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雨一直下了一天一夜,彻底解了京郊农田的旱灾。
自从祈雨仪式后,坊间关于云廷不配为帝的流言彻底消除了,转而代之的是百姓们对云廷的敬畏与赞颂,说元帝是第一个敢骂神明的皇帝,老天爷竟然没有降罪,反而下雨解了旱灾,足可以看出皇上乃是天选之命,连上天都要给他几分颜面。
更让百姓们对云廷乃天选之命深信不疑的是,有人在京郊的农田中挖出了一块古旧的石碑,碑上刻着“神授天命”四个大字!这下,再也无人敢质疑云廷的地位了。
养心殿内,云廷一脸疲惫地揉着眉间,垂目望着案上的名册冷声问:“都查清了?”
白石点头:“属下已彻查了坊间流言,乃是有人故意煽动书生们闹事,以期望借此挑起事端。属下暗中派人在抗议的书生中卧底,抓了为首几人,经一番审讯,他们招认是有人出了钱,让他们造谣生事。”
“不必说,这定又是孙氏的在背后捣鬼!她竟还不肯消停?”云廷停下手,眸中闪过一丝狠决,“这老虔婆!她是打量着朕奈何不了她么?!”
“皇上,探子还报,安阳王近日曾出入过别宫,有一次还带了世子昭前去,他们并非光明正大的进入,而是换了内侍的衣衫悄悄进去的。”
“世子昭?朕倒有所耳闻,听说他风度翩翩,待人温厚,在诸位世子中堪称卓越,百姓中也颇有美名。”
云廷的嘴角划过一丝犹如刀锋一般的冷冽弧线,“孙氏那毒妇贼心不死,莫不是趁机拉拢安阳王允诺他好处,待废了朕后推世子昭上位?!哼,如意算盘打得倒妙!好一个安阳王叔!平日里看起来谨小慎微,唯唯诺诺,原来,咬人的狗不一定会叫!内乱刚平,社稷未稳,他为了一己私利又企图将置百姓于水火之中!真真是该死!”
“皇上,您打算怎么办?”
“你去通知月儿姑姑,找人潜进安阳王府去盯着,朕不信,就算他再小心谨慎,竟会一点把柄也没有!至于孙氏,哼,”云廷黑如点漆的眸色之中满是冰冷,“朕念着皇兄的情面,本欲让她在别宫渡过余生,不成想她竟不知收敛,如此,就休怪朕无情了!你去通知影卫,让他们这般......”云廷在白石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几日后,京郊传来消息,趁别宫夜间换防之际,一伙流民暴徒翻进了别宫,打砸抢掠,并放火烧毁了两间宫殿。他们来得快去的也快,还未等卫兵赶到便很快就逃走了。
住在别宫内的几位太妃虽受到了惊吓但身体还安好,只是孙太后状况有些不妙。她所住的宫室最为华丽,因此吸引了暴徒的目光,暴徒闯进孙太后宫内时,孙太后上前阻拦被推搡摔倒,一气之下竟瘫倒中风不语。
云廷听闻此消息,忙摆驾别宫,安抚几位太妃,并亲侍太后疾病。
绣着流云纹的罗靴踏在厚厚的地毯上悄无声息,云廷立在门口,打量着殿内的陈设。
即使是搬到了别宫,孙氏的奢靡之风也一如既往:殿内悬挂着金丝绣线的帐幔,帐幔上坠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在烛火的摇曳中,便泛起闪闪烁烁的光华;殿顶正中悬挂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正莹莹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墙边摆着一架屏风,上面是许多妖娆绽放的牡丹,细看,那些牡丹的花瓣叶片无一不是用七彩琉璃镶嵌而成;殿正中的床榻乃是用一整块的阴沉木雕刻而成,乌色中隐隐泛出金色的光泽......
这般的奢侈华丽,看来孙氏对重掌朝权一事还未死心!
