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dertale:胆小鬼
超小超大

49.undertale:钥匙

49.

据我所知,超越极限的天才是可以被制造出来的。

只是…这个蜕变的过程将会极为痛苦。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像这样的例子单拎出来并不能视作某种不幸或是不公,只有将它们与其他的物种相提并论时,才会令人感到不满。然而,这种对比从其内部出发依旧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每个种族所遵循的生存法则都有所不同,它们只是在按照自己划定出来的轨迹和时间去不断向前演化着,既相互促进,又独立自主。我们此刻所看到的,说不定仅仅只是它们儿童阶段的某一瞬间罢了,就像人类过去也有着极为漫长的进化姿态一样。亿万年以后,也许它们已经孕育了无比灿烂的独特文明,而人类却早已湮没于历史的尘埃之中。

因此,有什么好替它们感到悲哀的呢?

更何况要是有只蚂蚁能够知道人类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的话,那它便不再是蚂蚁了。

“所以并不是你不愿意告诉他们,而是作为人类就只能知道人类该知道的知识,拥有人类才该拥有的思维,怪物也一样——是这样对吗?”

有着雌雄莫辨的干净声线,穿着绿底黄杠的条纹衫,身体呈现半透明状态的人类小少年侧躺在我的身边,用一只手托着脑袋这样慢吞吞的总结道,拿另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我的头发。我趴在床上把摊开的摆在自己枕头上的英文绘本书往后翻了一页,忍不住低低的叹了口气,“对,也不对。”我转头将目光投向祂,祂脸上还是往常那样挂着恬静而可爱的微笑,肤色白皙面颊红润,看上去很具有欺骗性,“物种的知性界限是由他们自己去决定的,并非是一成不变。在实际情况当中,总是会出现一些突破了界限的特例。这对其本身来说或许算不上什么好事,然而对于整个种群的发展而言,无疑会具有重大的推进作用……”

“就像那个矮个子的骷髅一样?”

祂似乎来了点兴致,换了个姿势躺了下来看了看天花板,还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我知道你其实挺看好他所拥有的才能的,尽管他的表现令你感到了失望。”听见他这么说的我抿了抿唇,并没有否认这一点。既然祂想要和我好好谈谈,我自然都会如实道来。由于我之前的妄自行动,我原以为祂会给我其他的惩罚项目,谁知道只是如国王游戏一般要求我抽出一天来服从祂所做的安排,这着实超出了我的意料:“他有从我身上获取更多信息去探寻更高层次真理的求知欲,但这还远远不够。知道得超出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越多,越容易对自身产生质疑。明明是希冀改变命运所做出的努力,到头来却成了用以论证‘命运是无法改变’的套索。由此才导致了误判,认为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那么,在你看来命运是真的是无法改变的吗?虽说我并不是很在意这种事,毕竟我都已经‘死’了这么久了。生前就不相信,死后就更无所谓了——哪怕它此刻清晰的显现在了我眼前也一样。不过,就算我死了命运却仿佛还在延续哩,不然我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照这样看,这个世界的运作方式还还挺有意思的。”

“可以。”我闭了闭眼,对于类似的提问第一次给出了明确的答复。Chara绯红色的眼瞳让我想起了托丽尔王后,注意到我的打量后祂咧嘴对我甜蜜乖巧的笑了笑,翻身坐在了在床上,冷不丁的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了一把银晃晃的匕首冲我比划了一下。我对祂时不时喜欢把玩匕首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用眼神提醒祂注意安全,祂便很敷衍的点了点头,“至少在这个近乎神代的世界里,只要不用你所能看到的‘命运’的运行原理的去改变它就行。也就是说,之前的论证全部是为了明确这一点,即找到命运的潜在轨迹及其运作原理,然后强制植入另一套可行的机制去作为替换去打破它,就能行得通。当然也有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替换关键参数。”

“那你岂不是——”

“嗯。”我有些生硬的打断了祂没来得及说完的话,盯着摆在枕头上的绘本很不自然的把书往后翻了一页,用手指捻了捻页脚。随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没看完上一页的内容,便只好又重新翻了回去。我其实不是很想和别人公开讨论这种过于敏感深刻的特殊话题,总是担心隔墙有耳,或是会因此招致其他不好的影响。有些事情用不着说出来,心知肚明就行了,“但就算打破了又怎么样呢?倘若要去否定和超越我基于已有的证据对他们所做出的判定——与人类相比他们的竞争力还是差太多了,要维护他们的纯良天性就必然要获取更强有力的保障才行——我看不出他有这样的觉悟。没有足够强烈的决心作为支撑,这将是他们与生俱来最大的缺陷。”

“呵,瞧瞧吧,你这个矛盾得要死的家伙:一边竭尽所能的去袒护着人类,一边处处留心的去关照着他们;你明知自己已经因此陷入了麻烦,却反过来为这样的结果松了口气;你忍不住冲这么欺负你的骷髅生气发火,同时恨铁不成钢的责怪他没有足够坚韧的性格。你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像你这样的帮助方式是不会有人去感谢你的,他们什么也不明白。”

“你误会了,Chara,在这方面我并没有想要去帮助他们的意思。作为人类,我不会主动向他们提供任何会对我们造成重大威胁、使之丧失优势地位的相关情报。如果有什么额外收获,那是他们自己通过探索得来的成果。这取决于他们自身的行动,与我无关。”

“好一个与你无关。”

听到我这样解释以后祂干脆压我身上来了,我被他压得闷哼了一声,脸差点没扣到书本上去。祂明明是可以减轻自身重量的,却非得这样来逗弄我。作为灵体的Chara的无视了衣料的隔绝,毫不客气的把手伸进来摸了摸我的那根才长好不久的肋骨,腰腹上传来的窸窸窣窣的触感让我觉得很痒,便忍不住笑了几声挣扎了起来。祂也没多为难我,很爽快的让我转了个身,跪坐在我身边居高临下的瞅着我,还低低的哼了一声表示不满:“你恐怕自己都没发现,你很少会去逼迫别人。可是现在呢?你甚至已经有了想要动手去折磨他的冲动了…呃,等等,这听上去像是在形容一个糟糕透顶的虐待狂似的。很明显你是想要借此表明点儿什么,你把这当作一种比言语更具有说服力的鞭策是不?你都没这样对待过我呢。”

“你在说什么呢?”

