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何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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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为妃

“小姐!宫中传来消息了——”

素桐风风火火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入墨初雪的房间里,瞧见她正坐在太师椅上读《孟子》,书页被翻折一角,清风穿过窗棂,字眼仿佛鲜活、明亮、熠熠生辉的存于世上,它们亦是生命。

停留的那页中正有一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墨初雪目光凝在这短短一句话中,迟迟不肯回神,如今她从未想过这句话,将她往后几十年人生,变得天翻地覆。

须臾,墨初雪指尖缓缓挪开将书册合起,抬眸看着额角冒着细汗的素桐,轻声道:“什么消息,如此匆匆忙忙的。”

语气中几分无可奈何,她为素桐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接过茶水的素桐,囫囵地灌入喉中,一举一动都尽显急促,素桐桎梏住墨初雪的手腕,目色微惊。

“陛下他……”不由得她深吸一口气,墨初雪心中焦躁不安,抿起唇却不催促她,素桐又道,“陛下他要纳祁小姐为妃,昨个夜里,莫公公到祁府传的圣旨!”

闻言墨初雪颦下眉,日头散落下光辉,将她指尖缀上三寸微光,末入尘埃亦清晰可见。

她心中阵阵彷徨,好似银针刺中不痛不痒,却波动涟漪无数,如同落花入水,静谧而深邃。墨初雪轻声低叹,她算不出洛凤城这一棋,落子何意——而这一盘棋,又是下给谁看,她都不知晓。

不知不觉中,她早已深陷进,王权家的算计、筹谋之中,像是坠入深渊,无可自拔。

“这宫中静时不动不响,动时一鸣惊人,打得叫人出乎意料。”

墨初雪藏匿住思绪中的无奈。

她指尖轻轻敲动着梨花木桌面,弹指一挥间,光影错落下,瞧见尘埃落散,恰似风月流水,留不住、藏不起,随年岁奔走而去。最后挥挥手,将素桐遣走了。他究竟要做什么?成了墨初雪此刻心中的结。

说来,入宫也好,趁着人多眼杂,她或许有机会去到裕庚帝寝宫,将遗诏盗出来。

七月初三,黄道吉日,正值盛夏;偌大皇宫,张灯结彩,与君同庆。

辰时刻,祁府上下轰轰烈烈得爆竹声中,婢子搀扶着祁烟缓缓迈出门槛,好似跨出了囚笼,踏去另一处囚牢。

妖冶的红衣霓裳,衣袂、衣袖绣着大气的金丝凤,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眉间勾勒着花钿,红盖头堪堪落下,掩去面容与思绪,她心中低沉……每一步都如此坚毅、如此决绝,如同赴死般壮烈。

墨初雪骑着飞云在队伍最前头,她今日一改往日素衣白裳,一袭胭脂红霓裳与茶白大袖,霞裙月帔。

婢子将祁烟扶上步撵,四位壮士将步撵抬起。

墨初雪挥挥手,队伍一步步往宫城走去,大道两边围满了百姓,皆在叩拜贵妃娘娘。祁烟目光透过轻薄红纱,偏向两侧跪在地上,身穿布衣的百姓们,他们的汗滴入土壤里,却依旧不肯起身。

朝夕之间,她摇身一变成了众人敬仰的贵妃……

祁烟抬起头,目色中不尽是京城,如今她似是提线木偶般任人宰割,无力翻身。步撵缓缓停下,映入眼帘便是宏伟宫城,倏然她明白墨初雪当初为何拼命想逃离,可她注定逃不出去了。步履迟缓地走向大殿,每一步踏在玉石阶上都如此沉重,四周静默得令她心肝乱颤,炎夏中竟传来几分肃杀。

她心中曾勾勒的喜结连理,在此刻支离破碎,好似失足跌落悬崖——垂死挣扎,无人知晓。

大殿前,她垂眸瞧见龙纹囍袍,她感受到对面人抬起手掀起,遮掩在她面容上的红盖头,下一刻,她望见那对沉寂温润柳叶眸。

倏然洛凤城眼眸微顿,入目便是她一双利落凤眸,几分媚;眉间花钿,似梨花,偏偏他透过她眼眸,目中却是——温雅矜贵、完完整整的祁烟,并无他人。

许是他头一回如此热忱、诚恳地看着她,倒也是明眸皓齿、沉鱼落雁的绝代佳人。

不知何时,洛凤城看祁烟时,她便是她,不再是她,可他究其一生都不曾发觉。

诸多繁缛礼节,墨初雪笔直站在座下,与众人一道,她亦是在萧凛然身旁,他碧落短衫,若翩翩君子。墨初雪昨个夜里,冥想至后半夜才入睡,如今她眼睫打颤,目色涣散。

支撑她的是,等到晚间,她才有机会混入裕庚帝寝宫中。

萧凛然垂眸瞧着她眼下一团乌青,他眼眸蕴藏着怜惜,低缓地说道:“若是累了,咱们悄悄离开便是,不会有人知晓的。”

