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他

第六章他不是周杰伦

十九

肖迎春人还没踏进40中的大门，就看见了迎接自己的那一凡。半年的不见，她又长胖了，虽然剪了短发，但那甜甜的笑靥还是没变。显然她的肥胖已经让她宽大的校服也无法掩饰后背，肩上，大腿的赘肉，使她完全失去了一个妙龄女孩儿应有的美丽。她的五官长得多么周正啊，尽管有这些肉在毁容，可还是那么地耐看。肖迎春依然地记得那次，那一凡把一小女孩的照片递到她面前，问她漂不漂亮，不无得意后，又伤感地告诉她，那个美丽的女孩儿就是她。肖迎春问，为什么变胖了，那一凡愤愤地说，是她的妈妈和姥姥，在她小的时候，一个劲地给她肉，还有很多甜的，她就吃成了这个样子了，她还告诉肖迎春，到现在她也不喝白开水，只喝旺老吉和葡萄晶。

“那得多少钱啊，你这样下去会更胖。”

“他们不离婚了吗？不管我了，却狠给我钱，放心吧，老师我有钱花。至于发胖，已经这个样子都，管它呢。”

想起这些，肖迎春更心痛这个一度一直是年级第一的孩子。想一定得求学校，把她留下来，不然这个孩子真的完了。

“你怎么明知故犯，凭你的智力用得着偷看吗？人家老师是盯上你了，你还……你怎么就……”起初还嘻嘻地笑，看到老师是真气，那一凡低下头来。

“这么大的事情，你总该让你爸爸妈妈知道，快给你爸妈打个电话。”

“…………”

“为什么不说话啊？”

“我不喜欢看到他们在一起别扭的样子……”随着那一凡的“往这边走。”肖迎春就知道了，接二连三的违犯校规，已经让她无权力留在班级，而必须在教务处静候处分。

“这个事情太大了，你必须得把你爸爸妈妈叫来。”见那一凡还是不准备请自己的父母，肖迎春站住了，很正色地说：“你不请你爸爸妈妈，我就回去。”

“放心啦，你来之前，我们班那个女魔头已经给我的好爸爸打了电话，我那好爸爸一听完电话，会立即告诉我的好妈妈，刚才他们都来电话，说他们在路上。”

“你是怎么打算的？”

“随便。”

“你不能随便，你得把这个书读完……”

“读完？我的名字被贴在走廊上三次了，我怎么在这个学校呆啊？”虽然那一凡一直笑嘻嘻，肖迎春还是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很痛的忧伤，一排排地流过，一直流到肖迎春的心。

一进得教务处的门，肖迎春有些失望，她没想到，这么著名的高中，教务处却是如此地狭小和零乱。不过四张桌子，桌上桌下却都是考卷，而围着墙壁四周的书柜，顶层，四周，也堆满了考卷之类的纸张，横七竖八。

“你是她妈妈还是她初中的老师？”一见肖迎春进来，一个穿着藏蓝色西服套装，扎着马尾辫，年纪在五十上下的女子歪着脖子问道。

“我是她老师。”环视一周，看到屋子里再没有一个人，肖迎春知道她就是那个主管纪律的主任了。

“我姓邹，教务主任，负责纪律和考试试卷的发放，看起来，那一凡是你的得意门生了，她在我们这里的表现可不咋地。”

“她在初中的确是个好学生，文科很有天赋，我一直在告诉她40高中是全市最好的文科高中，来到这里就是机遇，她也很珍惜，她可能是一时糊涂了，给她一次机会吧。”

“给她一次机会，是偶尔糊涂？有这样糊涂的吗？头一天的警告刚刚贴出来，第二天就连着来两次，还骂监考老师，还是个女孩子，知道不？我贴警告就不知道怎么贴好，一次警告，两次三次就留校察看一年，不想要这个处分就转学，这是我们学校的规定。”这个邹老师像不能正常发声的唱片般，在快速的倒带中叽里呱啦地发着抓心闹肝的罗嗦和喊叫。连一丝插话的空隙也不给肖迎春。

看到对方这么个情绪，肖迎春很明白，此刻说什么只能是火上浇油。只好等那一凡的父母来了再作商量。

说是迟那是快，一支烟的功夫，那一凡的父母就来了。跟着她父母身后的是她现在的班主任李老师，一个看上去很干练的人。据那一凡说她是教历史的，但从她的外表推断，更像一个教数学，或者搞后勤保障的，她没有为历史所熏染的洒脱和大方。大概是当班主任当的吧。只有当了班主任的老师，才会因一些班级，学生的锁事的戕害，拥有着巫婆才有的尖刻的眼神，才会因成绩和班风苦得外表和灵魂都风干了似的憔悴。

不待那一凡的父母坐稳，她的班主任李老师和这个教务处的邹老师，就你一句，我一句地列数着那一凡的“罪状”，尤其是她的班主任，以超过那个邹老师三到四倍的语速音高，控诉着自那一凡来到这所学校始，所有的“罪行”。这个时候，肖迎春才知道，那一凡曾抢过同学的饭票，曾问过同桌是不是处女身，曾跟一些社会上不三不四的男孩子来往……看到在老师的数落中，一直都在抹眼泪的那一凡的母亲，还有虽然一直陪着笑脸，却红一阵白一阵的那一凡的父亲。肖迎春多想说，难道这个孩子就没有优点了吗？她不是很热心吗？不是来到这所学校，历史和地理连续两年考了全年级的第一吗？她已经比初三的时候好了很多，为什么就不能再给她机会呢？可肖迎春不能问，她再明白不过了，这样的重点高中，是容不得一丝另类行径的，除了分数，问题学生在这里没有生存空间。

