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人间忽晚

外婆领着森莉进了卧室，轻轻关上了门。

“文文怎么回事？”外婆坐在床边，眼神中终于没了刀锋，满是担忧的看着森莉，整个人都温和了下来。

“外婆，我不知道…”森莉瘫坐在外婆身旁，阖上了眼，还是有泪挤了出来。

“可能是我还不够好…”森莉不再要强，任泪水淌进衣领，也不去擦。

隐隐啜泣声从卧室传来，崎文听的格外真切，不久后，客厅也陷入一阵死寂。

外婆顺着森莉的脊背说：“外孙女啊，我那么苛刻的条件你都答应了，你也快做到了，你很勇敢，也很优秀。”

“晚了，外婆…可还是晚了！”森莉一头埋进外婆怀中，紧紧攥着她的一角，失声痛哭。

“下一任会长都选出来了，我都培养这么长时间了，俱乐部马上可以交托出去了！可她不等我了…外婆…我还是晚了…”

外婆搂紧了怀中二十出头的孩子，心都揪成一团，眼角湿润：“是外婆错了，不该那么逼你，你还是个孩子，不该让你担那么多…那所俱乐部对你来说意义太大，我却让你离开。”

“外婆，她问我在她和俱乐部两者中选谁，我选她…我本来就是选的她啊！”

森莉忽然踉跄起身，向门外奔去。

可门外空无一人。

桌上多了一张便签，窗开了个缝，有风钻进来撩拨那张纸，鲜艳的颜色晃动着。

森莉跌跌撞撞地跑去，她认得崎文的手迹，那上面赫然写着

——感谢招待，不过该结束这乌龙啦！

便签坠地，森莉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两个月前————

森莉一个人在通向河边的校园小径踱步，打着电话：“外婆？在忙吗？”

“忙着呢！”电话那头是一阵搓麻将的嘈杂声，几乎盖过了外婆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好吧，外婆您玩吧！您外孙女可不如麻将亲！”

“哎呀呀，哪能哪能！你个大孝子能主动打个电话才稀罕呢！”外婆自然是藏不住言语间的喜悦，不一会儿身边就安静了下来。

“外婆，我想跟您说个事。”

“什么大事啊还得亲自给我打个电话？”

“我恋爱了。”

“恋爱了？”外婆眼前一亮，又忙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确认自己没接错电话：“你终于肯谈对象了！”

“是个女生。”森莉扬起嘴角，说的无比认真，毫不含糊。

这让外婆懵住了：“女生？你和女孩子谈恋爱？？”

“对！我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我。”

“不是…那你还怎么结婚生子？”

“结婚可以去国外啊，生子嘛，要是您喜欢，我给您抱一个回来！”

“你这不胡闹嘛？！”外婆变了脸色，厉声呵斥。“哪有和女孩子搞对象的？不得让别人戳透脊梁骨？？”

这也不过在意料之中，森莉叹口气道：“外婆，重要的是我喜欢她啊！”

父母常年出差不在家，对森莉也几乎是不闻不问，更不了解她的生活，她父母的家不是家，外婆家才是。森莉想，这件事若得不到外婆的首肯，她们俩怕是不会有希望的。

可外婆还是很强硬：“不行！像什么样子！你管那个什么俱乐部就够离谱了！现在又搞个女孩子来当对象！你是要气死我对吗？！”

听得出来，外婆真的动了怒，还呛咳了两声。

“外婆，您别激动，您是怕什么？怕被人的闲话吗？”

“外孙女啊！那可是能逼死人的啊！你到底要做什么啊？”外婆越说越急，一阵气短。

“逼死人的闲话吗？”森莉远望，河道向西边延伸，粼粼的水光一路铺向天边。

“......我又不是没经历过，怎么能逼死人呢？您看我不也好好的吗？”

“受别人冷眼能不难受吗？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净干些离经叛道、还让自己受委屈的事！”

“因为那是我想要的。”

“可......”外婆语塞。她平时是宠这个外孙女的，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外婆，您妥协了一辈子，留住外公了吗，留住妈妈了吗，留住我了吗......您这一辈子过得好吗？”

森莉想到外婆悲苦的一生，不禁有些哽咽。

“外婆，您说您最大的愿望就是要我幸福，要我开心，您也教我就算我是个女孩儿，也要挺直腰板，不求人，不低头，不仰别人鼻息，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我能做到，我也正在做......”森莉抹了把眼角，继续说道：“外婆，我是没有爸妈的，我只有您了，如果您都不理解不支持，我该怎么办啊。”

电话那头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缓下来的喘息。

久久的沉默后，外婆开口：“她叫什么名字？”

“崎文，和我一个大学，文学系的，烂漫真诚，善良正直，很美。”

“我有一个条件，如果不答应，这件事没结果。”

森莉心下一喜，急忙问：“什么条件？”

“撤掉你俱乐部会长的职位，以后都不能再管那些事了。”

————————————

森莉立在原地骤然失神，连呼吸都变得格外沉重，茫茫举目，盛不住的清泪。

“乌龙...乌龙...”

悠悠间，落日埋入昭昭星野，人间忽晚，天地已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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