殿中有两个粉衣宫女在一旁侍奉着,见云廷来了,忙下跪参拜。
云廷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朕想和太后说几句话。”两个宫女忙退了下去。
孙太后仰面朝天的躺在榻上,平日里保养得宜的脸上这几日因疏于装扮爬满了清晰可见的皱纹,半灰半白的头发有些散乱。她正双目无神地盯着头顶的幔帐,听见云廷的声音,双眼陡然瞪大,眼珠子在眼眶中骨碌乱转,似是要挣扎起身,奈何动弹不得,口中只一个劲地“呜呜呜呜”地叫着,口中的黏涎不断的从嘴角淌了出来。
云廷站在床边,默然地看着孙太后眼中闪过惊恐、愤恨、不甘、哀求诸种神色,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他一撩衣摆在榻边坐下来,缓缓朝孙氏颈边伸出了手。
“呜呜呜呜呜......”孙太后惊惧的拼命想扭动自己的身体躲闪,奈何只是徒然,只得眼睁睁看着云廷的双手慢慢朝自己伸来。
“太后,您为何这么害怕?”云廷的手到了孙氏的颈边却停顿了下,转手将她掉落耳畔的一只红宝石簪子取了下来,他带着笑意举起簪子,“您瞧,簪子脱落了,朕只是怕‘扎’到您,帮您取下来而已......”他特意在‘扎’字上重重地咬了下。
说这句话时,云廷就那样含笑地看着自己,虽然身体已经没有了知觉,可孙太后却觉得一股凉气从颈后蹿起,她恐惧的泪水蜿蜒地淌了一脸,嘴里发出了类似哭泣的呜呜声。
“太后是在向朕求饶么?”云廷冰冷的笑意一点点凝固在嘴角,眼中闪着凛冽的寒光,“你当初不是就用簪子这样扎母妃的么?一下又一下,整整扎了三十五下,胳膊上,腿上,后背上......母妃的衣衫都被鲜血给染透了!朕都替你数着呢!”
想起当日母妃的惨状,云廷的眼角湿润了,他伸出一只手指缓缓地抹去眼角的一滴泪珠声音冰冷,“皇兄驾崩前曾恳求过朕善待于你,本来朕念在皇兄的情分上,打算让你在别宫安稳地度过余生,可你却不死心妄图再掀波澜。朕原想给你个痛快,可想想让你像如今这样苟延残喘,看着朕一步步坐稳这皇位岂不是比杀了你更好?”
看着云廷眼中那抹如冰般的寒意,孙太后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太后,药来了,奴婢侍奉你喝药......”一个身着宫婢服饰的老妇端着一碗汤药推门走了进来,她望见坐在床边的云廷倏然一惊,手一抖药碗掉落在地“咔嚓”一声摔个粉碎。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老妇膝盖一软跪了洗去,她趴在地上冲云廷磕着头。
云廷站起身来缓缓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匍匐在地老妇,用渗着寒意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杨嬷嬷,太后身边最得力之人!想当年,你可是帮着太后做了不少‘好事’!”
杨嬷嬷听到云廷这样说慌得手脚一软瘫在地上:“皇上,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云廷的声音冷漠无波:“不错,你的确该死!当年,母妃在孙氏手下没少受折辱,这其中多有你的谋划吧!你们也没想到会有今日吧!”
想到昔日她曾数次掌掴过云妃、用脚踩过云妃的手、用棍子打过云妃怀孕的肚子、揪着云廷的耳朵骂他小贱种......
杨嬷嬷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她上下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了“嗒嗒嗒”的声音,“皇、皇上饶了老奴吧.....”
“让朕饶了你?”云廷从两片薄唇中发出轻飘飘的叹息,可在杨嬷嬷听来这低沉的近乎缥缈的声音犹如催命一般让她整个心肝肺都冷的颤抖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一把年纪了死了倒罢了,可自己的儿子六子还在宫内当差!他可是孙家的独苗啊,绝对不能有事!
杨嬷嬷不亏是跟随孙太后的老人了,她心中虽惧怕万分,可心思却急速的转着,末了,她抬头望了床上的孙太后一眼,咬牙暗道,事到如今或许只有这一条路了,太后,您可不要怪奴婢!
杨嬷嬷打定了主意她哆嗦着抬起头,膝行上前拉住了云廷的衣摆,“皇上,老奴自知罪该万死不求皇上饶恕,可求皇上放了老奴的儿子六子,这孩子虽说刁顽了些可从没做过坏事,只要皇上答应放了六子,老奴愿告诉皇上一桩秘辛!这件事事关国祚,除了孙太后兄妹便只有老奴知道了!”
云廷十分嫌恶地看着杨嬷嬷,一甩衣襟将下摆从杨嬷嬷手中抽出:“朕不是草菅人命的昏君!若是六子真的没有犯大奸大恶之罪,朕自会饶他性命!”
