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绝（六十五）

江澄两边为难，又不好说些什么，见二人面对面对峙着，不肯说话，却又不肯退一步，只得上前，尴尬道：

“……泽芜君，这……有事好商量……”

想他江澄睥睨众生，竟然有一天也能说的出这样人劝的话来！

可奇怪的是，一向温润如玉待人宽厚的蓝曦臣此刻却固执的紧，那面上的笑容变成了一种无形中的压迫与严肃。那双浅眸紧盯着魏无羡，走近了一步，道：

“阿羡，回答。”

江澄心内恍然。

他想起来了。

上一世，蓝湛也是这样的表情！

心内道着不好。身旁的魏无羡挑了挑眉，道：“请问，我不回答会怎样？”

蓝涣忽然出手，魏无羡闪身避过他这一擒，道：“蓝涣，咱们刚刚就别重逢，你就动手抓人，不太好吧？”

蓝涣一语不发，出手越发迅捷无伦。魏无羡道：“我还以为我们应该算半个朋友？至少算个熟人。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儿绝情？”

熟人？

朋友？

蓝涣心底冷了一半，哽咽道：“回答！”

江澄挡在他们两人中间，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为难了大半天，只得又道：

“泽芜君！”

魏无羡道：“好。我回答——我驯养它们了。”

蓝涣紧紧追问道：“如何驯养？”

魏无羡眨了眨眼，道：“如何驯养？你想想，猛兽如何驯养？跟那是差不多的。先以元神压制，它们要什么，再给什么。”

蓝涣道：“用别人的，还是用你自己的？”

魏无羡撇过脸，哼道：“都有。”

蓝涣越过江澄，直向他取来。魏无羡道：“过分了吧蓝涣？你问得我都答了，你还想怎样？这么不讲情面？你想干什么？”

蓝涣咬着唇，那苍白的薄唇被他一点点咬出了血珠，在江澄急剧睁大的杏目下，一字一句道：

“阿羡，跟我回姑苏。”

那双半步含笑的眸光不见了，随之而来代替的是满目的希冀与凄凉。

江澄惊呆了。

他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这样的蓝曦臣。

可是魏无羡不懂，依旧是不以为然的撇过脸，他此刻在生气，非常生气，他在恼火！压制住心内的火气，可蓝曦臣一字一顿的语调依旧清晰的传入进耳内：

“魏婴，修习邪道终会付出代价，古往今来无一例外……”

“无论什么代价，我付的起。”

魏无羡忽然转过身，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染上了一点亮光的猩红。有

蓝涣的心微微颤抖着，他的心在颤抖，他的话依旧在颤抖，他的身形颤抖着，轻声道：

“……此道损身，更损心性……”

“我心内自有数。”

魏无羡冷冷道。

“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控制的住的！”

蓝涣的瞳孔猛然收缩，突然吼道。

“我当然控制的住。”魏无羡丝毫不避讳蓝涣的恼火，这世上反对邪魔歪道的人太多了，可是他没想到，蓝涣……竟然在怀疑他！

“说到底我心性如何，又关旁人什么事。”

沉默了许久，魏无羡又冷然道。

旁人……

城楼上，火光冲天，跃动的火焰映在一张张凄凉呆愣而不屑的面容上，与这沉寂的气氛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终于，蓝涣忍不住了：

“魏无羡！”

“蓝曦臣！”

魏无羡突然发了疯一般怒吼一声，竟让蓝涣怔愣了半分。只见他道：

“你一定要跟我过不去吗。论邪，还有什么比温狗更邪！这些温狗难道不该杀！”

定了定神，他的怒气似乎平静了下，又冷笑道：

“回姑苏？呵，也是了，毕竟你们姑苏蓝氏，最讨厌我这种邪魔外道。”

蓝涣瞳孔一缩：

“此去并非问罪………”

“那是什么！是要我修身养性，还是要废我全部修为！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们姑苏蓝氏是谁！”

最后一字出口，蓝涣的身形似乎倾泻斜了一下，随即站了好，那张本含有笑意的脸写满了凄凉写满了震惊写满了不可置信。忽然他轻轻转过身，那苍白的沾满了血珠的唇抿了抿，那张白皙的侧脸上划过了一道细致若微的光亮。

那是泪！

江澄呆愣愣的看着，看在眼里，愣在心里。

可是魏无羡并没有看到这些，他的眸色猩红着，与蓝涣的背影背对着，丝毫没有挽留和原谅的余地。

那不明所以的火焰依旧熊熊燃烧着，映在那缓缓远去的背影上。

心痛的，冰冷的，悲伤的。没人去管他，他也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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