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鸿雁南飞

果然，饭刚吃完，风情的剑就飞了过来。

“风少，风少。”

掌柜的一见这场面立刻上前跑去拉架，楼主是个要好的人，店里的物件都是精挑细选的。

“一锭金子，够了吗？”

风情见掌柜跑来劝架，直接将怀里的荷包扔给了掌柜的，手里的剑再次冲着万星落招呼过去。

万星落一伸手两指捏住了风情的长剑。风情的武功路数，他已经熟悉了。就算是受了伤，这几招也不算什么。他一把拉起了陈十七，将她往秦秋远的怀里一甩。身体一晃带着风情的剑往一侧一歪。

秦秋远一拍桌子向后退了几步，接着伸手拦下了飞过来的陈十七。

陈十七轻声道了句谢就上前几步与秦秋远拉开了距离，扭头看向风情的方向。掌柜的慌张地跑去了二楼。桌子受到秦秋远的推力直接冲着风情的方向飞去。

“这么大恨意吗？”

秦秋远见方才的桌子眨眼间便碎成了几瓣，嘴角有些不受控制得抽动了几下。

“风少上次恢复得还不错啊。诶，桃花运也不错。”

万星落右手一松，一伸腿在风情的左侧站了起来。探头望了一眼站在门口无措的娘子，笑吟吟地打声招呼。进门的娘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笑容还凝固在脸上。

“万潜！你这个小人！”

风情的伤势本就没有好全，万星落又执意逗他，风情身形猛的一滞，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还没说什么就一头栽在了地上。

“不会挂了吧？”

看着倒地的风情，万星落挠了挠头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他自认为上一次风情受伤并不严重，不过用力过猛，修养两日便没什么大碍了。

门口呆愣的娘子终于回了神。

“木头！木头，你没事吧？”

娘子赶紧跑到风情身边将他扶了起来。风情这才缓缓醒转过来，冲着她摆了摆手。娘子依旧不放心，喊来了跟着的小丫鬟。

“翠宁，还不赶紧去找大夫！”

“这点伤死不了。”

话虽这样说，万星落还是将怀里的伤药扔给了那位娘子。

“喂！你们几个！给我站住！”

娘子将怀里的药瓶一扔就追了过去。

几个人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位娘子。

发髻高束，头发一看就保养得十分小心。只是上面插着的两只发簪是旧时的样式。再瞧上身的短衫，布料是上好的，可纹样是旧时的。就连长裙的丝线都有些开线，靠后的位置沾了些泥污。仔细一打量，再一回忆，此女与卫公夫人的眼型脸型相似。应当是卫家的娘子卫湘，当年也曾名噪一时。想来，卫尚书一家也算是忠臣，只是如今死的死逃的逃，好不荒凉。

相较之下，卫湘的运气已然不错了，至少还有个兄长卫礼尚且活着，千牛卫也是个不小的官职。

自己呢？母亲早逝，父亲背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自己有家不能回。

陈十七抬手擦了擦脸，反手一看并没有什么泪水，这才松了口气。继续跟在万星落身后向外走。

秦秋远回头看了她一眼，不过还是跟着万星落离开了。

“你们没长耳朵吗？我说你们给我站住！你们这些贱民！”

这二字一出，万星落的脚步倏然顿住。

“与她计较什么。”

见万星落停下，陈十七立刻抬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没听到她骂的什么吗？”

万星落倒是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回头看着陈十七。

陈十七缓缓摇头，轻声道，“不过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罢了。我们走吧，晚了赶不上灯会了。”

万星落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去。

陈十七这话倒是让秦秋远挑了挑眉，之前他以为是陈十七任性不肯嫁给风情，这几日相处下来，却发现并非如此。

卫湘见几个人完全忽视了自己，心里很是不满，虽然害怕万星落的眼神，但碍于面子还是跺着脚追了上去。

“你们，道歉！”

看着拦在面前的卫湘，陈十七拦下了万星落，快步接近了她。

“他武艺高强，一掌就能让你去见阎王。你呢？除了死掉的尚书父亲，还有其他的免死金牌吗？”陈十七强行把她拉到了一侧，右手用力按住了她的肩头。

卫湘吃疼得皱眉，抬手就要给陈十七一巴掌，只是手抬到半空就让陈十七这一番话说愣了。

她自小就因着傲人的琴艺在京城大家闺秀中受尽关注。连太后都夸赞她的琴艺可引九天仙人，这让她更加高傲，也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可那一夜之后，什么都没了。多么辛苦逃到这里她心里很清楚，身边的丫鬟仆人跑的跑，只剩下了翠宁一人还在感念母亲的恩德，就算是打骂也一忍再忍。

