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镜中的倒影

“这里是……”雪城爱略带茫然的看着这一片空茫的梦境，在一成不变的梦幻蓝背景下，无数星尘明明灭灭，把这个梦境粉饰成一个光怪陆离的领域。

她试探着往前走，脚底是波光粼粼般的镜面碎片样纹路，每走一步都仿佛能踩碎波光一样的如梦。

她在这梦里漫无目的的奔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四处呼唤着：“埃里克，释迦，清明，有人在吗？”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的脚步减慢，最后气喘吁吁的停下，双腿一软跪坐在地，双手撑着地面喘气。

镜面一样的地板映出她狼狈的样子，在角度不一的光线折射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到镜中的倒影扯了扯嘴角，露出如同菲尔一样的嘲弄笑意。

她迟疑了一下，试探着伸出手去。

“不要再跑了，”应和她的猜疑一样，镜中的倒影眨眨眼睛，用着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似是善意的温婉劝诫道，“停下吧。”

“不行，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继续战斗！”雪城爱摇摇头，大声的反驳倒影的话。

倒影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随即摊摊手循循善诱般反问道：“为谁战斗，为什么战斗？”

“我要帮助清明，还有解救拉贝尔！”她看着倒影，那几乎就是她自己，可为什么自己会阻拦自己的使命。

倒影摇摇头叹气道，眼中的怜悯更甚，似乎还有一丝悲哀：“就算成功了，又怎样？黑暗的敌人还会再出现，永远还会有下一次战斗。”

倒影轻轻伸出手，似乎想隔着透明的壁障触摸雪城爱，眼底满溢着哀伤，轻叹道：“好累，不是吗？”

“……是，好累。”雪城爱垂眸，轻声附和着倒影的话。

“多想，多想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无忧无虑的生活。”倒影却笑了，抬手一挥，倒影的身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画面，是她梦寐以求般的生活。

课间和同学们嬉戏打闹、闲暇时分和大家聚在一起开茶话会、因为一个笑话无忧无虑的开怀大笑……

她最终就像失去支持的木偶，再次跪坐在地。

倒影的身体一点点，一点点探出波光粼粼的地面，终于触碰到了雪城爱。

她轻轻捧着雪城爱的脸，与她额头相抵。

倒影的手正如这冰冷的波光一样，毫无温度，雪城爱被冰的打了个寒颤。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她轻轻的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梦境之外，雪城爱目光变得空洞无物，呆滞的盯着前方，无神的低声重复着：“没有战斗，没有使命。”

埃里克不安的看向雪城爱：“小爱，小爱，你怎么了？浅止，小爱怎么了？”

浅止反手一发风刃击退菲尔，两人跑到雪城爱身边，浅止抓住雪城爱的肩膀使劲摇了摇，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仍然喃喃着那几句话。

“呵，你的信念只是这样吗？”菲尔一个闪身躲过浅止的攻击，在不远处轻盈的落地，得意的看向目光空洞的雪城爱，好像赢了什么游戏的小孩子，“还真是好笑。”

埃里克咬牙，抬手指向菲尔：“你对小爱做了什么？！”

菲尔并没有回答，她的眸子里闪着嘲弄的神色，抬起手蓄势待发：“信誓旦旦说着守护，使命，信念什么的，呵。”

能量积蓄完毕，她掌心凝聚起巨大的暴风，向两人攻去。

“——不过都是你们，虚伪的谎言！！”

她的指尖轻轻擦过唇角，掩住唇角藏不住的嘲讽笑意，缓缓犹如恶魔轻语般，一字一句的说：

“我会通通，通通摧毁它！露出你们内心最软弱的样子吧！”

埃里克举起剑挡在雪城爱身前，可黎明之刃击向狂风就像泥牛入海，狂风来势不减。

狂风逼近，埃里克的剑牢牢抵住肆虐的能量，豆大的汗珠从额角落下，他挥起几剑勉强逼退狂风，但很快飓风再次奔涌而来，他正欲上前继续抵挡，却被一个人影抢先。

浅止抢先一步上前，如风一样擦过他的耳畔，在那一瞬间，她低声说：

“真是忠实的守望和强大的信念。”

“希望你的力量，能守护你最想守护的那个人，迎来黑暗里的黎明。”

“要想追求光明，可能也只能孤身踏入黑暗漩涡的中心吧。”