我躺在床上哭笑不得的望着Chara,祂突然就把手里拿着的匕首嗖的一下甩插到我的脸旁来了。在锋利的劲风掠过我脸颊的那一刹那,我不由得惊讶的睁开了双眼。紧接着我微微侧头瞥了瞥那把匕首的情况,发现它看上去确实是穿过了被单和床垫,却没有真的造成损害。这也正常,毕竟是由意念构成的武器,只要攻击者没有想要伤害对方的想法,其作用自然就不会实现。有着棕色短发的人类少年嗤笑了一声俯身跨了上来,我倍感疑惑的注视着祂。而祂却只是轻巧迅捷的把匕首拔了出来,反手就将其贴上了我的颈侧。我顿时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感觉到冷涩的刀刃轻轻的刮过了自己的喉咙。

“我说,你要不也这样对我试试?”祂用左手扯了扯我的脸颊,握住匕首刀柄的右手拇指则按住了我的下颚骨,我便被迫仰起了头来。Chara故意压低后的声音显得危险而叵测,但我知道祂只是在跟我开玩笑,就抬起了自己的手想要拉住祂乱来的左手,以防祂用力来回的拧掐我脸上的软肉,那真的很疼。结果祂忽的一躲,手往上一挪就拽住了我的头发,没怎么使劲,但这姿势和角度让我觉得有些难为情,最后才勉强的卡住了祂的手腕,“你很擅长这种事不是么?通过肢体冲突来表现自己对别人的重视。来嘛,别害羞。我们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不介意你用这种方式来和我进行交流。你要是想跟我打一架都没问题,别的先不论,这个我可比那个弱得连碰都碰不得的骷髅要厉害多了。”

“……谢谢,不用了。我没有这种奇怪的癖好需要发泄。”我皱了皱眉没好气的这样说道,不明白祂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匪夷所思的想法。可是由于我已经承诺了今天之内任祂处置,所以也只能由着祂胡闹了。得到了回复的Chara表情遗憾的撇了撇嘴角耸了耸肩,很快就放开了我,把亮出来的匕首也收了回去,“噢,是吗?那还真是遗憾。”

不是,这有什么好遗憾的?意思是我没有这种癖好但你有吗?

“说真的,我没料到你会这样认为,我平时在考虑些什么你应该都清楚。比起他来说,你才是更为重要的那一个,只是他的特殊性让我不得不去另做打算。与其让有心无力的人去做出牺牲,你不觉得选择看上去犹有余力的一方会更为公平吗?——谁知道他已经是强弩末矢了。”提起这件事来,盘腿坐起身来的我摊了摊手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伸手按了按僵硬的脖子,将身上凌乱的衣物整理了一下。Chara曲腿坐在我旁边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同情,但多少却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在里面,“我懂,所以你才把他和帕派瑞斯当成了‘家人’来对待。名正言顺的去关心他的借口有了,说服自己放弃成见的理由也有了,虽说费心费力到最后什么也没能达成,他也不愿意多告诉你些什么。那我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仅仅是和他们没什么两样的朋友么?”

“不,不光是朋友。我说过了,你同样也是我的家人。和他们不一样,就算是死亡也无法将我们之间的联系彻底斩断。你是我唯一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伙伴。”

“那你为什么不选我?”

“因为你的决心受仇恨等负面情绪的影响很大,而要是没有热爱过任何事物就能仇恨到这种程度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太了解仇恨了,尽管我没有这种极端的情绪。”我把书本拿到腿上随手翻了翻这样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倒向一边时书页顺着手指往下滑落发出哗啦啦的飘逸声响。Chara制止了我这样幼稚的行为,祂按住了我的手背,我便偏过头望着祂,“人类在遭到剥夺、迫害和攻击后就会随之产生相应的仇恨感。在这一过程中被夺走和破坏掉的,不正是你所钟爱的东西么?你已经不想再来一次了吧?”我理所当然的心平气和道,抿了抿唇,仍由作为灵魂体的祂挂在自己身上,移开了与之对视的目光,“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你既然那么喜欢怪物,就一直留在怪物这边好了。”

“……听我的,你以后还是别再靠近他了。”祂沉默了片刻答非所问似的这样说道,放开了我的右手。祂这次是真的半浮在空中了,双臂抱在胸前,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的挡在我面前耸了耸肩。室内的光线穿透了祂半透明的身躯,让祂看上去有些诡异,“你差不多也该认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怪物了,他身上没有值得你花心思的地方。撇开他先不谈,你对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你喜欢这个世界吗?你做了这么多,真的值得么?”

