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牢中回来后,青落就呆呆地坐在那里,整个人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般,无论丫鬟说什么她都不应,不哭不笑不闹不吃也不喝,从内到外散发着一股死气。
云廷故意找话题与她说话时,她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望向云廷没有恳求没有哀切,只有空洞和绝望,泛着彻骨的冰冷。
一日、两日,五日过去了,青落还是不吃不喝,眼见得人迅速消瘦下去,颈上的锁骨越发突出,腕上血管凸起,肌肤如灰旧的青玉,一双灿如寒星般的双眸也灰蒙蒙的失去了光彩。
云廷看着青落这幅样子心痛至极,他有些后悔那日的失去理智。他端着粥慢声细语地哄着青落,希望她多少吃一点,但青落拒不张口,他迫不得已之下掰着青落的下巴硬灌,可即使嘴角划破鲜血直流青落也死死地咬紧牙关。
云廷无计可施,他拉着青落的手朝自己身上狠狠打去:“朕知道你恨朕,那就打吧,朕绝对不动!”
青落任他拿着自己的手,只用无神的眼睛看着他,那目光漠然到仿佛在看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云廷嘶吼着绝望地用拳头狠狠地砸向墙壁,一下,两下,很快手上便血肉模糊,他沉痛地望了青落一眼,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两日后,云廷走了进来。整整一天的时间,他都坐在青落身边紧紧地拥着她,满怀柔情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仿佛一眨眼她就会从眼前消失一般。
“落儿,宫中有急务需朕处理朕必须要赶回宫去,你且在此修养几日,朕随后便派人来接你。”
云廷伸手轻抚着青落的脸庞,一遍遍的摩挲着,眼中是万般的不舍,“朕这一生最爱的就是你,朕做错了许多也错过了许多,朕实在不忍心见你现在这个样子......朕走后你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好好的......”
云廷的声音哽咽起来,他仰头闭了闭眼睛止住即将流出的泪水,然后深深的在青落额上落下一吻,久久地不肯放开,最终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
在云廷踏出房门的那一刻,青落的眼睛缓缓地动了一下,她的头慢慢地转向房门,他好像说要回宫?她又眨了眨眼睛,确信自己刚才没有听错。
青落的心砰、砰、砰仿佛又恢复了活力般跳了起来,也许这是个好机会。她压抑着心中隐隐的激动,仍向之前一样表现的无动于衷。
翌日,婢女进来侍候青落梳洗,她边为青落梳理头发边说道:“娘娘,今日阳光很好,待会奴婢陪您到屋外去晒晒太阳。皇上走时吩咐奴婢要带您出来走动走动。”
云廷已经离开了?青落心中一喜,她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哑声道:“皇上已经走了吗?”
“嗯,”女婢点点头,“天尚未亮时,皇上便和白侍卫快马加鞭赶往京城了。”
白石也走了?青落心中更是高兴,原以为云廷会留下白石看着自己,竟然连白石也走了,可见京中定是有要事。
“我有些饿了,你帮我弄些吃的来吧。”
绝食了几日,身子甚是虚弱,要想带云隐逃走,须得将气力养足才是。接下来时间青落吃饱就睡,如此三日,才觉得气力恢复的差不多了。未免夜长梦多,她决定晚上就行动。
夜里,婢女待青落睡下后,便守在榻边打起了瞌睡。青落睁开眼,一掌击在婢女后颈,婢女哼都没哼便晕了过去。
青落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待巡夜的士兵走过,一闪身溜了出去。她到马厩边打晕了看守找到自己平素骑的那匹马。她抚摸着马的鬃毛,“追风,今日要辛苦你了!”
马儿将头在她手上蹭来蹭去,打了个响鼻。
青落将追风的四蹄用布包裹起来,悄悄地拉着它走出了马厩,将它藏在沙丘后面。青落拍拍追风的头,“在这里等我。”
青落朝关押云隐的地方拔足飞奔而去。许是觉得云隐一个废人根本也跑不掉,牢狱中只有两个昏昏欲睡的看守,青落悄悄的靠近左右开弓几下便将二人打昏在地。
“师弟,师弟!”青落上前轻轻呼唤着云隐。
云隐挣扎着抬起头:“师、师姐,你怎么来了......”
青落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拿过看守的钢刀几下便割断绑着云隐的绳索。云隐骤然失去了倚仗站立不稳向前扑倒,青落忙弯腰,让他伏在自己背上。虽然自幼练武青落气力比一般女子大些,但毕竟背着一个男子还是相当吃力。
云隐见她涨红了脸,鬓角沁出丝丝汗珠,心疼地道:“师姐,你走吧,不要管我了。倘若被发现,我们谁都走不掉了!”
“不!我今日必须将你带走!要不就死在一起!”青落发狠地咬着牙,半背半扶地拖着云隐向外走去。幸好一路上并没有碰到巡逻的士兵。待他们赶到沙丘后面时,青落已是衣襟湿透,她再也无力支撑,膝盖一弯,与云隐双双滚倒在地。
深深喘了几口气,青落挣扎着起身,“来,我扶你上马,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云隐抓着缰绳,青落在后面用力托着他的身体,终于将他送上了马背。青落长舒一口气,紧跟着跨上马背,一扬鞭,追风便撒开四蹄飞奔起来,渐渐地消失在黑夜中。
青落走后不久,另一座沙丘后面走出来两个人。白石望着渐渐远去的尘埃道:“皇上,您就这样让娘娘走了吗?”