最后的一声嗤笑比风还轻，这几句话散落在涌动的气流中七零八落的听不真切。

还没等埃里克反应过来，就听浅止高声说：“埃里克，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唤醒小爱！”

埃里克如梦方醒，几步跑到雪城爱身边，一边摇着她一边呼唤道：“小爱，醒醒！”

雪城爱只是捂住耳朵，无助的摇头：“不想战斗，不想，不想再要了。”

菲尔一听这话，更是笑出了声，她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着同样操纵风抵挡她攻击的浅止，转向雪城爱：“好啊，我来帮你！终结这一切！”

“埃里克！小心！”浅止被菲尔先前的攻击拖住脱不了身，只好大声提醒道。

“黎明之刃！”蓝色的剑锋死死抵抗着越来越强的攻势，埃里克看了看身后的雪城爱，咬牙强撑着高声说。

“小爱！千万别放弃！你曾经说，看到我的样子，会让你想起安琪儿女神，那永不放弃的样子！”

雪城爱顿了顿，缓缓松开了捂住耳朵的手。

此时蓝色的剑光愈发黯淡，菲尔眯了眯眼睛，一发风刃把浅止击飞，抬手就要攻击两人。

“但在我心里，你才是那个，代表勇气和坚韧的希望之光！站起来，我们一起，并肩战斗！”

雪城爱睁大了空洞的双眸，呆呆的看着面前顽强抵挡的埃里克。

梦境内，倒影笑吟吟的拉起她垂落的手：“你在走神呢，在想什么？”

她一点点的，想把雪城爱拉入波光粼粼的地面，她眨眨眼睛，温柔的说：“多么完美的生活，不是吗？没有战斗，没有使命，无忧无虑，你只是你自己。”

让我取代你，成为你……

雪城爱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回答，倒影就如水中涟漪般泛起波澜，层层淡去。

“小爱。”那熟悉的温柔声音响起，雪城爱的眸子刹那恢复神智，四下环顾着：“安琪儿女神？”

安琪儿的身形出现在雪城爱眼前，她的面容略带焦急，仍是温声安抚着雪城爱：“还记得吗小爱，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

“如果连我们自己都不愿意拯救，如何能祈求他人？

“如果连我们自己都不曾拼尽全力，如何能信誓旦旦无愧无悔？”

“如果，连我们自己，最后都不能坚持到底，我们可以，唯有我们可以，战胜黑暗！”

她俯身，指尖轻点雪城爱胸前的吊坠，直视对方轻声道：“因为力量，就在我们心里。”

雪城爱眼底泪光闪烁，用力的点点头。

但在那一瞬间，她看到原本消散的镜中的倒影，再次凝聚，它、或是她，站在安琪儿身后，不复刚才的温柔，目光冰冷的看着雪城爱。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在看到安琪儿的一瞬间，眸子里好似冰川消融，竟是生出一缕怀念和温存，她一步步走上前，安琪儿却似没有察觉一样，仍是笑着抬起手，为雪城爱擦去眼泪。

雪城爱愣愣的看着，她张了张口，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倒影的身形缓缓散去，不再是雪城爱的样子，凝聚成另外一个人。

原来她根本不是倒影！

雪城爱看着这个人，有说不出来的熟悉，但她却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

紫色垂腰长发，胸前的暗色爱心挂饰，以及身上那股异样的力量。

她看起来那么温柔，却在看向雪城爱的时候眼底冰凉一片。

雪城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着，是不是戴一个兔子耳朵的头箍会更适合她。

那个人静静的看着安琪儿，在安琪儿消失离开前，走上前轻轻从背后抱住那虚影碎片。

但就是那一霎，安琪儿似乎感应到什么一样，猛的回头，似乎想抓住什么。

那个人早已融入无边斑驳里，不见人影。

她叹了口气，消失在原地，雪城爱从地上爬起来，眼角捕获一个人影。

梦境在碎裂，可雪城爱追着眼前那虚影不断的奔跑。

“请，请等一下！你是谁？！”

虚影冷笑着回头瞥了一眼，身形消失在坍塌的梦境边缘。

只有恶毒的诅咒环绕在这碎裂的真实里：

“就凭你？一个吸血鬼，你的一切都是从安安那里夺取的，有什么资格问我是谁？”

“放心吧雪城爱，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你最好多学点东西保住你那条小命，我迟早把你夺走的，全部抢回来！”