“值不值得又不是我说了算,我只是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对我也没什么坏处。至于喜不喜欢,拆开了看都有可爱的地方。你也是,他也是,还有其他的怪物,地面上帮助过我的人类…这样看来,我应该是喜欢的吧。”我抬头看着祂想了想这样回答道,Chara撇了撇嘴,慢慢飘降下来,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后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其实,怪物也是有亲吻一说的。”我闻言惊讶的睁开了双眼,下意识的抬手捂了捂自己的嘴唇,窘迫无措的同时觉得有些好笑的涨红了脸。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好很不自在的缩了缩肩膀,讪讪的挠了挠脸颊,“?你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等等,你是很在意我和衫斯之间发生的那场非常尴尬的意外吗?难不成你和艾斯利尔王子——”

“没有,下一个。”祂用手托着腮帮子一脸无语的打断了我还没说完的话,语调听上去既木然又冷漠,再配上那种死鱼眼般略带嫌弃可怜的古怪目光,叫慌慌张张会错意的我更觉无地自容了,只好赶紧含糊其辞了过去。我联想到祂生前也只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孩童,更是为自己的一时糊涂感到后悔不已,“抱歉,是我误会了。”Chara闻言长长的呼了口气,垂下手臂慢条斯理的绕着我晃了一圈,令我左顾右盼的有点应接不暇,“你为什么不去问他?你难道不是很在意他对你的态度么?”祂凑到我身后搭着肩膀凑到我耳畔这样问道,我便左右为难的合上手里的书把它放到了一旁去,“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每当我去做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时,我并不是从未要过要放弃。只是在‘放弃’之后等待着我的又会是什么呢?会有人来帮助我吗?会有人来嘲笑我吗?亦或是什么都不会发生呢?……”我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房间敞开的门外,因为家里没其他人在,我就没有把门锁上。我忽然想起隔壁就是衫斯的房间,但我从来没有进去看过,只知道门缝底下源源不断的往外溢出着由浓郁的魔力元素凝实构成的五光十色、变幻莫测的雾气,营造除了干冰加彩灯的效果,看上去有够难以言喻的,“我不想把这样的决定权交付于他人。有时候,没有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

“你可真够胆小的。”祂靠我肩头懒洋洋的说道,我又感觉到了来自祂灵体加施的重量。Chara的灵魂在我意识层面呈现时,特别是在情感激烈的状态下有着灼热熨烫的温度,但变成这样外显的灵体后还是像一般的鬼魂那样冰冰凉凉的,有让周围都温度下降了的错觉,这倒是很有趣。我并不是特别害怕亡者幽灵一类的存在,比起拥有物质基础的死尸骸骨来说,我甚至更喜欢他们一些。因为他们也算是‘活着’的,另一种形式下酷似真正生命的‘活着’,“所以呢?你是打算对他视而不见吗?即便这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即便…——这可能会伤害到他?”

很好,我听不懂祂在讲什么了。

我不明所以的凝视着祂,等待着祂给出合理的解释来。

“好吧,显然你并不这样认为。”见我没吱声的Chara只是嗤之以鼻的低低笑了一声,不再故意拖沓着声音和我聊天,也没有要做任何解释的意思。我不得不出言替自己申辩道,以免祂认为我是个不通人情、还喜欢把别人当成消遣供自己取乐的糟糕家伙,“他是个怪物,Chara。我并非是对怪物存有偏见,但不管他是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这都不重要,因为……”

“因为?”

“他很快就会选择放弃,或是改变主意。拥有决心的人类都如此善变,更别提他这样的怪物了,他不可能一直这样。我没有想要去伤害他,而是在试图保护他。只要等我挨过了这一茬,什么都好说。”

不得不说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温和的处理方式了,我不想和衫斯再继续吵架了。我拿着书从床上跳下来,然后跑到卧室的书柜前踮着脚把它放回去。Chara跟在我身后,祂原本就比我高上不少,再加上祂还能随心所欲的飘来飘去,看到我放书有点费力以后就帮了我一把,“所以你觉得我在小题大做啰?准备就这么以不变应万变?”祂用戏谑的口吻这么明知故问道,我看了祂一眼,算是默认了,结果有着红润双颊保持微笑的人类少年立刻挑了挑眉,对我做出了个阴阳怪气的鬼脸来,“哎呦喂,艾菲斯说的没错,你这个无药可救的傻瓜。这样下去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我只是不想再节外生枝了。我搞不懂他,也说服不了他。除了让他自己知难而退以外,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他看上去个挺幸运的怪物,不应该这么倒霉的和我搅合在一起。”我不服气的和祂争论道,低下头有些沮丧的看了看自己右手手腕上佩戴着的抑制器。我已经试过各种方法去折腾它了,但没有任何效果,Chara也不愿意用自己力量来帮我解开它,明明衫斯已经不再这里了,“有意思,你是从哪里看出他很幸运的?”听到我这样说的Chara饶有兴趣的这么问道,我走回到床边坐下,心不在焉的随口回答了祂,“他是被选中的那一个。这意味着只要他愿意学会去克服一些事情,他就可以——”

“你不觉得自己又开始前后矛盾吗?小不点。你就是不想承认他在意你罢了。”祂毫不留情的干脆打断了我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我顿时被祂给狠狠噎住了,只觉得脸上忽然变得像火烧一样,一阵一阵的越来越烫。这是种很难形容的感受,既不是心虚称不上是羞恼,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焦灼恐慌感。就像是自我感觉良好的交了一张卷子上去,最后却发现自己做错了题目答错了行考了个不及格的成绩一样,恍恍惚惚的过来好一会儿才换了过来。我是无法说谎的,哪怕是对自己也一样,“……我身上没什么值得在意的。”我使用魔法很勉强艰难的挤出了这句话来,语调听上去还算冷静平稳,事实上却连正常的呼吸频率都快维持不住了。

毋庸置疑,只有两种人或许能够窥见世界的全貌。一种站在最前面往后看,一种站在最后面往前看。通常前一种人很容易产生一种错觉,即觉得全世界都是为了自己而存在着,我宁可做后一种。

为此我早就放弃了被人注视着的资格,他们所看到的都只不过是挡在前面理想化的投影罢了。有什么好看的呢?满目疮痍,尽是荒芜,这就是透过我所能看到的全部。

为什么还要来注意我?

