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解脱

深冬的刺骨寒风吹的人血液凝固，浑身发僵，忘了冷热。再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像浸入温水之中，不知不觉间，便是阳春三月。

暖风吹燃了生机，也抚平了伤痛，如潮的心事化作一潭死水，从翻涌到平息。

林冉也很无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柳文心渐渐封闭了内心，所有的痛苦被她自己藏匿到无人触及的地方。

柳文心的心事不再表现在脸上，从表面来看，她甚至比原来更加开朗，但是林冉却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比如柳文心再没和她贫过嘴，再比如她对叶清的事情避而不谈。叶清已经淡出她们的生活，就算还有人会在心里悄悄惦念，原来的那段日子，只剩怀念。

学习的紧张冲淡了心事，只有在夜深人静处，那些思绪才会出来冒个头。

柳文心有时会对自己说，你不能颓废，如果叶清回来，看见你这个颓样，说不定就会失望呢。

偶尔对着窗外的远方，她也会笑，就好像，叶清还在那里等着她。

叶清现在怎么样？过的好不好？她会想念自己吗？或者说，她后悔吗？

了无回应。

柳文心也会笑骂自己，怎么好像离了叶清，就不能活了，要是以前，叶清是会嘲笑她呢，还是抱住她？柳文心忽然不敢肯定了。

越是去揣测叶清的想法，叶清就好像越来越模糊，糊到只有一个看不清的背影。

难以追忆。

……

高三的日子充斥着紧张，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但仔细想想，却也是寡淡无味的。

夏天的阳光不似春天般温和，炽热而明朗。还是那个热的堪比汗蒸的教室，还是那个偏僻寂静的小城，还是那么明媚的盛夏，明明一切都如往年，却又好像缺了什么。

有时候，柳文心也会忙里偷闲，趁假期偷偷溜去散步。

有时在街头，有时在郊外。

街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郊区是枯败荒芜的野草。

无论是喧嚣还是荒凉，都映在那澄澈的眸子之中，却没有刻进心里。

还是一片虚无。

……

柳父早就去了外地，柳母也不怎么回来，一日三餐不是在学校解决就是在校外小摊上。

叶清走后，柳文心就再也没好好吃过饭，每次都是勉强扒几口完事儿。

柳母的态度依旧冷淡，脾气一如既往地差，两人也没少争执，当然基本都是柳母单方面的。

“你看看你什么样子，都高三了还这么磨蹭，你到底有没有紧迫感？”柳母脾气大，看见柳文心放学回家几乎一步一挪，顿时火就上来了。

柳文心也没和她争，不紧不慢的拧开房门，钻进自己的卧室，还不忘淡淡的回一句:“嗯，我写作业去了。”

柳母哑然，憋了一肚子火，不知往哪里发，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

柳文心好像褪去了一切情绪，面对柳母的指责，心里毫无波澜，没有了往日的伤心与委屈，只有浓重的无力感。

柳文心关了门，便扑到了床上。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只是轻轻的嘀咕着:“清清，我又被妈说了，你说她火气怎么这么大，和吃了枪药一样。”

说着自己都笑了，又絮絮叨叨的说着:“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到时候我一定要骂你的，谁叫你不辞而别……”

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阵，永远只是自问自答，了无回应，不知不觉便红了眼眶。

原来从未忘却，心头沉疴还是她，伸手所触，皆是冰凉。

……

再后来，林冉和柳文心谈起了理想。

曾经想带着叶清一起离开小城，现在却物是人非，当初的承诺终究是一场空。

林冉对柳文心说，叶清走了，我陪你，陪你去找她，天涯海角，也要把她给找回来。

柳文心忽然笑了，带着心酸与无奈。

走遍天涯海角，真的就能找回来吗？

一点点的偏差，就彻底扭转了命运。怪谁呢？只能归咎于世事无常。

没人能解释，也没有如果，只有如今煎熬的事实。

……

再然后，就快高考了。

柳文心时常想，日子过的真快啊，就好像刚走出寒冬，就一脚踏入了盛夏，麻木冰冷的身躯在阳光下灼烧，冰火两重天的痛苦后，酣畅淋漓。

那个夏天聒噪而炽热，没什么特色，只记得越过层层建筑，是亮的刺目的暖阳。

高三在那个夏天结束，柳文心如愿以偿，考上了外地的一所大学。谈不上多好，但至少，可以离开这里了。

林冉却失之交臂，今后，可能只能留在这里了。

命运和她们开了一个又一个的玩笑，当初的三个人，有人只剩怀念，有人驻足不前。

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柳文心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高兴。也许是因为叶清不在，也许是林冉被迫止步。

友谊，欢笑，痛苦和回忆，交织的难舍难分，这便是五味杂陈的小城。

暑假里，林冉拉着柳文心出来聚聚。

林冉强打精神，但浓浓的憔悴和失落却掩饰不住，眉眼间，无尽的遗憾。

“你想她吗？”她没由来的问了一句。

林冉有些后悔问了这个，她怕戳着了柳文心的痛处。

柳文心的身影僵了僵，又转过头来，笑道:“当然不想，我干嘛想她那个混蛋……”一个一声不吭，转身就走的混蛋。

林冉第一次听到柳文心这么说叶清，忍不住抬眼盯着她，才看见，柳文心的嘴角还挂着笑，眼圈却不自觉的红透了，漂亮的眼瞳中闪着泪光。

林冉忽的鼻尖一酸，此时叶清已经走了半年了，柳文心却还记着。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柳文心刻意的避而不谈，却是拙劣的欲盖弥彰，愈演愈烈。

两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周遭是人世喧嚣。

再多喧嚣，柳文心心里的空缺却不能弥补，久而久之，好像就只有自己还记得，那个一去不返的身影。

“对不起，我大概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林冉的声音很轻，几乎随风而逝，柳文心却听清了。

两人的眼眶不约而同的红了。

暮夏的光芒映入眼中，孑然的身影镀上一层金光，柳文心盛着满眼光芒，在暮夏的街角转过头，望着林冉笑笑，轻声道：“友谊长存，别忘了。”

别离的时节，挥别了过往和小城，却铭记着那段友谊，记着玩笑打闹，永不遗忘。

一切都该结束了，就在那个暮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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