云廷面色沉痛地望着天边越来越小的身影,语气有说不出的落寞:“你也知道她的性子,若强留她在朕身边她会一直消沉下去。看到她形销骨立一心求死,朕实在是心痛至极。若她离去后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朕宁愿成全她......”
惨白的弦月将云廷的身影拉成的长长的一条,孤单的映在苍凉的黄沙上。 白石看着自己主子茕茕孑立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五年后。
一片逶迤连绵的群山延伸向远方,群山之间,一条玉带般的小溪盘旋流过。在山坳的苍翠浓阴中可见一片片随着地势高低起伏的村落,村落中有阡陌交纵,鸡鸣犬吠,屋顶道道炊烟袅袅升起。
靠近小溪边有一座翠竹掩映的小院,院外绕着竹篱笆,篱笆上爬满了五颜六色的不知名的野花。院中有几栋竹屋,一棵茂盛的合欢树将院落遮蔽了一半,合欢树上开满了粉色的花朵,引得几只蜜蜂围在上面嗡嗡飞舞。院内一角栽种着一棵绕竹而上的葡萄藤,下面有几只小鸡在悠闲地啄着米。
院子四周搭着几个木架子,上面摆放了许多竹筐,一身布衣的青落与芷兰正在晾晒药材,偶尔听得两人阵阵欢快的笑声。宁珂坐在院中缝补着一件衣衫,间或抬起头与青落和芷兰笑谈几句。
不远处的树荫下,一群村民将坐在轮椅上的云隐团团围住请他诊脉看病,他身前的桌上堆满了村民们送的瓜果山货。云隐仔细地询问着村民的症状,偶尔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温柔的笑意。
一棵粗壮茂盛的大树后面静静地站着两个男子,一个身着蓝衣一个身着黑衣。
蓝衣男子看着云隐与青落对视而笑的样子语气中有几分失落地对身后的黑衣男子说:“在宫里时她似乎从未这样开心过。”
黑衣男子默默的点点头。
蓝衣男子黯然叹息,目光中带着伤感静静的望着那个忙碌的窈窕身影。二人正是微服出行的云廷与白石。
自青落走后,云廷便命密探四处寻访青落的下落,终于在第五年后找到了这个群山掩映中的村落。可他不敢上前,只远远地看着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
忽然,啪啪两下,二人脑袋被东西砸中。有暗器!白石忙一脸戒备地挡在云廷身前,可凝神看去落在地上的不是什么暗器却是两颗小小的青梅。
“嘻嘻嘻......打中了!”头顶传来一阵叽叽咯咯的笑声。
白石抬头四处寻找,终于在一棵茂盛的梅树间发现两个小小的身影。白石一个纵身,飞身上树一边胳膊下夹一个将两个捣蛋鬼抱了下来。
两个圆滚滚的小娃娃,穿着同样绿色的衣衫,活像碧绿荷叶中裹着白生生的嫩藕。
“哇!”两个小娃娃眼中齐齐冒出精光来,上前一人扯着白石的一个袖子使劲摇晃着:“叔叔,叔叔,你好厉害啊!”
“停停停!”白石被晃得头晕,他苦恼地看着两个小娃娃,“你们是谁家孩子,这么调皮,万一从树上掉下来可不得了!”
“不怕,不怕,我经常爬的!”一个更圆润些的娃娃眨着晶亮的大眼睛笑嘻嘻的说道。
“嗯,他经常躲在树上给姑姑找的,姑姑和这个叔叔一样也很厉害,她一跳就上来了。”另一个看起来大一些憨厚一点的娃娃点头道。
这山野乡村何来会武功的女子?云廷心中蓦然一动,他忙拉着那个圆润些的娃娃仔细打量着,果然眉宇间与青落十分相像,尤其是那双眸子像两颗闪亮的星子般,他蹲下身子摸着胖娃娃的头指着不远处的青落问道:“那......可是你娘?”
“嗯嗯。”胖娃娃连连点头。
他们竟有孩子了!云廷失神地望着笑靥如花的青落心下一片苦涩,也是,五年了,他们的孩子也该这么大了!
“叔叔,叔叔你怎么了?”胖娃娃不解的看着云廷有些凄苦的表情,扯扯他的袖子,“你是不是肚子疼?我带你去找我伯伯,他的医术可好了!村里的人生病了都找他!”小胖手一指远处的云隐。
云廷的心猛然间一阵急跳,他带着几分希冀不确定地问:“那个人、不是你爹吗?”
“不是,那是我伯伯,”胖娃娃摇摇头,“娘说,爹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他住在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里,那里有很多很多的人,他每天都很忙很忙的。”
“念廷~忆寒~你们又跑到哪里去了?回家吃饭了~”不远处,青落将双手拢到嘴边扬起头四处招呼着。
“娘亲在喊我们了,我们要走了!”两个胖娃娃向云廷和白石挥挥手告别,然后手拉着手朝村子里一蹦一跳地跑去。
“念廷,念廷么......”云廷带着微笑眼角湿润地看着远处那个窈窕的身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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