“可是我在意你。”Chara倒是对我难堪到了极点的反应熟视无睹,祂坦然自若、气定神闲的坐在我身边歪着脑袋瞧着我,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这种话来,令我愈发的感到苦不堪言,喉咙发紧无意识的吞咽着唾液,“你连这也要否认吗?”

听到这里我已经屏住呼吸不受控制的开始绞扯自己的衣角了,身体的恒温机制似乎也出现了不小的异常,一会热一会儿冷的,搞得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额头上冒出来的到底是冷汗还是热汗。我能感觉到祂像是在看稀奇似的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然后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笑了笑:“怎么,你是害羞了么?为了谁?他还是我?”我这下彻底说不出来话了,他们说话的直白程度已经完全超出了我能接受的范围。我实在是拿捏不准祂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抬头飞快的瞥了祂一眼后就立刻低下了头去,由于长时间的闭气仿佛都快因为缺氧晕眩而眼冒金星了。但就在我浑浑噩噩的愣神的时候,Chara忽然对我伸出了手来。

祂做出了和衫斯一模一样的动作,只是力道显然要猛的多。

——这一下真够疼的。

“呃,你怎么就不知道躲呢?!你还真不在意别人这样对待你是不是?”结结实实的撞上去了的我吃疼的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感觉到口腔里已经尝到了一丝血腥味,估计是硬生生的磕破了。我看着同样捂着嘴表情扭曲的Chara摇了摇头,祂肯定没有受伤,只是有模拟出来的痛觉而已。作为灵体存在的祂事实上是可以选择虚化不碰到我的,但刚刚那一下确确实实是挨上去了,“……我以为你只是想吓唬吓唬我。”用来作为警示的恶作剧显然是完全失败了,因为我没有足够的配合度和反应力去应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弯下腰去羞愧不已的把脸埋到了床上,并用被子严严实实的盖住了自己脑袋。

Chara说的对,我就是个傻瓜。

我无比懊丧的想到,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挽回现在的局面。盖上被子什么也看不见以后我终于能够大口大口的呼吸喘气了,只是脸上烧得依旧厉害,就像是感冒发热了一样,不依靠外力体表的温度根本就降不下来。嘴唇上传来的疼痛感和口腔里的血腥味还在持续,因为魔力受限我的恢复力也变慢了。我从来没觉得这样无地自容过,恨不得立刻变成空气消失在这个房间里。我萎靡不振、一声不吭的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感觉到有人在外面扯拽扒拉着我的被子,便下意识的把用来罩住脑袋被子捂得更紧了。随后就隔着被子闷声闷气的听见了Chara那一言难尽的语调,祂还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说,你要是觉得难为情不说话也就算了,做出个跟鸵鸟似的蹶着屁股趴在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的诡异动作…你这是在干嘛呢?你是打算把自己捂死在里面吗?”

“喔,不是的,我只是在嗅被子的气味。很好闻,令人心安,还能放松心情,你要来试试看吗?”我涨红着脸这么没底气的嚅嚅解释道,尽管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彻底放弃了挣扎,把自己的脑袋从软绵绵的被子里翻了出来,坐在床上将紧紧抱着的被子递给了祂。Chara立刻露出了和不久之前一样的那副眼神游移、微妙中带着点嫌恶的表情——我总觉得这个表情很眼熟,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托丽尔王后看国王的时候似乎偶尔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祂漂浮着稍稍远离了我,连脸上习惯性挂着的微笑都快没了:“不,不要,绝对不要。你难不成是个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喜好的变态吗?要知道这可是帕派瑞斯的床!”

“我当然知道这是他的床,可我也经常睡在这张床上呀。更何况骷髅闻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气味,我只是很喜欢——”

“得了得了得了,你用不着向我多做什么解释了,快停下这个过于神奇的话题。我知道你的鼻子很灵,却不知道你居然喜欢嗅从别人身上留下来的气味……”祂迅速的摆了摆手扶了扶额头,打断了我替自己所做出的辩解。这让我感到了些许的局促不安,因为我真没那种奇怪而独特的嗜好。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从嗅觉之中获取一些慰藉罢了,毕竟正常情况下熟悉的气息总是会使人感到舒适的,“都说了不是别人身上的气味——尽管我确实能嗅得到——这也太失礼了点。不过,托丽尔王后身上的气味确实非常好闻。”

“什么?!你够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打击。

我坐在床上耷拉着肩膀,看了看自己抱着的被子又看了看Chara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实际上我小时候甚至还有母亲特意送给自己的一张小手帕,母亲不在身边觉得难过时就会拿出来嗅嗅,心情就会好一点。睡觉的时候把手帕叠好放在枕头边上,就不会再认床了。我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对的,气味对于人的感知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一部分,也是众多情报的可靠来源。很多危险通过气味都是可以辨别出来的,安全也一样。要骗过视觉很容易,但要瞒过嗅觉却很难。我以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了,就只能沉默的看着Chara。

祂似乎察觉到了我情绪上的低落,而不由自主的咳嗽了一声。

“那我呢?”棕发的人类少年这样唐突急迫的问道,紧接着又进一步缓和了语气,慢慢移动到了我的身边来,“我是说,我身上的气味的话…说起来灵魂会有自己的气味么?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怪物的魔力都是有气味的来着。既然如此,那人类的灵魂也是一样的吧?”知道祂是在委婉的转移话题的我看着祂点了点头,把怀里的被子放了下来,“嗯,的确是有的。有些人类的灵魂闻上去就很好吃……”