“老奴叩谢皇上!”听云廷这样说,杨嬷嬷放下心来,她定了定心神压低了声音将那桩陈年秘辛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云廷。
杨嬷嬷的话在云廷的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他倏然握紧双拳扭头望向床上昏死的孙太后,漆黑幽深的瞳仁中透着浓浓的怒火与恨意。
“哈哈哈……好!真是太好了!”云廷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可那笑声在杨嬷嬷听来简直比地狱的厉鬼还要恐怖!
半晌, 云廷笑够了,他回过头来,狠厉地盯着床上的孙太后,眼角泛红:“你把孙氏所犯之罪统统写下来!”
“慢着,”云廷沉默了片刻又冷冰冰地道,“方才所说之事就不必写了,其他如实写来!”
“是。”杨嬷嬷不敢有异议忙写下了罪状书并在上面按了手印交给云廷。
“把她给朕弄醒!”云廷指着昏死的孙太后咬牙一字一句的说道。
杨嬷嬷忙哆嗦着上前摇了摇孙太后,可孙太后依旧没醒。杨嬷嬷偷觑了面色冷峻的云廷一眼,一咬牙伸手在孙太后脸上啪啪便是几个巴掌。
“呜.....呜呜.....”在杨嬷嬷的拍打下,孙太后终于悠悠转醒,她睁眼看到了杨嬷嬷,又见云廷还在殿中,便呜呜呜个不停,示意杨嬷嬷去喊人来。
杨嬷嬷跟随孙太后几十年,自是明白孙太后的意思,她拉着孙太后的手苦笑着摇摇头:“太后,您就别再打什么主意了,您老了,孙家也没了,您还争那些做什么!”
见孙太后翻着眼瞪自己,她后退一步朝孙太后跪了下来:“太后,老奴侍奉了您一辈子,什么昧良心的事都做过,如今,老奴也得为自己的儿孙们考虑不是?今日老奴就去了,再也不能侍奉您了,若是到了地下,能再遇见您,老奴再给您当牛做马。”
说着,杨嬷嬷冲孙太后砰砰磕了几个头。磕过,头后她佝偻着背站起来对云廷施了一礼:“皇上,老奴这就去向云妃娘娘请罪去!”说着便一头朝殿中的柱子撞去,顿时头破血流一命呜呼!
云廷冷眼看着杨嬷嬷撞柱而死,心中没有丝毫波澜,他冷冽的目光恨恨地盯着一脸惊惶的孙太后,将指节攥得咯咯作响,孙氏的所作所为即便将她千刀万剐都难消自己的心头之恨!
怒视了良久,云廷缓缓松开了指节泛着青白的拳头,突然低低地笑了,“呵呵呵呵......”
他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意一步一步走到床前,俯身在孙太后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孙氏啊孙氏!你处心积虑害死父皇和母妃,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你说朕该怎样做呢?放心,朕不会立刻杀了你的。太后中风瘫痪,朕明日便派太医来给你施针治疗,每日为你扎针三十五下,同时喂你服下防止凝血的汤药......朕会派人好好服侍你的......把你加在母妃与朕身上的苦痛一桩桩一件件全部还给你......”
看着孙太后倏然哆嗦不已的嘴唇,云廷拿起她枕旁掉落的簪子,笑得开怀又残忍:“对了,朕已经把几个幸存的皇姐皇妹都接回来了,明日朕还会让五皇妹前来侍疾。当初您把她嫁给那般不堪的莽夫,害得她跳河几乎淹死,腹中的胎儿也流掉了,她从此再也不能有孕,你说,她心中是否恨不得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呢!”
孙太后一听,翻了几下白眼又昏死过去了!
明帝元年十月,孙太后薨逝于别院内,按例,孙太后应与先皇一起葬入皇陵,可云廷在朝堂上公布了杨嬷嬷临死前写的罪状书,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孙太后自当上皇后以后所犯下的种种恶行,包括毒杀先皇、杀害云妃、默许孙如辅毒害景帝等等。
众大臣起初心有疑惑,后由杨嬷嬷的儿子六子亲自上堂作证,证实这封罪状书确是杨嬷嬷亲笔所写,众大臣才打消了疑虑,纷纷说孙氏德不配位不可葬入皇陵,应褫夺太后封号,即便挫骨扬灰也不能赎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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