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隐园地处王府东南角,远远避开了喧嚣的大路,故相较其他地方这里幽静不少。青落先前在王府中甚少出来走动,竟没发现王府还有这样一处所在,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的别院,郁郁葱葱的翠竹,曲折蜿蜒的石子小径,看似纷杂却错落有致的花丛,一方波光滟潋长满睡莲的池塘。
“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村舍外,古城旁。杖藜徐步转斜阳。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云廷低低吟诵着这首诗,他含笑看着青落欢喜的表情,一脸的温柔,“怎样?这里可合你心思?”
青落心情明媚,朝他露出大大的笑脸,用力点了点头。
青落在竹隐园的日子过得还算自在,云廷对府内众人说青落要养伤吩咐不许去打扰她,故平日里除了云廷外,只有孟佳云偶尔来探望她,看有何需要。云廷也不是日日来竹隐园,他虽是个闲散王爷,却毕竟有职务在身,也需上朝。
前几日前遇刺,皇上及太后都大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刺王爷,挑衅皇家威严,太后责令邢部严查此事,务必将行凶者捉拿归案。不过,刑部后来抓了戏耍班子的人严刑逼问,才知道两个喷火的刺客乃是临时招进戏耍班子的,并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再查下去,便查得那伙刺客乃是一伙江洋大盗,因见了云廷的马车华丽,料想是富贵之人便想绑了勒索钱财,事后,这伙人便销声匿迹了。
云廷见戏耍班子的人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更有几名孩童也被下狱,心下不忍,便请求皇上停止调查此事,以免牵连无辜。皇上同意了,下旨放了戏耍班子,太后也把云廷叫去好生安抚,又赏了许多东西给他压惊。
青落正在小花园内除着草,就见云廷朝这边走来,他后面跟着一个小厮,小厮怀中抱着一个小匣子。云廷一见青落便快步上前夺过她手中的花锄,埋怨道:“不是让你好好养伤的么,怎么就下床了!快,快,别锄了!这芷兰也真是的,不拦着你点!”
青落嗔怪的看着他,“这都一个多月了,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再躺下去可真的要躺出病来了。”
云廷拉着青落在石凳上坐下,转头接过小厮手中的箱子朝她面前一放,打开来,顿时一片珠光宝气闪的青落不禁用手遮了遮眼。云廷在箱子里扒拉扒拉去,拿出一大串东海明珠献宝似地递给青落,“这个是太后赏赐我的,这珠子颗颗饱满圆润,我特意留给你的,你再挑挑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青落向来对这些朱玉翡翠之类的不感兴趣,她摇头,“我一向不喜欢这些,你倒不如送给王妃及几个夫人,她们定会很高兴。”
云廷颇为失望地说道:“我本想着让你挑些喜欢的,这样看来,倒是我白费了心思了。”青落见他有些怏怏不乐,便随意从里面挑了两件,云廷见了这才高兴起来。第二日,云廷命人抬了个更大的箱子过来,青落苦恼地以为里面又是什么珠宝之类,结果打开来里面却是许多兵书,更有许多是市面上都找不到的孤本,这些书一向是收于皇宫的藏书阁的。
云廷看着青落欣喜的神色,他故意叹气,“唉,你是不知我为了求这些书,可是陪皇兄下了许久的棋,坐得腰都几乎断掉了。”
青落闻言抿嘴一笑,她歪头看着云廷眸子熠熠,“多谢你费心了,不如这样,我一会为你做一道马蹄凉糕如何?”
云廷眼睛一亮,他斜着身子靠过来,拉着青落的袖子嘻嘻笑道:“不够,不够,得再加一道稣酪才成。”
稣酪需得三蒸三煮颇为费时,青落扯回袖子白了他一眼,“你倒是嘴刁!”不过却也心情大好地吩咐芷兰准备食材去了。
云廷经常到青落这里来蹭蹭饭,聊聊天,逗逗嘴,却从未在竹隐园过夜。青落觉得与云廷目前以这种模式相处还不错,两人之间轻松自在。不过这几日倒是没有见着云廷,青落猜想他定是又被皇上召进宫下棋去了,想起云廷一脸生无可恋评价皇上的棋艺的样子,青落不由地哑然失笑。
芷兰边铺床,边看青落抱着本书在那情不自禁地笑,便打趣她:“往日里看书也没见你这般笑过。啧啧啧,你这是在想王爷吧?”她揶揄青落,“你们两个啊,凑在一起就吵架,一分开就记挂,还说你不是动心了?”