“你倒是别看着我说这种话呀。难不成你一直想偷偷的啃我一口咋的?——哇,这么一说,我好害怕喔。”Chara一边这么玩笑调侃似的说着一边煞有介事的用双臂环抱住自己,做出了一个惊恐滑稽的表情,还假惺惺的哆嗦了一下。我被祂的即兴表演给逗笑了,但还是认认真真的给出了回答,“不,你的灵魂毫无疑问是属于‘珍馐’的级别,但并不适合我。与怪物稀薄的灵魂相比,人类的灵魂是极其厚重的。灵魂是生命的精华所在,通常人的感情越是强烈丰富,灵魂的质地就越是复杂深沉…你也知道,我承受不起那样的刺激。”

“我懂了。对于你寡淡得跟个黄瓜一样的口味来说,我尝起来太辣了,是这个意思吧?”祂收回了略显夸张的表情,表示遗憾似的耸了耸肩冲我摊了摊手道,我却忍不住笑得更厉害了,对祂点了点头,“是的,但不可否认你依旧十分美味。那份绝无仅有的决心,足以让异常贪婪的‘野兽’都感到餍足。”我发现祂的幽默感完全不逊于那些爱讲双关语冷笑话的怪物们,而感到了一种好奇和愉悦。我不太能学习这方面的技巧,但还是会觉得有趣。Chara也跟着笑了起来,还冲我挤眉弄眼的继续装腔作势道,“噢,快别说了。光听你说的这些危险至极的内容,你比怪物像怪物多了。”

“那我们就换个更切实际的话题好了。快到中午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将之前的种种意外都抛之脑后的我跳下床这样询问到,Chara跟在我后面一起走出了卧室,并在我们下楼梯时给出了自己的要求:“唔,我想想…巧克力怎么样?”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的我皱了皱眉,回过头去劝说道:“那只是零食,不能当作饭吃。今天就做巧克力奶油蛋糕如何?”

“哈,说得蛋糕就像是主食一样。”

“至少它的魔力含量抵得上主食了,是不错的折中之选。”

商量好以后,来到厨房的我系上围裙踩上小板凳,在Chara的协助下就开始忙活着制作蛋糕了。首先是要烤海绵蛋糕,再做其他的部分。等把巧克力奶油打发好了以后,我就拿了个勺子舀了点奶油递给了旁边的Chara,祂惊讶的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意图何在,我就把勺子直接送到了祂嘴边:“尝一口?没关系,试试看,我保证你能尝到味道的。”祂没有躲,顺势弯下腰张嘴按照我说的尝了一口。我问祂感觉味道怎么样,祂说挺好,要是再多加点巧克力就更好了。我只好说待会儿完成后会在蛋糕上放很多巧克力碎屑和装饰的,祂用不着这么着急。祂背着手笑而不语,于是我把勺子掉转头来送进了自己的嘴里吞掉了已经丧失了味道的奶油,接着去做其他事情了。

“呃?!你刚刚是把我吃过的给吃掉了吗?”Chara睁大了绯红色的眼睛指着我这样惊讶的说道,我拿着沾满巧克力奶油的搅拌器看了祂一眼,同样惊奇的反问,“那不然呢?你吃掉算是形而上的部分,形而下的部分总不能浪费吧?虽说味道是没了,但它好歹也算是食物,我是可以从中摄入魔力的。”祂顿时明白了什么,随之却皱起眉头露出了匪夷所思的复杂而纳闷的表情来,若有所思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也就是说我们把同一个食物分开吃了两遍?这不是自找麻烦吗?还不如让我待在你身体里一起吃呢。”

“没错呀,所以我们之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呀。”

我理所当然的这样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我们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起劲,最后人仰马翻的笑得不能自已。等蛋糕完成得差不多时我把用过的模具和厨具都递给祂,让祂帮忙清洗一下。我看着祂在厨房里忙里忙外的飘来飘去,不由得发出了感叹:“不能使用魔法,像这样做起饭还来蛮麻烦的。”Chara立刻回头嘟囔了几声,忿忿不平的发出了抱怨,“那是当然了。你也不看看帕派瑞斯把这洗碗台改得有多高,我都怀疑他平时是把他哥举到脑瓜顶儿上才能够到它…我怎么感觉这大柜子里有东西在蹦跶?”

祂说得没错,我也听见柜子里发出的细碎响动了。我冲Chara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飞快的把橱柜门打开了,里面一只雪白的有着蓬松皮毛的小型犬叼着骨头立刻转了过来,冲我很是兴奋的汪汪的叫了几声,接着继续窝在橱柜里面吭哧吭哧的啃它的大骨头。我之前早就见过这只小狗,帕派瑞斯还对我谈起过它,说它时不时就会出现在他家里来偷他的骨头啃。然而这根骨头看上去跟它自己差不多长了,我有些担心它吃不吃得下。Chara倒是觉得很稀罕,祂凑过去俯下身试图去触碰这只小白狗,还真的摸到了。

“啊,是这只小白狗。”

作为灵体无所畏惧的Chara很不客气的用手来回揉搓着这只小狗的脑袋,但对方显然并没有想要搭理祂的意思,依旧在忙着啃自己的骨头。我对它在遭到了看不见的灵体的骚扰和触碰后没有选择立刻逃跑而感到十分惊奇,便把手上的水渍擦干净蹲下身来和Chara一起观察着它。我并不是很喜欢狗,说不上是讨厌,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大部的狗向人表达情绪时都是极为热情的,比如它会冲你一个劲的摇尾巴,会兴高采烈的扑上来用爪子扒拉你,甚至是用满是口水的热乎乎的舌头去舔舐你,那真叫人招架不住。好在这只狗体型不大——比起雪镇上的犬类怪物来说小多了——性格感觉上也很温顺,没有太大的威慑力。