“最后，祝你考试挂科。”

(雪城爱：……虽然我知道很不合时宜但是你梅事吧大姐。)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碎裂的梦境，低下头握住自己的吊坠。

“那又怎么样？我会拼尽全力，守护我该守护的一切！只要黑暗存在一天，就不放弃战斗！”

她的周身散发出金色光芒，眼底闪烁着希望。

另一边，余安和伊紫目光凝重。

“是她吗？”余安皱了皱眉问。

“是她。”伊紫确信的点头，“我不可能认错，至夏姐姐出手了。”

“她难道想杀了雪城爱吗？”余安有些踌躇，难道她还要和至夏抢着来杀吗？

伊紫看着平板：“看起来是这样，这次只是虚影，看来至夏姐姐还没有能把实体传送到这里。”

“……她来来回回多少次了都，”余安撇撇嘴，“管理局的事情那么多吗？”

“你才知道啊。”伊紫切了一声，“等你做完这次任务开始管理局日常你就知道多枯燥了。”

余安耸耸肩，目光投向远处。

拉贝尔大陆——

安琪儿回忆着那个轻柔得像羽毛一样的拥抱，垂眸看着法阵。

“怎么了？安安。”库库鲁担心的问道。

安琪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没事，库库鲁。”

“我只是，想千韩了，想念我曾经的伙伴们了。”

库库鲁把她拥进怀里，低声安慰道：“她们会过得很好的，只要我们守护好一切。”

安琪儿闭上眼睛，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正确的。”

库库鲁心疼的叹息，把她抱紧：“会好的，会好的……只要我们坚持着，光明一定会到来的。”

——————————

逃出梦境之后，雪城爱睁开眼睛，目光坚定又明亮：

“花仙的魔法使啊，听从安琪儿女神的召唤，光明世界的力量啊，汇聚起一切的美好，百花缭乱！”

菲尔看她清醒过来，也是一顿，随即冷笑一声：

“对嘛对嘛，这样才更有趣不是吗？”

“黑暗的梦魇，刺破虚伪坚贞，脆弱的信念，终将随风而逝！暴风轮舞！”

两股能量疯狂的互相攻击着，最后互相抵消炸裂开来，白光肆虐而强硬的占领了所有人的视线。

浅止就趁这时，一发风刃过去，把雪城爱也推入大树的倒塌范围内。

白光散去，雪城爱抬头，看到摇摇欲坠的大树和一旁的菲尔，顾不上自己，大喊一声小心，直接向前扑去，一把把菲尔推出了倒塌范围。

菲尔猝不及防，被她带着摔倒在地，侥幸躲过了大树。

“小爱！”守在一旁的浅止迅速冲上去，伸手把雪城爱扶起来，顺手抹去了刚刚发射风刃的魔法痕迹。

不算亏，也不算赚。

她盘算着，刚刚应该直接把菲尔打飞的。

雪城爱对浅止摇摇头，笑着说：“我没事。”

说完便伸手想拉起菲尔，被对方一把把手拍开。

菲尔咬牙自己站了起来，狠狠瞪了一眼雪城爱：“别碰我！”

“你怎么这样，小爱刚刚可是救了你！”埃里克走近，皱着眉头看着菲尔。

菲尔抱臂冷笑：“她救了我，我就一定要感谢她？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更何况，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忘掉，拉贝尔夺走了帕拉尼的荣光，她也是罪恶的拉贝尔人！”

她轻盈的后跃，很快和几人拉开距离，摊摊手说：“埃里克，我劝你也别太信任这些拉贝尔人，另外，谁知道她救我是不是另有所图。”

“不，不是这样的。”雪城爱摇摇头，坚定的说，“因为我知道，你的内心非常温柔，虽然是敌人，但我们内心有着相同的目标，拯救族人，拯救故乡！”

菲尔愣了一下，暗暗垂眸。

“而牺牲拉贝尔，拯救帕拉尼，你的内心一定不会真正快乐！我们应该一起去寻找，让大家都幸福的办法。”雪城爱继续劝说道。

菲尔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你的想法好单纯幼稚啊，果然是没经过黑暗的、活在幸福和快乐里的小女孩。”

她用着更加嘲讽的神色看着几人：“你这样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拉贝尔是夺走帕拉尼光明的存在，让它消失让它去死有什么错？就算我们的目的相同，但是在广义上，我们的目的其实是正好相反的不是吗？”

