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BE慎点】不是终点（1）

据说，猫在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时，便会悄悄离开，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等待死亡。

散兵不知道自己在漫漫黄沙中蹒跚前行了多久，他用力裹紧了那件万叶为他买的大衣，在无边的黑暗中努力辨认来时的路。

他走了很久，从傍晚一直到第二日黎明破晓之时。胸腔里的心跳越来越弱，口中溢出的鲜红却越来越多。

还好，还好没有让万叶看到我这幅模样...大衣...不小心沾上了嘴角的xue迹...好脏...对不起啊万叶，不是故意弄脏你送我的衣服的...

散兵意识模糊，只能不断回想那些美好的记忆，才堪堪稳住身形，不让自己栽倒在那冰冷的沙漠上。

他还有一个未完成的约定，不能就这样倒下。

前方有模糊的人影走来，嘴里一张一合似乎在嚷嚷着什么，散兵却听不到声音，接着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好多人围了过来。

似乎听到了万叶的名字，他努力睁大眼睛，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扑通一声，那是骨骼撞击沙地的闷响，这一次他听得格外清晰。

“这不是上次救了我的那个少年吗？好像是叫什么万叶还是阿散来着？！”

“这现在...他是怎么了？”

“赶紧过来搭把手！”

“快！我们快把他抬去救助室，当初要不是他俩，我早就命丧黄泉了！”

......

散兵在最后的意识消散前，拽了拽身旁人的衣袖。那人见他似乎想说什么，连忙把耳朵凑上去。

“带我...去见...草神大人，拜托...”

————————

数月前。

须弥城，净善宫。

“你来了。”纳西妲似乎刚从冥想中醒来，看见散兵推门而入，她轻巧地跳下了秋千。

“你看起来，似乎不一样了。”

纳西妲有些惊讶道，只是短短一个月而已，他那寒冷麻木的眼里此刻竟是遮掩不住的欣喜，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的情况如何？”散兵喘着气，脸上还带着一些绯红，不知是因为跑的太快了，还是万叶刚刚的吻让他心慌意乱而导致的。

纳西妲见他急切的模样，也不废话，走到他面前，闭上双眼缓缓伸出右手，无数绿色细丝似藤蔓从她手心流泻而出，渐渐将人偶悬浮在那层层细丝包裹的圆心中。

片刻后，纳西妲轻轻挥了挥手，绿光消失，人偶落地。

纳西妲轻叹了一口气，不忍地避开了人偶那期盼的目光。

“正如我之前所担心的那样，人偶之躯强韧，尚可以抗住你五百多年来的严重磨损，而你所向往的人类躯体，却无法承受。目前你没有太大感觉，大概是因为人体的驱动器官，也就是你的心脏，还未跳动。”

“所以，在你的心脏重新跳动的那一刻，或许就是生命倒计时的开始。”

散兵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翻涌的热血在纳西妲的话语中一点点凉下去，直至身体麻痹，无法动弹。

原来这才是他前世作恶的惩罚吗？在他以为幸福触手可及的时候再击碎他的幻想，这是否太过残忍了些？现在，他要怎么办？他心爱的少年要怎么办？

散兵摇摇欲坠地离开净善宫，在走进旅馆前，努力挤了挤笑脸。

万叶还在等他回去，他们的沙漠之旅还没有开始，他是那么自私地想再多陪他一程，想再多看看少年灿烂如烟火的笑脸。不辞而别这种事，他已做过很多次，这一次，他一定也可以做的很好。

到那时，万叶会恨他吗？恨也好...恨也比抱着他冰冷而残破的身体哭泣要好啊......

————————

“万叶...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

.......

“不要！！！”

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衣衫，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和身边空荡荡的床，万叶猛地起身，冲出了房间。

夜晚的沙漠黄沙漫天，寒气逼人。

万叶循着依稀的脚印和熟悉的气味，一刻不停地用元素力腾空滑行，再落地疾行。

飞舞的沙迷住了他的眼，于是泪水便决堤了，一颗颗滚落的泪滴因全速奔跑而被他甩在身后，然后无声蒸发在沙粒中。

嘴里还残留着香甜的酒气，那是人偶昨晚笑着喂给他的，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就算极力忍住不咽，还是有小口的酒不慎滑入了喉，万叶第一次这样痛恨自己的酒量。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阿散日渐虚弱却还强撑的模样，只是他还天真地以为，阿散不会狠心抛下他。

快些，再快些吧！

地上那摊残留的xue迹让万叶收紧了心脏，几乎无法呼吸。到这里，散兵的脚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片杂乱的脚印。

万叶跑向附近的人家。

“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少年，戴蓝色斗笠的...受了很重的伤...”

万叶满身尘土，满脸泪痕，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求问每一户人家，终于在朝阳铺满大地之时得知了散兵的去向：草神！

第一次拜见草神，万叶顾不得自身的狼狈，匆匆赶到时，草神纳西妲却告诉他，人偶已经离开了，行踪不明，只留下了一只小猫，拜托她交给一个名叫枫原万叶的人。

“他说，这是迟到的成人礼，他很抱歉。”

万叶失魂落魄地怀抱着小猫离开了。

纳西妲望着那少年离去的背影，又想到那天充满期待而来的散兵，也是这般颓丧地离去，只不过，没过一会儿，散兵便又折返回来。

人偶右手放在胸口，表情认真而虔诚。

“我想和你最后再做一个交易。”

“我知道各个国家都在研究人偶技术，像我这种说不上是成功还是失败的人偶变成人的案例应该还是独一份，在我死后若能对我的身体进行详细的研究，或许会有不小的收获。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价值，在死之前，我爬也会爬回来，献上自己的躯体。”

“我的要求是，在我死后，请将我在虚空中即将消失的回忆化作一只小猫，交给一个名叫枫原万叶的人。”

......

“你...是猫妖吗？”万叶抚摸着那只缩在自己怀里的小猫，回想起与散兵的第一次相遇，笑着问道。

那小猫被突如其来砸落在毛发上的泪滴惊得一颤，抬头有些茫然望向万叶，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他脸上斑驳的泪水。

万叶仿佛听到它说：

喂...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重点是我爱你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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