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记忆的尽头是一颗石头。它没有名字,立于天地之间,硕大无比,光滑锃亮,灵气逼人,无声无息。我是这块石头的精魂,三魂已有,七魄未生,无法脱离身体十丈之遥。
头顶的天脾气十分暴躁,常年黑脸,像长了眼睛一般总是朝着我挥动它的长鞭,电光四射,劈里啪啦,打在身上钻心刺骨的疼。有时打完我还会泼我一身脏水,将我浇个灰头土脸,满心悲凉。
我不知道与它结了什么仇怨,但它强我弱,我只能上蹿下跳地躲避它的毒打,然后缩回身体里,闭上眼催眠自己“水不脏”,整个行为滑稽得像一个任人取乐的小丑。
我有时会想,或许在我记忆的尽头还有一段过去,那时的我罪恶滔天,不知悔悟,无可救药,所以神降下责罚,剥夺我的过去,让我在茫然中经受磨难,无法通过忏悔顿悟求得释然与解脱。
有时又会想,许是天将降大任于我,所以打算先苦我心志,劳我筋骨,行拂乱我之所为。但我一个石头里蹦出来的精魂能有个什么大任可降的呢?
我想不到。
所以多数情况下我只认同前一种想法,而后一种则只会出现在我奄奄一息时,出于求生本能给自己的一点心理暗示。
毕竟正常情况下,我没有办法如此自恋。
02
时间飞速往前推进(尽管在我这儿是度日如年,慢到令人发指),这颗承载了我所有记忆的石头变得不再光滑锃亮了。
那些浅坑低洼,裂谷凸石是我这些年击打在身上消不去的伤痕,那些黑土沙砾是脏水流走后沉积在我伤口上的污垢垃圾,一层叠一层将我的身体包裹起来,我不知道它们有多厚,只知道唯有鞭子常落之处才能隐约窥见我的本来面目。
我想,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必然有可以不受内伤只伤皮肉的法子的。
于是我盯上了头顶上那块一人高的小石头,它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差点闪瞎我的眼。
我也说不好它算是我的“天灵盖”还是算是我的“发髻”,反正它是我身上唯一一块饱受摧残却仍旧光滑锃亮的地儿了。
老天爷这长鞭于它而言,不像夺命镰刀,反倒像是给它打磨抛光的刀具。
但这远远不够,它需要更引人注目。我咬了咬牙,将魂魄撕了三分之一下来,封进了那块石头里。
我寄希望于头顶的天老眼昏花。
幸运的是这个替代品确实足以混淆视听。自那以后,老天爷的鞭子真的只打它不打我了。
我想,我是该很高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分魂之后,我便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了。我的所有怨怼不甘,所有劫后余生后的欢喜庆幸,都消失了。
后来,我看着满山飘荡的魂魄才顿悟——原来被我剥离下来的是掌控情感的天魂。
我觉得自己也算幸运。若当年分出的是地魂,我怕是要成为一个傻子;若分出的是命魂,那我当场就可以暴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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