雪城爱仍是锲而不舍的说：“不是这样的！拉贝尔从来没有夺走帕拉尼什么，你是被黑暗蒙蔽了双眼！”

“就算这样吧，我们还有别的路可走吗？”菲尔不为所动，“可黑暗能使枯木发芽，也能重铸希望，而你，你什么都救不了，还记得在丰饶之树那里的时候吗？”

这边几人对峙，另一边余安和伊紫吃瓜吃的开心。

“我现在宣布，我愿称这是菲尔整个剧情里最清醒的一次。”余安抱着平板点头，“看来帮她救活丰饶之树还是有用的。”

伊紫扯扯嘴角：“我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按照我的经验，这个时候就会有……”

【警告！警告！世界法则降临！世界法则降临！】

余安：……

伊紫看着余安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忍着笑把剩下的话说完：“……就会有法则强行干预剧情。”

[滴滴！检测到人物脱离剧情！检测到人物脱离剧情！]

伊紫摊摊手，继续看着平板内菲尔对雪城爱突然改变了态度，面对雪城爱新一轮感化不声不响，表现出一番纠结的样子。

“看吧，我就说吧。”与此同时，伊紫注意到菲尔的觉醒度呈现断崖式下跌，“世界法则出手了，它不会看得惯这么高的觉醒度，以及这确实脱离了剧情，估计不久之后丰饶之树又会出事了。”

余安无奈的说：“你的意思是，她还是会洗白喽。”

“你什么时候那么温柔了？”伊紫诧异道，“你之前不都是说当二五仔的嘛？”

余安一时无语，只好顺着伊紫的话说：

“……你的意思是，她还是会当二五仔喽？”

伊紫满意的点点头：“是这样没错，不信你看，剧情回到正轨了。”

屏幕里，菲尔飞身而起，在半空中指着雪城爱：“我不会感激你！”

但她的眸子里很明显有着动摇的痕迹。

她一挥手，紫水晶从掌心落下，向下飘去。

“但也不喜欢欠人情。”

她说完这话便消失了，只剩下似乎是威胁的话语：“下次见面，我们还是敌人！”

伊紫啧啧赞叹道：“有关家乡存亡都还讲人情世故。”

余安点点头：“新时代高智商女性。”

那边，雪城爱急忙伸手接住紫水晶，在淡绿色的光芒里，清明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紫水晶破碎：

“日穿云影彩虹见，故人相知自清明。”

已经变回精灵模样的清明笑眯眯的看着雪城爱：“你很厉害哦，圣洁之光。你的真诚信念，居然有一点感化到那个黑魔女！”

随即她围着雪城爱飞了两圈，疑惑道：“可是，好奇怪，我在你身上感受到和她相似的气息，现在好像还有另外一种奇怪的星芒气息。”

浅止心头一紧。

是了，她是奥菲克兹的灵魂碎片，身上自然带着本体的气息。

“应该是上次和菲尔还有奥菲克兹战斗的时候留下的吧。”浅止急忙插话道，她看了看雪城爱，“不然也解释不了了。”

“嗯，可能是吧。”雪城爱迟疑着点了点头。

清明听了后也摊摊手：“哎，这不重要啦。”

“总之，我愿意缔结契约，只不过你好像还没有得到立春的承认，我应该如何与你缔结契约呢？”

浅止抬起手，封印的纹路在掌心闪烁：“只能先委屈你被封印到卡牌里了。”

清明挑了挑眉：“好吧，也行。”

随着封印咒语被念出，清明化作卡牌落入雪城爱手里，那个熟悉的女声再次响起。

“二十四节气之清明，已被封印。”

————————————

雪城爱和浅止说说笑笑的回到宿舍，一进门就看到床上躺着的陆心岚，两人急忙压低声音。

……虽然浅止已经知道她在装睡。

“心岚睡那么早吗？”雪城爱压低声音问浅止道。

浅止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心岚，怎么睡那么早，身体不舒服吗？”雪城爱走上前，轻轻问道。

菲尔紧闭双眼，并没有回答。

“哎，已经睡着了吗？”没有得到回应的雪城爱只好离开，和浅止轻手轻脚的整理着东西。

在她们身后，菲尔睁开了眼睛，眸子里的情绪在阴影下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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