“不要招惹在自己能力之上的人，除非，你有必胜的把握。”

陈十七说着就松开了按着她的手，疾走两步赶上了万星落。

“我们走吧。”

卫湘注视着陈十七走远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她再也不是京城的大家闺秀了。

“木头！木头！”

卫湘猛的回神，拎着裙角小跑着就进了客栈，看见躺在地上昏迷着的风情，伸手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娘子，大夫来了！”

卫湘看着跑进来的翠宁眼眶一热，上前两步一把抱住了翠宁。嘴里轻声低喃着翠宁的名字。翠宁不知所措，拍了拍卫湘低声劝了她两句。

“怒极伤身啊，这小郎君怕是要有生命之忧。”

老大夫只当卫湘是害怕的，便蹲下身将药箱一摆手一搭，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

“这怎么办？”

卫湘抹了一下眼眶就凑到了大夫身边。只是走动的时候裙角扫到了地上的药瓶。

老大夫顺手捡了起来，瞧着上面的字条眼前一亮。小心地拔开塞子嗅了嗅，面露讶异。

“这药是？”

“刚才那群混蛋留下的。”

翠宁愤懑地开口。

老大夫却不认可地摇了摇头，“这药可珍贵的很，快些服下，可保性命无虞。”

“嘿，这马倌人倒是实诚。卖的马儿确有灵性，居然真的认得路。好马，好马！”

秦秋远摸了摸马儿的鬃毛。

这马是万星落随手挑的，当时是看中了他一身雪白与那些枣红色的不同。即便马倌要的价钱颇高，万星落也大大方方地给了。这马儿亦没有辜负万星落的一万文。不但毛发柔顺光亮，还性情温和，略通人性。得知秦秋远在夸他，还咴儿的一声回应一下。

这让原本就爱马的秦秋远更是欢喜。

“一会儿，可要护好你的马。”

万星落见他对着马儿亲切，忍不住笑着开口。

“一会儿？”

秦秋远脸刚贴到马儿的额头，四周的林子炸然响起。

一个接一个的黑色人影纷纷落地。

“什么人！”

秦秋远真的大步一迈挡在了马儿面前，长剑唰的一声出鞘，身后的白马也咴儿的一声。

四周的黑衣人并不理会他，伸出了长剑直冲万星落和陈十七去了。

万星落再次拎起了陈十七将她扔进车厢，自己拔出阿渊滑入了人群中。

秦秋远本是想看他热闹，只是身后的马儿一个劲地顶着他，他只好拍拍马儿的脑袋向前一跃进入包围圈，配合万星落作战。

“你这张嘴，还真不适合闯荡江湖！”

秦秋远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咬了咬牙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其实也担心他们被我活活气死。”

万星落笑着接过话茬，却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

秦秋远说不过他，只好把气撒到前来砍人的黑衣人身上。

不过半盏茶，林子里又冲出了几个人。

这群人穿着软甲，身前的月字格外清晰。

“嘿，月楼主来了。”

万星落回头一看，一根竹竿上坐了个月白色长衫翩然的月楼主。

月楼主见万星落看他，便礼貌地点了点头。只是他本人并没有下来的打算。

“哎！”

秦秋远也学着万星落回头看了一眼月楼主，结果却险些被劈中肩膀。他踉跄了两步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没本事就别走神。”

黑衣人自知不能敌众，纷纷散去。万星落收起了阿渊，向秦秋远伸出了手。

秦秋远看着那只手愣了会神，这才撇过头拄着剑站了起来。

“多谢月楼主出手相助。”

万星落一拱手，就算是谢过了。

“我是来送信的。”

姬月衣袖翩然纷飞，一封书信从袖中落下。万星落一跃而起接过了书信，还没说什么，姬月就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那群身穿月字软甲的人。

见外面安静了，陈十七便从马车上下来。

“你的信。”

陈十七接过了万星落递上的信，仅是看着信封上的小字，就已经十分知足。

“看完再考虑去哪儿吧。”

万星落说着就进了马车。秦秋远担心马儿受惊，凑到马车边揉了揉马儿的脑袋。

陈十七小心地拆开了信，纸是方京墨订制的，摸着上面细小的颗粒，嗅着淡淡的香气，回忆随之涌上脑海。

“十七，京城大乱，不可归京。望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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