“我才没有呢!”青落脸上不自然地浮上一丝红晕,她嘴硬道: “也不知道是谁,半夜里说梦话,'青寒,我等你',羞羞羞!”青落用手刮着脸,朝芷兰挤眼睛。
“哎呀,你真讨厌!”芷兰臊的用手捂住脸,扭过身子。
“我定要修书问问哥哥,有没有经常打喷嚏,我们芷兰可是做梦都念叨他呢!”青落继续笑她。
“不理你了!我回房里了!”芷兰嘤咛一声,推门跑了出去。
青落笑着关上芷兰匆忙离去未来得及掩上的房门,然后脱下外衣,放下纱帐,把熄灭蜡烛躺下就寝。
青落的睡眠一向很浅,大约三更时分,她隐约中听见窗户若有若无地吱呀一声一晃即合,随即面上似乎有一阵微风拂过,她倏然惊醒,直觉告诉她,有人闯进来了。难道是那日的刺客不死心?青落不动声色,继续假寐,暗地里却悄悄抓紧藏在枕下的匕首静待时机。
枕下放着防身的匕首,是青落在边塞时养成的习惯。慕震戍边,时常有敌方探子偷溜进军营,青寒便送了她一把匕首,让她防身之用。青落在一片黑暗中屏息凝神,果然片刻后见一个黑衣人从帘后慢慢走了出来。
黑衣人手持一柄森森利剑悄无声息地靠近床边缓缓地撩开帘子,望向床上的青落。青落待黑衣人再靠近些倏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匕首朝他直刺过去。黑衣人一个闪身,躲过青落的攻击。
青落一击不中,迅疾脚尖在床边一顿飞身一个回旋踢在了黑衣人的肩上,黑衣人闷哼一声,蹬蹬蹬往后倒退了几步。青落手持匕首紧跟而上,把黑衣人逼到了柱子旁,将匕首横在他的颈上。
黑衣人没有挣扎,他靠在柱子上将手按在胸前剧烈地喘息着,额上布着一层细密的汗珠。青落的眼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她注视着黑衣人,黑衣人蒙着面巾的脸上一双如朗星般的眼睛也灼灼地望着青落。
两人对峙了一会,青落后退几步放下了匕首,声音凉凉地道:“你难道不打算对我说些什么吗?平阳王殿下!”
黑衣人苦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青落淡淡地道:“几个月地相处,我怎能连你的气息都不熟悉?我自小跟随师父闻遍了诸种草药,嗅觉自然比一般人要灵敏,你身上沉水香的味道,我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认错。”
黑衣人扯下面巾,露出一张俊美的容颜,不是云廷又是谁?他朝青落笑笑,却猛然咳了几声,嘴角渗出一丝殷红。
青落眉头一皱,“你受伤了?”
云廷正欲回答,忽听得府苑前头有砰砰碰的砸门声,接着便传来阵阵吵嚷声。
“什么人!竟敢夜闯王府!”
“大胆贼寇!平阳王府也是尔等擅闯的!”
“还不速速离去,若是王爷怪罪下来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滚开!我等奉镇国公之命捉拿刺客,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平阳王府又如何!镇国公之命谁敢不从!快滚开,休要阻拦我们捉拿刺客!”
......
青落看向云廷,“是冲你来的?”云廷没有否认,他戴上面巾抄起剑挣扎起身,咬牙道:“不能让他们发现我在这里!”说罢,便打开窗户,欲跳出去。
青落拦下他,朝窗外望了望,掩上窗户:“他们既敢闯入王府,外面肯定已经是围的水泄不通了,你此时出去,恰恰是自投罗网。何况你又受了伤,只怕没出王府的大门就已经被抓了。届时,整个王府都要跟着你遭殃了。”外面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隐隐的火光已经从窗户映了进来。
青落凝神思索片刻,一咬牙上前便撕扯起云廷的衣服来,云廷被她的举动吓到,“你、你、你......”
“闭嘴!”青落挥手将蜡烛扫灭,干脆利落将云廷推倒在床上。
屋外吵闹地越发激烈,喧嚷声中听得孟佳云气愤地斥责道,“你们简直是目无王法!没有圣谕竟敢进王府搜查,待王爷禀明圣上,定要制你们个擅闯之罪!”
“属下乃是郑国公手下六品带刀侍卫王强,镇国公今日遇刺,我等奉镇国公之命前来追拿刺客。有人亲眼目睹刺客逃进了王府,还请平阳王妃不要阻挠我等办差,否则镇国公怪罪下来,可别怪属下没有提醒!”
“你,你!一个小小的侍卫也敢如此......”孟佳云气地说不出话来。
一阵鸡飞狗跳后,明晃晃的火将朝竹隐园照的通亮。
“这里是什么地方?”王强阴沉的盯着草木茂盛的院子问。
“这里是侧妃慕氏居所,内宅之地,王侍卫是不是应当回避?”孟佳云愤愤地说。
“哼!这里地处幽深,林木繁盛,最适合藏身,来人,给我搜!”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孟佳云几乎气昏厥过去。
“启禀统领,周围已经搜过了,没有发现刺客地行迹,只有这间屋子没有搜了,毕竟是平阳王侧妃,这么晚闯进去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有什么差池自有镇国公为我们担着!给我搜!”王强冷笑一声。
哐当地一下,门被一脚踹开,明晃晃地火把照亮了黑暗的房间。“谁啊!这么吵!半夜三更的扰了本王的好梦!”摇曳的火光中,床上两个交缠的身影倏然分开,一个慵懒地声音带着三分情欲恼怒地说道。
地上衣物凌乱散落地到处都是,有些被扯破了,其中还夹着女人贴身的内衫。平阳王从纱帐中睡眼惺忪的探出头来,露出半截赤裸的臂膀,帐中隐约看见一头乌云似的黑发及锦被中婀娜的身形。“我道是谁,原来是王侍卫啊,这么晚了闯进本王侧妃房中有何贵干啊?”云廷打了个哈欠。
王强有点尴尬地说:“抱歉打扰了王爷的好事,属下是奉命来搜查刺客的,如有冒犯还请王爷见谅!”
“哼哼,刺客?难道刺客藏在本王侧妃的房里?还是王侍卫要掀开这锦被瞧个究竟?!”云廷冷声道。
“呵呵,”王强打个哈哈,“属下无意冒犯,既然王府中没有搜到刺客,属下等人多有打扰了,王爷,告辞了。”王强一扬手,人纷纷都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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