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我辗转反侧,迟迟才入睡,梦里也不甚安稳,我那许久不见的混账师父在梦里抢了我的姻缘册子四处跑,我在后面拼尽全力地追。
忽然他就停下了,我一个停不住便撞在他后背上,撞得我鼻子生疼。正想抱怨两句,他却回身扶住了摇摇晃晃的我,俯下身子在我额头上一弹:“够了,你且回去吧,否则就真的追不上了。”
我醒来之前的最后一眼,依稀看到的是他颈上挂的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光线的照射下,忽然闪了一下红色的光芒。
再然后我就醒了,看窗外的光线,天还没有亮。
但是我的怀里却已经空了。
伸出手抚上身边的席子,哪还有半分温热?昨天说了那样的话,我心里已经有一丝预感了,现在发生的事只是果不其然。
我心里的弦忽然断了,徒余心里一片空荡荡的。
也对,离人既然要离开,即便是再沸腾的茶,也会凉的。
人走茶凉,不过如此。
不过师父那一句“否则就赶不上了”在我脑子里回旋盘绕,让我总有一种事情还有转机的感觉。
希望这不是幻觉吧。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样迅速地拾掇好自己,再掐起仙诀疾奔向天庭的。
没有半点来由,我就是觉得疏珩他肯定会去天庭。以他的性子,做事一向决然,是断断容不得他人劝说的。
很快赶到天庭和人间的交界处南天门,我心想这回在人间拖了这么久时间,天上也不过半月上下吧。许多仙官可能都只觉得一天没见我,却不承想我在他们这“半个月”里究竟经历了多少事情。
守南天门的小仙官见了我,没有盘问,只是毕恭毕敬地低下头给我行了个礼。若是往日的我,定是要笑着道一声“免礼”,再东西南北地闲扯一番,可我今天没这个心情。
我只是直奔仙殿而去。
殿门紧闭,往日只有内里在议事才会如此。天界议事的规矩就是“闲人免进”,若是什么人来迟了,那就视为“闲人”,不得进入,就算他是哪位位高权重的仙君也是不可以的。
往日我也不曾硬闯过这扇门,就算是迟来了,也不过差身边的小仙官去通报一声,告罪不来。
我看了看紧闭的大门,轻轻地笑了一声,伸出手,运上九成仙力推上去。大门初初还能够坚持着不动,回来却无奈地发出“吱——”一声,被推开了一条缝。
我大抵是第一个敢闯这扇门的人吧。
但是我没有时间想这么多了,因为我透过门口的一丝缝隙,清清楚楚地看见天君座前,几百位仙官的围绕之下,一身白衣的疏珩,我的疏珩,缓缓地跪了下去。
疏珩:罪仙愿担下所有罪责。
他的声音里一丝疲倦和沙哑还未消退,身子大概也没有好全吧,我想——起码,在他跪下去的时候,我见他似乎轻颤了一下。
我突然就心里一疼,跪在那里的人,本该是我。
手上加了几分力量,门被缓缓推开。当光混合着细小的微尘飞进殿里的,当我大步走向疏珩时,当众仙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我们时——我的心里,忽地就失去了畏惧。
我走到疏珩身侧,果断利落地对天君行了一礼,单膝跪在他身边。
林寄:是罪仙越矩在先,自愿领罪,恳请天君责罚。
天君:哦?那么月下仙君觉得,该如何责罚?你掌姻缘司这许久,也算是劳苦功高了吧。
林寄:罪仙自知罪孽深重,愿卸任月下仙君一职,自请逐出天庭。此后,无论是天劫还是罪罚,如何处置都听任天君。
我自认为这番话已经说到极致。没了月下仙君名头的我不过只是一介可有可无的小罪仙,到那时候就算天君想把我碾作尘土——那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全场寂静。
疏珩自我进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声音,我用眼角余光偷偷看他一眼,他的手在袖中握得紧紧的。
林寄:为了弥补罪行,从此我再不干扰疏珩仙君的生活。有他之处我自会远避,只愿疏珩仙君不必为我一介罪仙挂心。
天君有些戏谑地笑了一声,意味不明,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林寄:罪仙告退。
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拉住了我的衣袖,我的脚步定在原地,缓缓转过身,轻轻地把那只白玉般温凉的手拉开了。
我低头,最后一次温柔地道别。
林寄:珍重。
走出两步远,我听到身后一声被压低但是我又恰好可以听到的话。
疏珩:……没那么容易。
是啊,没那么容易。
被红线缝合的骨肉,忽地被抽取红线,落得的只能是一个粉身碎骨的结果。我呢?我比这好一点,我被红线缝上的,不过一颗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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