“狗不能吃巧克力,看来只能让它蹲在一旁高高兴兴的啃骨头了。”Chara一边抚摸它一边这样说道,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我在犹豫的要不要和祂一起摸摸这只小白狗,因为看上去很好摸的样子。祂应该是察觉到了我的想法,于是收回了手往旁边挪了挪给我腾出了一个地儿来。我看了看祂,鼓起勇气伸出手摸了摸这只小狗的脑袋,没想到它却抬头看了我一眼。在对上它目光的那一瞬间我就猝然站起了身来,胸腔起伏得有些剧烈。Chara诧异的望向我,随后那只小白狗叼着骨头从我的身边溜走了,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它窜出了厨房往门口跑去。

“我觉得我该给衫斯打个电话。”

我叮嘱Chara帮我照看下半成品的蛋糕,随即跑到楼上去翻出了自己的手机给艾菲斯打了过去。接通电话后我问她衫斯是否有空能接听一下电话,她让我第一等。过了将近一分钟以后,接电话的人就换成了我要找的了。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不知为何听上去有点失真,但大致和平时的声音没有太大的区别。由于我是第一次通过电话和衫斯进行交流,再加上我要说的事情十分特殊,听到他低沉慵懒的声线的时候我就感到了一种无从适应的紧张感:“怎么了?kiddo?”

“没什么,就是我正在家里做午饭,但是刚刚有只小白狗钻进厨房来了。”我都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只想着接下来赶紧把要紧的事情说完。这毫无疑问是个极其糟糕的前情提要,衫斯果然没能听懂我想说什么,“嗯?你一个人在家吗?是想找人把它赶出去还是咋的?你有这么害怕小狗么?”我拿着手机很是困窘的在楼道上踱来踱去,绞尽脑汁的斟酌着用词。Chara已经从厨房里飘出来在楼下看着我了,祂不能离开我太久,“不是。我就是想通知你一下,它挺喜欢你们的,特别是你们的骨头。你有听说过古埃及吗?在他们的文明中非常崇拜猫这种动物,所以……”

“所以?”

“你可以想想‘狗’反过来会是什么。我还在做饭,就先挂了。”我有意无意的加快了语速这样囫囵搪塞道,但我还未真的挂断电话,衫斯就继续说了下去,也不知道他听懂没听懂,我只好拿着手机边听边下楼。Chara双臂抱在胸前,斜着眼瞅着我,我只好对祂歉意的笑了笑,“等等,我有个疑问。你为什么不打我的电话,却非要在艾菲斯这里兜个圈子?”衫斯问的事情显然和我说的提示毫无关系,这让我感到了挫败,但我隐约感觉他应该是理解了的,情绪便重新逐渐放松了下来,“因为…因为我好像没有你的私人电话?”

“你确定?你有好好查看过自己的通讯录么?”我有点被他搞糊涂了,由于之前受到的惊吓再加上此时此刻的思绪混乱,在某一瞬间产生了自我怀疑而把手机的通讯录翻了出来反反复复的拉动浏览了好几遍,还真就在里面发现了他的名字,“我不记得我有存过你的电话号码……”我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他却理所当然的给出了回应,“是我替你存的,就在把电话还给你之前。”我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还是向他道了谢:“噢,谢谢。”

“不用谢,你可以直接打我的电话。这样就方便多了,不是么?我猜你也没注意到自己手机上的钥匙链上多了把钥匙对吧?”他用轻松促狭的散漫口吻这样说道,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听电话的Chara已经一脸微笑的把匕首拿出来玩了,我总有种祂下一秒就会耍个飞刀把我的手机一刀两断的错觉,赶快对祂挥了挥手表示请别这样做,“?不,我注意到了,但我不清楚它是用来做什么的。这也是你挂上去的吗?”

“那不然呢?难不成它还会凭空出现?”衫斯的声音透着点无可奈何的感觉,他在电话那头低低的叹了口气,“你可以问我任何事儿,kiddo,而不是把它当成一个钥匙样的挂件。要不是我提醒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去管它了?”这次我没有立刻回话,因为我确实这样想的,再加上之前Chara所说到的那些事情,而面红耳赤的感到了内疚。我抬眼看向了站在身边的人类少年,但祂只是耸了耸肩。衫斯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就就不再继续追究此事了,这倒是让我松了口气,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为好,“算了,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这是我房间的钥匙——你为什么不说话了?是觉得很吃惊吗?”

“嗯。”我盯着地板不太自然的这样道含糊道,他似乎是笑了一声,声音显得有点疲惫,“……呵,没什么好吃惊的,你或许都已经知道了。去做饭吧,去吧。可别饿着了,照顾好自己。”知道他不会再多说什么的我差不多也缓了过来,玩笑似的戏弄了我一下后Chara也把匕首收了回去,耐心的等着我打完这通电话。“你也一样。”我说到这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多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我不一直都在么?”他不置可否的这样说道,紧接着提出来一个很奇怪的要求,“你能用自己的声音说句话吗?”

“Of course。”按照他的意思我开口用生涩的英文如此缓缓答道,不是很理解他的想法,“Is there a problem?Sans?”

“不,没有,什么也没有。”

“祝你度过愉快的一天,kiddo。”

他挂断了电话。

还没来得及和他告别的我只听到了电话挂断以后嘟嘟的忙音,便只能愣愣的将拿在手里的手机放了下来,和身边棕发的人类少年面面相觑。祂扬了扬眉,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轻松微笑说了句:“先吃饭吧”,我便跟着祂走回了厨房里。把巧克力奶油蛋糕完成以后,我给自己切了四分之一块盛进盘子里,将剩余的蛋糕放进了冰箱。Chara回到了我的意识层面和我一同享用这顿算不上正规的午餐,我还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喝。“你真的很喜欢奶制品。”由于我让渡了身体部分的控制权给祂,祂便一边操控着我的左手往我嘴里塞巧克力棒一边这样说道,我赶忙一小口小一口的把巧克力咬得发出了咔嚓咔嚓的脆响,“有什么原因吗?”

