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天,高二的下半个学期。刚刚开学还没几天,校门口立着的高考倒计时牌子上已经从100天开始计算。每一天早上都会有老师把牌子拿下来翻一个数字,再放上去。我时常在早上上学的路上,看见高三的学长学姐们一个个耷拉着眼睛,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我庆幸自己还有半年才步入高三。
离下一次的竞赛考试也只差半年多的时间,老王布置的竞赛作业开始多起来。竞赛课的节奏越来越快,课堂测验也越来越频繁。我的竞赛成绩与小飞始终不相上下。但也不知为何,平时做作业的时候,我不会的题目他都会,而且他也都能够把我教会。
老王一直对我和小飞很重视,平时正常上物理课的时候总是喜欢忍不住表扬两句小飞。然而对于我,他从来没有当众表扬过,反而是经常在私下找我聊天。
“沐离,你那个卷面太乱了。”
“沐离,你的这题写的过于简洁了。”
“沐离,这几题的图你别用水笔画,和你说多少遍了画图要用铅笔。”
“沐离,你这两题做得有问题,别把问题想复杂。”
“沐离……”
在我的心里,我认为老王总是在对我吹毛求疵。刚开始我还想着,他这么严是为我好,希望我更加完美。然而他对我和小飞的巨大反差,让我渐渐心里有些讨厌起他来。
老程有时也会和我聊卷面,说我内心过于浮躁,导致我的字写得潦草混乱。
“你学一学莫铃飞,他的字虽然没有你好看,但是看上去很整洁。毕竟老师是改试卷的,而不是去参加艺术书法赏析的。”
我向小飞借了两本他之前写完的作业本,他直接送给了我。我在书店里买了一沓临摹用的纸张,小心翼翼地敷在他的作业本上,拿着笔对着他的字迹一点一点地描红。
我当然没有那个耐心,只是描了一会儿,便有些不耐烦起来。听着耳机中的轻音乐,我跟着旋律小声哼着,起身蹑手蹑脚地溜进没有人的客厅里,从客厅的柜子内翻出一把剪刀,一点一点地将作业本封面上他的名字剪了下来。心里想着,这么久了,终于弄到了一张他的亲笔签名。
我将这张写着他名字的小纸条塞进了床头的记事本里,压在了枕头下。或许这样就能够每天晚上在梦里梦见他,如果梦见了他的话,我一定要告诉自己认清那是个梦,可以做着现实中所有不允许做的事情。
然而在这个编梦的年纪里,我却很少做梦。即使做梦,梦里的景象也大多是我手中拿着长剑,腰间别着一壶酒,像古代浪迹天涯的侠客那样行走在江湖上,漂泊放荡。每次梦醒,都是因为自己死在了坏人的剑下。那一晚的梦里,我倒在了小飞的剑下。
“为何要对我痛下杀手?”我倒在地上,小飞手中拿着沾满鲜血的剑,脚踩在我的胸口。
“因为对于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那你杀了我吧。”我的潜意识模模糊糊地告诉了自己这是个梦。
他举起剑,抹过了自己的脖子,鲜血顺着剑刃滴在我的嘴里,他倒了下去,重重地压在了我的身上。我瞬间醒了过来,睁开双眼,透过窗帘似乎可以感觉出天刚刚破晓。
我拿起枕头下夹着的小飞名字的纸条,轻轻放在嘴边,亲在了他的字迹上。睡眼朦胧的我再次进入了梦乡,小飞变成一个只有几厘米高的小人儿,站在桌子边缘,我向他伸出手,他跳入我的手掌心。我紧紧地握住他,把他放在嘴边,他从我的脸上跳了下去。我在梦里一脚踏空,再次醒了过来。嘴边的纸条飘落在地上,嘀嗒的时钟正好显示着六点半。
“呼,这做的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梦。”我自言自语道。
打开窗户,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记得前几天老王在竞赛课上有道题目,说是每吸一口气,这口气中有多少空气分子是从另一个远在天边的人的嘴里呼出来的。
答案是多少我也记不清了,不过想到每一口的呼吸里都有一部分是小飞的,我竟会忍不住多深呼吸几口窗外的空气。
又是一年的春游,同学们比去年更亲近了些,聊的话题也更多了些。
竞赛课程也从每周两节变成了每周四节。甚至有时候,老王会在周日的晚上帮我们“加餐”,讲解着那些高深的题目。
高考一过,我们便成为了准大三的学生。上一届的师兄师姐们获得了解放,迈向了属于他们的辉煌。老程不知从哪弄来一块记时板,放在黑板旁边的柜子上,记时板上翻着的数字是365。每天早晨的早读课前,老程都会把板子翻过一面,上面的数字越来越小。老程开了一节班会课,主题就是“准备高考,刻不容缓”。
老王也挂了一块记时板在竞赛班里,上面的数字从83开始,每次竞赛课前老王都会翻到对应的数字,提醒着我们努力加油。
我问小飞:“你未来想做什么啊?”