墨初雪望着一众人,他们目光皆投向大殿中央模样般配的二人,“如此离开,倒是不合规矩了。”墨初雪微怔,遂低眉自嘲道,“时至今日,我竟会守着陈规,果真……都早已不如当初了。”

她抬起头看向萧凛然温和的目光,眼底满是失意。

“阿墨不必彷徨,”他的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唇齿间话语荡漾在她心头,他续道,“因为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在不同境遇中的所见所闻皆是成长,又何必因一时之境而惶恐。心中的念想不灭,那便永远有薪火,心有所向,趋之而往。”

语气轻得宛如鹅毛柳絮,却又在无边漆黑、寂静中燃起星火微光。

闻言,墨初雪心中沉下几分,不自觉勾起嘴角。似乎有他在身边,她可以永远都这般安定、悠然,那坚定与柔韧是萧凛然所不断给予她的。

她生来便骄傲自矜,却在境遇成长中遇见太多世事无常,让她深陷进幻化万千的泥潭中——其实,她自始至终从未变过,只是向往自由、江湖的初心被埋藏于深处。萧凛然犹如都城中最后的城墙,驻守着心中那寸柔软。

晚间,清风微拂,皎月高悬,卷起飘散落叶,月影穿树梢入水面,若波光三千,垂柳茂盛堕入湖中,盈盈水面映树影。

宫中设宴至酉时,大殿内轻歌曼舞。

众臣飞觥献斝地高谈阔论,执教人叹,一派祥和。

而正是此时,无人留意早已悄然离场的墨初雪,空荡无人的悠长宫道上,墨初雪摸着墙延来回张望着四周,静默、漆黑,时机一到,墨初雪一跃而上趴在黄瓦屋檐。黝黑的双瞳扫过偌大门庭,许是此刻巡回禁卫军在更班,门庭空无一人。

她抿了抿唇,一跃而下,迅速贴近墙延,跑向寝殿屋檐下,小心翼翼拉开陈旧木门。

她迈进屋内,将木门闭上,墨初雪长舒了一口气,迈步往黑漆漆的殿内走去,回忆着裕庚帝离世前说的话。在床榻附近,翻找寻觅,却如何也不见遗诏在何处。墨初雪目色凝着床榻半晌,许是有暗格、机关,她思索着便仔细摸索。

她在左侧床头最隐匿的木柱,察觉玄机,一根圆柱雕刻出三段,她摸在第二段上时……

指尖一顿,发觉那竟是松动、可扭转的,墨初雪内心雀跃,挑了挑眉……

“应是这里了。”墨初雪敛起容,缓缓转动第二节木柱,倏然她听见轴滚动的声音,她蹲下身来,看见床底侧边木板迟缓地挪动打开。

“谁在哪里——”门外传来纤细锐利的呼喊声,墨初雪抬起头,看着门上麻纸透出那人的身影,她心中打鼓,颤动得厉害。

那人正是莫公公,他怎会在此!

万千疑虑充斥胸膛,险些打乱她的阵脚,她还未来得及看见遗诏和玉玺置在何处。

电光石火间,门闩被推动传来咯吱声,莫公公站在门槛前。看着空荡荡的寝殿,他瞧见一片红衣袂从飘出窗外,若不是大开的窗户传来阵阵穿堂风,他都不会晓得有人来过。莫公公疾步走到窗前想看清究竟是何人,可早已不见踪影,他眸色凝重,缓缓垂下眼帘。

他不过是回这里怀旧,同裕庚帝说说,洛凤城娶亲之事,却遇上这档子事,能在此时还回到先帝寝宫的有谁,又为了什么。

莫公公低眉沉思,斑白的鬓发被晚风吹过,倏然他脑盘中闪过一念——遗诏!