“算是个人口味吧。我比较偏好高蛋白的食物,除了奶制品以外,蛋类和肉类也很不错。”我抿了口热牛奶这样回答道,把口腔里残留的略带苦涩的巧克力的味道冲淡以后,尝了一小块香甜松软的蛋糕,“欸…我还以为你说不定会更喜欢沙拉一类的素食呢。”祂略显惊讶、意有所指的发出了感叹,我却因此无缘无故的联系到了另一件事上去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啊,我忽然想到托丽尔王后他们是类羊的怪物,那么他们会喜欢喝牛奶吗?”Chara操控我左手的动作立刻很不自然的僵硬了一下,紧接着声音听上去也变得有些无可奈何:“拜托,你就不能放过托丽尔么?她好歹也是我的妈妈。”

“?你愿意叫她妈妈了?”我舔了舔嘴角粘上的巧克力奶油,用同样略显惊讶语气的揶揄道,Chara却立刻反应了过来用那种理所当然的语调反唇相讥,“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之前不是还想叫衫斯父亲么?”话音刚落我就被牛奶给呛到了,别过头一边拍着胸脯一边低声咳嗽着抽出了一张纸巾,“这是两码事。在我们的文化中‘父亲’代表的含义有很多,你明明也是知道的。”我皱着眉头给出了合理的解释,祂促笑了一声,故意趁我着不注意又喂了我口巧克力薄片,狡黠聪慧的模棱两可道,“但这些含义都是兼而有之,并非相互排斥。不是么?”

……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

于是被呛到的我不再多说什么了,埋头专心吃自己的蛋糕。

我吃完中午饭收拾完厨房以后就和Chara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祂正跟我聊一些我所不知道的关于地底的奇闻趣事。就在我听得津津有味、被祂逗得忍俊不禁的时候,祂盯着我托着腮帮子忽然漫不经心的插了一句:“你不打算去他房间看看吗?”我被祂突如其来的提问给吓了一跳,无意识的睁大了双眼,随即就紧张局促的移开了与之对视的目光,觉得有点尴尬。“等改天有空时再说吧。”我简单的这样婉拒道,Chara闻言耸了耸肩,调整了下坐姿:“还等什么,这不就正巧有空吗?去吧,我会陪着你的。你需要得到足够的证据才能下定决心,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去了解真相了。”

“如果,这就是你的意愿的话。”

知道祂铁了心想让我去做这件事以后,我沉默了片刻低低的叹了口气,捂了捂额头做出了让步,毕竟我承诺了在今天之内都得听祂的指令。然而我总觉得这样的贸然行动会让自己惹上新的麻烦,因此并不是很情愿。我告诉Chara自己打算先去冲个澡,祂建议我可以泡个澡试试看。我接受了祂的建议,所以现在我们俩都泡浴缸里了。由于祂是灵魂体的原因,所以这个场面看上去特别好笑。祂像是规规矩矩的穿着衣服再泡在了满是泡沫的热水里的一般,虽说实际上祂只能感觉到热水的触感,身上的衣物并不会真的被打湿。我坐在祂浴缸对面看了看一脸惬意的祂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有些犹豫的把手腕上的抑制器亮给祂看:“我在想,我戴着这个它会不会进水坏掉?”

“呃?那不正好吗?”

祂颇为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我的右手按进了浴缸里。我顿时语塞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讪讪的泡了一会儿后把自己的头发也一并洗了。中途祂说我其实可以把头发留长一些的,祂可以帮我梳头。我心领了祂的好意还是没有答应,因为短发确实比长发方便很多,至少吃东西时很少会吃到自己的头发。洗完澡吹完头发以后我回到帕派瑞斯的房间里整理了一会儿自己的东西,Chara趴在床上看我从自己的小挎包里倒出了一堆零零碎碎的道具,又从异次元的箱子里搬出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礼物,祂就看着我坐在地上一样一样的清算归类,等到我收拾得差不多后才从床上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你似乎很喜欢收集这些小玩意儿呀。”

“嗯。对于我来说,它们就像是某种书签一样,可以让我很快的回忆起它们所对应的记忆来。”我一边依次把它们放回到背包和箱子里一边这样随口说道,Chara却已经忍不住开始催我了。祂飘到了我身后,把挂着钥匙链的手机塞进了我的右手里,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推搡着我往门外赶去,我只好被祂踉踉跄跄的带到了衫斯房间的门外傻站着,“噢,原来如此。好啦好啦,别再找借口继续磨蹭下去了。快去他房间里看看都有些啥东西行不?你躲不掉的,总要走这一遭。”我木然的站在衫斯房间外望而却步,看天看地不看门,只觉得满腹牢骚,因为我实在是搞不懂他为什么要把他房间的钥匙交给我:“我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饶了我呢?”

