着接过东西,我捋起袖子,来到厨房帮着父亲做饭。于静则和母亲坐在沙发上,边看着电视边聊着天。
“这些花生,放在锅里炒一炒就行了,中午陪我喝两杯。”父亲拿着个装满花生的篮子递给了我。
“好的,爸,等我把这个菜烧完就帮你炒。”
客厅里传来我的手机铃声,于静接通了。
“喂,姐,我现在在你舅家,有什么事?”我听见于静说着,过了一会,于静挂断了电话,“好的,好的,我待会告诉沐子。”
我听见于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的慌张,于静走了过来:“爸。我跟沐子说个事,你姐夫他……出事儿了。”
“什么事儿?”我急忙问道。
“你姐说他在家里咳血,胸口疼,晕了过去。她打了120,现在正在送往医院的路上。你姐哭着跟我说……说他……可能挺不过去了。”
“那……你要不然先订车票。我猜那小子出不了什么事。”我假装镇定。
父亲在一旁看着我和于静,面露惊恐的神色:“那小子出什么事儿了?”
“估计是烟抽多了。他天天像个烟鬼一样吸烟,以前跟他说他不听,现在出事也晚了。”
“要不,我和你妈跟你们一起去看看他?”
“他住的离这远,你们两个吃过饭在家里歇息歇息,我跟于静去就行了。这顿酒以后有时间再陪你喝。”
于静订了两张下午去往杭州的车票,老姐和伊泽就住在那。午饭后我和他匆匆忙忙地来到医院里,老姐正坐在急诊室外的长凳上抹着眼泪,她身边坐着其他的亲戚还有朋友。我走过去安慰着她:“没事,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老姐趴在我的肩膀上忍不住失声痛哭出来:“你姐夫他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啊?”
于静在一旁拍拍老姐的后背,安慰着她:“姐,没事儿的,吉人自有天相。”
医院的长廊里空空荡荡,白色刺眼的灯光照亮着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水味,混着老姐的哭声,在长廊内回荡着。我的心里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酸楚与压抑,一丝不详的预感在我的心头愈发浓烈。急诊室的门打开了,一位医生缓缓地探出身子:“患者的直系亲属请来一下。”
老姐面色动容,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她牵着外甥的手,抽搐着身体走到医生旁边。只听见老姐抑制不住地哭泣声,我似乎知道了这无法挽救的结局。于静紧紧地攥着我的手,叹了一口气。
急诊室里缓缓推出一张白色的轮床,白色的被子从头到脚盖住了伊泽的身子。我注视着他被医生缓缓地推走,脑海中回忆起高中那会儿军训时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想起他那会高挑的身材与肉嘟嘟的脸蛋,想起他与老姐调侃着我和小飞的关系,想起那会儿他帮我画黑板报,以及太多太多难忘的事情。记得当时他还学着老程的口气教导我:“嗷,黑板报要清清爽爽,不能像草稿纸一样。”
短短几十年的光阴,一个朋友就这么突然地在我眼前陨落。这么多年来我还没有叫过他一次姐夫,因为他的年纪比我小。白色的灯光渐渐在我的双眼前模糊成一团雾点,我拉着于静的手,于静也在一旁抹着眼泪。老一辈人呆呆地注视着那张白色冰冷的床,眼神里是无尽的无奈与惋惜。
傍晚我开着老姐的车回到她的家里,气氛显得异常的沉闷。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大多都是跪在冰棺前哭丧,安慰老姐节哀顺变,便匆匆离开了这里。于静紧紧握住我的手:“真希望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好。我曾经羡慕过你姐的生活,现在我只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黑色的伞上,顺着伞沿滴落在下来。安静肃穆的墓碑前站着前来送行的人。老姐握着外甥的手站在最前面,墓碑前摆落着黄色与白色的花瓣。所有的人目光凝重,安静地聆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我不明白为何出现这种丧事的时候天空总会下起雨来,来衬托出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我想象着自己回到过去,站在操场上。看见伊泽与老姐坐在楼梯道上说着悄悄话,偶尔也会哈哈大笑着。
我记得那会竞赛考完,刚刚从合肥回来。第一眼见到伊泽,他便兴致冲冲地跑上前来告诉我和小飞:“咱们的微电影评上了第一名。”
“真的假的,我猜秦姐一定放水了。”
“管他放没放水,都第一了还想那么多干嘛?”
后来老程又布置给了我一项任务,快到国庆节了,黑板报是该换一换了。
和以往一样,我负责写字,伊泽负责画画。黑板擦拍在黑板上掀起一团灰尘,盖在他那肉嘟嘟的脸蛋上,我笑着调侃道:“你瞅瞅自己,一点都不清清爽爽,像草稿纸一样。”
“你说这句话之前得‘嗷’一下。没有这一声‘嗷’,这就是一张是没有灵魂的草稿纸。”他说的头头是道,还不自觉的笔画起来,“像我这样。嗷,要清清爽爽,不能像草稿纸一样。”
站在他的葬礼上怀念起过去的这一幕,心里的压抑似乎得到了些许缓和。墓碑上刻着伊泽的名字,雨水湿润在那红色的字上,顺着字的凹槽缓缓地滑落。远处能够听到沉闷的雷声,像是在为他低声哭泣。
回家的路上于静小声问我道:“你们的那些高中同学为什么没有一个来啊?”
“几十年没有见面,即使见到了估计也都认不得了。几十年岁月的冲刷,残存的感情早已经干涸殆尽。”
我们坐在返程的火车上,夕阳西下,柔弱的红光映在我的脸上。晚霞显得格外的凄凉,笼罩起远方的半边天,窗外湿漉漉的,铁道两边的铁丝网与树木冰冷地从眼前疾驰而过。
我呆呆地注视着远方。
hey,故事你还在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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