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好看得紧。
也的确香得很。
我这人是有那么点儿讲究,不论冬夏都甚爱洗澡。而除过洗澡,每日还要泡脚,经花叶艾草之类一泡,抹上我最爱的桂花膏,再加上我脚丫子白白糯糯的肤质,的确香喷喷胖乎乎可爱得紧。
“还是我家孩儿好,”睡醒的父亲毛毛虫一般地蠕动到我这边,很是幸福地将我拽入他怀里:“真是太好了,我好歹有个康健的阿奴,就不必整日被人觊觎身后的位置了。”
我呆在那苏合香的怀里意态安然。
不晓得为何,父亲最近总是黏人得紧,总是绝世宝物地欣赏着我,又总是这般亲昵地贴着我,总恋恋不舍地不愿放开。
然则我晓得自己的相貌并不那么称心如意娇俏可人,只如寻常少年那般日渐健康壮实,又稍微白嫩了些而已,这般既不美貌又不勾人的模样,属实犯不着沉迷若此。
不过今日他总算吐露了真相。
“当我是成帝嘛?哼,谁不知道他们的打算呀?先是要我认我那侄子当儿子,又想用侄子他父亲代我,又是把泰当个宝,宠爱得满朝皆知,又是治又成了他的最爱,还想把十四弟过继给我当儿子。哼,一个个盼着我赶紧死,等我死了,好让他几个儿子都坐一遍那皇帝的座位。”
我的手被人倏地攥紧,父亲眼里现出黑沉沉的疯狂:“我都记着呢。”
是那种所有物被别人觊觎,因窥探而引出的嫉恨。
他没有暴怒,没有哭泣,而是在心底一一记着,无人知道里头埋藏了多少的杀意。
像极了被圈养在北苑笼子里,隐忍伺机的毒蛇。
眼前的这只毒蛇分毫不觉他的残忍,只露出肚腹将蛇信吐得嘶嘶作响,冷笑着贴近我的脖颈:“可惜我偏不死。阿奴,我要好好活,活得长久,等把你养活成人,长大了就接替我的位置,当大唐的皇帝!”
我回之以坚定的允诺,心下却是叹息。
看来皇帝自以为的万全之法,乃是高估了父亲的心胸,低估了他的胆量和野心。
许是这皇宫尔虞我诈,人人都会伪装,二十来年的相处下来皇帝却并不了解父亲这个大郎。他不知道,对于非自己所出的后继者,父亲绝不会宽容和理解,而是如第二世毫不犹豫地豢养卫士刺杀异己那般,将他们当作威胁自己地位的对手除掉,从来无所顾忌,也从来不择手段。
雨停了,我阖目伏在父亲的胸膛上,许是方才的梦不大好,心头不觉泛起了些微的倦怠。
比梦里的厚实些。
我听着脑袋下结实有力的心跳,任由那冰凉的手触至脆弱的喉咙处,须臾满意地松了手:“好阿奴,你大了,以后就叫我的名儿吧。我叫承乾,你也叫承乾,等我死了,你就继承我的位置和志向,替我活着好不好?”
自然不好,我才不要他的名儿!
我哑声掉起泪来,虽有人抚着背,却不知怎的越发惹得人恓惶抽泣,如此抽噎苦楚着,好一会儿都停不下来。
好在终于有人打破了此间沉甸甸的气氛。
门敲了敲,门外的阿夏捏着一封帖走了进来:“这是圣上的来信,说是给您和太孙殿下的。”
“什么信?”
父亲擦擦眼角,奇怪地看一眼那帖:“圣人从未与我私下写过什么信,怕不是给阿奴写的?”
阿夏神秘摇头,于是仍是我接过了帖看了起来。
华林满芳景,洛阳遍阳春。
朱颜含远日,翠色影长津。
乔柯啭娇鸟,低枝映美人。
昔作园中实,今来席上珍。
这写的是——
“樱桃?”
我总算从这文绉绉的诗文里猜出什么,自旁坐的案上取一把樱桃,吃一颗念一句,品味出了几分神秘悠远的韵味来。
总之于不通文学的我而言,皇帝大父写什么诗都很有韵味。
那帖并不只是光秃秃的诗,其后还坠了句“求画”,甚得王字的圆滑和行草的奥妙,只是这行云流水毫不客气的嚣张气势,似乎更像是我在求他。
父亲很不给面子地撇开那帖,嘴里很不礼貌地吐出三两颗带着肉的樱桃核来:“不就一句……诗么还想要画?那皇帝老儿,他一年三百六十余日能吟三十六篇的诗,哪有闲心给他画那么多的画来?”
他再不看那帖,手里赤红的樱桃三两个丢到口里,自然又被酸得龇牙咧嘴。
而后了无兴致地扔了果子,继续捉着我的脚看了起来。
“……还是脚好看。”
父亲端详着我那双脚丫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显然已被它们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了。
我再感慨过父亲和大父仿佛不是亲生的审美和品味,捧起案上那盘为数不多的樱桃看了起来。
须臾有了作画的灵感。
“婴婴戏樱樱,桃李先后红。酸甜且美味,多子又多福。”
我捏起一颗樱桃咬破,就着饮一口奶。
这“多子多福”可是有缘故的。还记得去岁冬里我道自己长大了的那阵子,因父亲管教太严实在勾引不到娘子,于是只好去九叔府里解解渴……那宫人后来有了身孕,因我还未开府邸,是以连腹中的孩儿也一并暂且记在了父亲的名下。
现下十六年四月,再等上五个月,我也就该做孩儿的阿父了。
我美滋滋地想着未来当阿父的美好日子,珠圆玉润的脚趾忽一疼:“个奶都没断的小崽子,还晓得当阿父呢?”
属实来说我还真没断奶,羊奶也是奶嘛!
我打了个嗝儿翘翘脚趾,喉咙里的乳香沙哑又腻人:“阿父阿父,人家给你变小孙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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