“都说了你应该去问问他本人——然而你就是不会去问。”

在Chara这里碰了一鼻子灰的我只能认命的把钥匙插进了锁孔扭开了房门,屋子里是一片漆黑。感觉到屋子里面的空间的确存在着某种扭曲和折叠的我站在门口没有动,等识别破译得差不多以后才让Chara绕过了触发点,按照自己的指示帮忙去试着开了一下墙壁上应该会有的灯光开关。在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间,展现在我面前的场景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我立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想要关上门转身就走,但考虑到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便只好硬着头皮和Chara一起走了进去。我觉得这可以称得上是一种艰苦卓绝的空前伟业,因为我认为没有哪个正常人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安然入睡的,除非这个人有着超乎寻常的意志力,或是彻底丧失了五感知觉。

“虽说随意的评价他人的房间布置并不一个值得学习的做法,但……”我眉头紧蹙的站在房间中间环顾四周,攥着衣角脸涨得通红,只觉得难堪得脑袋都要炸了。我缩着肩膀缓缓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被搞得满头大汗,连用魔法模拟出的声音都变得格外的憋屈无力起来,“这件屋子,真的是脏、乱、差,都占全了。”Chara的反应也好不到哪去,祂站在我身边双臂抱在胸前,眼神罕见的有些游移不定:“单身汉嘛,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真有够羞人的。”双颊红润的祂脸上挂着微笑很是勉强的评价道,尽可能的维持着镇定,声音却越来越飘忽微弱。而我现在只是后悔,后悔在进来之前自己先去洗了个澡:“或许我们未经同意不该乱动他的东西…打扫卫生不算,我受不了了,快动手吧。”

“等等,你认真的?你要帮他打扫屋子?”

“不然呢?难不成还让他自己回来收拾吗?这简直是痴心妄想,因为他这间屋子绝不是近段时间才没有来得及打扫这么简单。”我深吸一口气双手往旁边一摆这样自暴自弃道,只觉得思维异常的混乱。闻言Chara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和微妙起来,欲言又止的匆忙告诫道:“嘿,你不能这么惯着他!他又不是只有三岁,恐怕连三十岁都绰绰有余了!”而我则沉痛不已的闭上了双眼,摇摇晃晃、十分麻木的犹如行尸走肉般生无可恋的撤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房间,一边去卫生间打水拿清洁工具一边喃喃自语的消沉宽慰道,虽然说的是实话却连自己都怎么不相信:“有些人是这样,虽说脑子很灵光但自理能力很差,还是不要对他要求太高了。”

“……不,我想他只是单纯的懒而已,真的。”

无论如何,我还是把衫斯的房间给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

我从他抽屉里找到了另一把钥匙,上面还附了个便签。我看到那个便签的内容后感觉更加心累了,他明明可以直接把这把钥匙交给我而不是把自己的房间钥匙交给我的。我不明白他让我进他房间的意义何在,难不成就是让我看看他平时是有多么邋遢吗?那可太成功了,彻底颠覆了我对他的所有印象。难怪好脾气的帕派瑞斯总是抱怨自己的哥哥懒得无药可救,要是我摊上个这么个兄弟我一定会不顾一切的离家出走。而且房间乱糟糟的就算了,因为小范围内的空间折叠和扭曲所引发的气压梯度的剧烈变化,再加上过量的魔力满溢,他的房间里还存在着一个很离谱的小型龙卷风。它没什么威力但会吹翻绝大部分过轻的物体,然后裹挟着这些物体在他屋子里盘旋上升、飘来飘去。由于我现在无法使用魔法所以根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只能看着它在屋子里自由自在的转悠,追着它并尝试将它卷起来的各种物体拽下来——这是个体力活,我快累死了。我知道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无用功,可我就是看不下去。

“这个室内的小型龙卷风,还挺有特色的哈。”Chara倒是觉得这股能够自行维持的垃圾龙卷风很有意思,我杵着扫帚拿着从它内部抢出来的几本书籍面无表情的盯着它,无比的怀念起自己在戴上抑制器之前能够使用的那些空间系魔法来:“的确,特别的勒色(垃圾)。就凭他屋子里这风水,不是单身就奇了怪了。”我看了看身上变得灰扑扑的衣服,虽然穿的是黑白相间的条纹衫,但白底子依旧很容易弄脏。这一趟折腾下来我不光白洗了澡,还白换了一身衣服,有够倒霉的。听到我忿忿不平的吐槽后Chara无比惊奇的看着我,我这才反应过来祂肯定听不懂我刚刚在说什么:“什么?这个还可以看出来单不单身么?”为了不误导祂我赶紧摇了摇头,很是诚恳的给出了解释,尽管在风水学中卧室里常有风袭的确是不太好的:“一种迷信的说法,没必要在意。你笑什么?”

“不,没事儿。我就是忽然发现你也是会损人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要是想变得人见人爱等我给你的卧室布个局,保证你长大以后出去站街上别人看见你就走不动道,怎么样?”看到祂无缘无故的背过身去笑得连肩膀都在一个劲儿发抖的我想了想这样好心的提议道,一如既往的所言非虚。Chara却笑得更厉害了,祂弯下腰捧腹大笑得感觉眼泪都快冒出来了:“那我岂不是成了个活体的路障了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而且…、而且你的意思是,你是会算命的么?”祂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压住笑意抬头这样问道,我踌躇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算是?就是可能算得很不准。”结果话音未落,祂又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的笑起来,要不是祂是个灵魂体,我真担心祂会笑岔了气,“算得很不准还怎么算是会算命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你是个外国人。我们俩人种都不一样,我帮你看面相明显对不上号啊。”我理所当然的这样纳闷道,把书本摞好放回了一旁的书桌上,不是很理解祂为什么笑成了这幅样子。Chara闻言继续笑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缓了过来,祂笑盈盈的看着我,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所以你们是看脸算命的么?那这也太好算了,只要长得好看的不都挺受人欢迎的么?”我对祂的能言善辩感到了些许惊讶,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可不一定。毕竟受欢迎也分很多种。一个人就算长得再漂亮也不想受到某些变态的欢迎,而是更想要被自己喜欢的那些人所喜爱吧?”

“也对。那你自己呢?你要是真会算命,你怎么不给自个儿算算?”

“用不着。”我把揣在兜里的另一把钥匙掏出来看了看,抿了抿唇下定了决心,“我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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