事到如今,洛凤城已称帝,谁还会为了遗诏所奔波,他目色微顿,洛凤城一直派兵驻守这里,便是为了遗诏。

那知道遗诏的人又会是……墨初雪!莫公公泛白的眉毛紧蹙起,心中跳动剧烈,攥紧拂尘,闻声而来的禁卫军迈步入寝宫看着莫公公的背影问道:

“莫公公,方才是看到何人了?”

莫公公眼眸淡淡瞥向身后穿着甲胄,腰间佩剑的禁卫军统领,他沉吟一息,遂泰然自若地将大开的窗棂闭上。

随后悠悠然甩了下拂尘,“没有人,一只小野猫而已,都被你们吓跑了,也罢,都散了各自忙活吧。”

那人闻言松了一口气,作揖道:“有劳莫公公。”随后挥挥手将众人遣散,“都巡守去吧。”

随后他回头看了眼莫公公,莫公公微微颔首,统领道:

“告辞。”

遂转身离去。

待人的身影消失在寝宫外时,莫公公长舒一口气。

墨初雪跃出裕庚帝寝宫后,提着裙摆不停地张望小跑在昏暗的宫道上,衣袂飘荡,长发翩跹;秀眉微颦,目中涣散;犹若仓皇失措的谪仙。她望着身后漫长的宫道,一不留神,便撞入宽厚温暖的胸膛。

那人桎梏住她的手腕,墨初雪回眸看向他,碧落衫衣,缕缕沉稳幽香,她如释重负般勾起笑意:

“阿然。”

“阿墨真是让我好找,我寻了阿墨一炷香的时间,就猜着你会来这里。”萧凛然牵起墨初雪带着薄茧的手掌,指腹轻轻摩挲她纤长指尖。

墨初雪长舒口气,两人凑得极近,萧凛然近乎将她揽入怀中,呼吸间都是墨初雪那馥郁梨花香,相视目色中,不尽是情愫,悄然滋长开的爱慕,引人眷恋,心头一阵滚烫。她欲要开口,萧凛然轻轻将食指抵在她丰盈唇间。

“阿墨不必如此心急,”他回头望了眼空荡宫道,遂再望她,眼眸如同淌过春水,轻声道,“咱们先回去,以免让人起疑心。”

闻言,墨初雪长睫颤了颤,她微微颔首,言简意赅:“过些时日,我同你细说。”

二人回到嘉庆宫的大殿时,众臣已经退散,两人相视一眼便转身往玉石阶走去。踏下每一步,像是走入他们的天下与江山,顷刻间野心、贪欲尽数烟消云散。宫门紧闭,封锁住了常人所向往之自由,又释放了慕权之心,红墙之内,被禁锢的都是可怜人。

墨初雪每一步都像是逃离,她愈是思索,眉宇愈是深陷。

玉淑宫……

这是洛凤城为祁烟所建的宫殿,却种着满院梨花,好似在怀念着谁。

祁烟独自坐在红纱缠绕的床榻上,又将红盖头披上,屋内四处贴着的红囍字格外刺目,摇曳红烛, 惹人心中几分涟漪。她垂眸望着自己被凤尾花染红的指甲,纵然几分恍惚,回过神来,她如今已成人妇。

清脆地咯吱声,木门被缓缓推开,进来的男子几分醉意朦胧,洛凤城稳住脚步,目色低沉、神色恹恹,他沉吟片刻,指尖缓缓触碰到置在桌上的杆秤,去挑起那红盖头。

那张淡扫峨眉面容,凤眼缱绻妩媚,他深知她们愈是相像,他便愈是清晰知晓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二人。洛凤城怔了怔,放下杆秤,拿起剪刀,取下两人的一节青丝。

祁烟瞧着他结发的模样,好似他们曾深深爱慕过彼此般,她垂下眼眸,唇角边是如同秋霜的笑意,心尖钝痛。遂又对饮交杯酒,祁烟望着那俊朗的容颜,不禁湿润眼眸,眼角悄悄落下一滴泪,末入鬓角。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

诸多礼节毕后,二人僵硬地坐在床榻上,谁也不曾动。祁烟的指尖攥紧自己殷红的衣袖,朱唇抿起,此刻她犹如案板活鱼,他们彼此间的隔阂太深,亦无半分爱意。她赤诚真心落入深渊,无声无响,好似锐利剑锋,刺破心房痛得难以呼吸,亦不能转变,她深沉的爱。

须臾,祁烟欲言又止,洛凤城讪讪开口:

“朕今日尚有政务需处理,先回御书房了,恐怕不会再回来,你便在宫内好生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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