“想拥有自己的实验室,在自己的实验室里研究科学,就像钢铁侠那样。”
“那我陪你一起啊。”
“那当然更好啦!”
放暑假的时候,老王把我们带去了南京的一个培训机构里,里面的老师大多都是大学教授。老王告诉我们说:“我的教学能力是有限的,知识水平也是有限的。你们和那些大师交流,可以更多的聆听他们对于物理这门课的理解,收获更多不一样的东西。”
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去南京。
然而住在学苑宾馆里,老王让我和小飞作为临时的小班长。负责看管着大家,每天都要认真学习,一点都不能马虎。老王自己还要去出差,出差结束之后便会回来继续管理我们。
临走前老王坐在我和小飞的房间里,语重心长地和我们说起他对我们热烈的期望。
的确,在第一天下午的课程里,一位看上去就是那种满腹经纶的老教授坐在讲台上,用多媒体系统为我们授课。坐在下面的除了我们自己学校的十几个人之外,还有来自其他地方的不认识的学生。老教授的语速很慢,说着一股带着南京风味的普通话。然而许多很难理解的地方,他只用一句话便能让我们豁然开朗。我们认真地记着笔记,生怕漏了每一个关键点。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我们回到了宾馆,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他坐在我的床上,双脚担在我的大腿上,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手机。
“大梨,今晚我们出去看场电影吧。正好再出去吃个饭。我这是头一回来南京,都说南京是个历史文化名城,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好啊。”
“《大鱼海棠》,我期待了很久的一部动漫,就订它了。”
“随你咯。”
“那咱们先去吃饭吧。”
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双白色袜子,丢给了我:“喏,帮我穿上。”
我慢慢地将袜子套在他的脚上,然后挠动着他的脚底,他被痒得咯咯直笑。
“你好懒,连个袜子都要我帮你穿。”我假装一脸嫌弃地抱怨道。
他乖乖地下了床,却穿上了我的鞋子:“嗯,不错,大小正好,穿的挺舒服的。”
“我穿什么啊?”
“你穿我的。”他笑嘻嘻地望着我,蹲在我的面前把他的鞋子穿在我的脚上,“你穿着舒服不?”
“嗯,挺舒服的,就是有一点挤脚。挤的不厉害,没事儿。”
“那,咱们就这样上街吧。”他用手指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也让我低下头来帮我梳弄着。
走过在黄昏南京的街头,随便吃了点东西,来到了电影院里。电影开始,小飞紧紧地攥住我的手,我时不时地看向他,透过昏暗的灯光看着他的侧脸,微微笑了笑。
电影结束后,他坐在那,眼眶里泪水不停地打转。
“一部电影而已,至于哭成这个样子吗?”我掏出口袋里事先准备好的面巾纸,因为我知道他泪点低。
我帮他擦着眼泪,和他一起走进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结局真的超感动,你不哭肯定说明你没认真看。”
“的确很感动,不过电影中的故事肯定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中的啦。缓一缓,想点开心的事就好了。”我在他的面前做着鬼脸逗他笑。
“早就从电影情节里走出来啦。你真的以为我泪点那么低啊?”
“我还不了解你?你现在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那你说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在想我。”
“咦……”
“那我说对了吧。”
“其实我在想,过两天是你的生日诶。”
“那你有没有准备什么礼物给我啊?”
“完了,我忘了。”
“那你就把自己装进盒子里送给我好了。”
我拉着他的手在夜晚的路上,敞开怀地哈哈大笑,像两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一样迈着笨拙的步伐奔跑着。一路跑回了宾馆楼下,满身是汗,歇在原地气喘吁吁,我看着他笑着,他推了下我,也挂着满脸的笑容。
我挑着眉毛,向他伸出左手:“来,哥哥抱你回屋。”
他毫不犹豫地把右手搭在我的手心,我牵着他上了电梯,在电梯里我们互相看着对方开怀大笑着,就是那种纯粹开心的笑容。
在房间门口,我托着他的腰与大腿,把他抱在怀里。他在口袋里掏出门卡,推开了屋门。我把他丢在了我的床上,赶紧脱下我脚上穿着的鞋子,脚趾上都快磨出了水泡。
“你先去洗澡吧,大梨子。今晚我要睡在你的床上,你同不同意啊?”
“当然可以。”
那一晚我把他抱在怀里睡着,他把几个手指塞在我的嘴里,挠动着我的舌头,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我就这样咬着他纤细的指头睡了一晚,他也并不担心我会把他弄疼。心中一些邪恶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我知道,无论我们的关系好到了什么程度,我和他之间始终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墙。那道墙让我和他终究只能做最好的朋友,然而除此之外,我还需要去奢望什么更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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