“这样吧，让我们商量一下，看是转学好，还是在学校读下去。”不愧是领导，那一凡的父亲，虽然知道班主任说了这么多，其目的就是赶走自己的女儿，但他还在冷静地争取。

那一凡，她的父母，还有肖迎春。他们来到了学校后朝场的一个角落里。

“对不起，肖老师，还让你跑……”

“应该应该，难得她这么地信任我。”面对来自那一凡父母的寒暄，肖迎春的脑袋里冒出了儿子郑泽宇的影像，想郑泽宇还不如人家呢。

“凡凡，你真的是让爸爸妈妈给你惯坏了，一出生到现在穿得都是名牌，吃得也都是那么高档，要什么都满足你，你真的被我们惯坏了。”当那一凡一说出自己不要在这个学校读书了，她的妈妈哭了。

“不，那一凡，我们不能转学，咱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咱不能这么放弃了，在哪里跌倒在哪里爬起来。”肖迎春也流泪了，她感同身受。

“我看还是肖老师说的有道理，凡凡，留下好些……”那一凡的父亲也恳求着。

…………

“那我还在这个学校吧……”大概是受了老师情绪的感染，良久，那一凡答应了留在原学校，哪怕被留校察看一年。

“我知道这个孩子不好，我们又都忙，没给她及时的教育，能不能不留校察看，我为学校提供一些福利，就算抵消。”

“那就得校长定了，我没这个权利。”

“你们校长我见过面，一起吃过饭。”

“那更得校长定了。”

等他们再回到教务处时，那一凡的班主任李老师已经回到了班级，见那个邹老师还是不依不饶，那一凡的父亲就向她索要家中的电话号码。谁都心知肚明，他要送礼。可是这个铁娘子没有给。肖迎春连连叫苦，这样的重点中学，老师见过的大牌多得多，哪里会把你一个国企的小头头放在眼里啊，更觉得自己留在此地不适宜了。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在为儿子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个孽种把人家打成什么样了，于是她就以还得回去补课为由离开了。

二十

和李琳琳老师说了对不起后，肖迎春就匆匆去见陆佳颍。一见面，她就告诉陆佳颍，她得改变对儿子的态度了，不能再硬碰硬下去了。她要感化他。陆佳颍问她为什么，她说是受了那一凡的启示。于是她把今天去见那一凡的经过说与陆佳颍。然后得出结论：那一凡是严重缺爱才如此的。儿子郑泽宇也是。这些年来她只忙碌着给儿子物质的打拚，忽视了对儿子细节的关爱……郑泽宇和那一凡是一个性质的两个方面的问题。

“但那也不是你有意而为啊，他也应该学习着承担啊，我看到了这个份上，你的感化未必行得通……”陆佳颍很想把今天与郑泽宇的谈话说与肖迎春，告诉她儿子对她已经深仇大恨了，再感化下去只能让他觉得妈妈真的欠他，但肖迎春拒绝听，为了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她还不厌其烦地把那一凡的以往讲述了一遍。

肖迎春说，那一凡初二时，她的爸爸妈妈离婚了。原因是她的爸爸在自家床上捉到了她的妈妈和她的奸夫。于是她的爸爸向她的妈妈提出了离婚，她的妈妈痛快地答应了。那一凡却死活不同意，哭着喊着求他们别离。但爸爸说，他不能再接受一个肮脏的妻子，妈妈说，她不能再接受一个总用蔑视的目光审视她的丈夫。“那么我呢？我怎么办？”面对那一凡的质问，妈妈回答说她有姥姥，爸爸回答她说，反正自小她都和姥姥在一起，他们离不离婚她照样过她的生活。那一凡沉默了。一个月后，她的爸爸妈妈领取了离婚证书，再一个月后，那一凡就连着两天没上学。两天后，班主任和她的姑姑在学校附近的网吧找到了她，她正和班上一名体育生搂在一起……。班主任和姑姑请来了她的爸爸和妈妈。她的爸爸扇了她一耳光，她的妈妈一个劲儿地抹泪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人家会说你像了妈妈。”那一凡却不以为然地冷笑着。从此后，那一凡的书就读得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有人说在网吧看见她，也有人说在迪厅看见她，有人还说她经常在高档的饭店请那些和她一起鬼混的男生……期中期末，这个一直是年级第一的学生却考了个五十名开外。初三时，肖迎春临危授命，担任了那一凡所在班级的班主任。

“我知道，你也不想这样，你一直都把学习成绩看得很重，你这样，是要惩罚他们，是要他们把你当回事情。”上任的第一天，肖迎春就找到了那一凡，她的第一句话就把那一凡说得低下了头，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她告诉那一凡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儿，必须得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古语曰：十五而志于学。肖迎春还请来了那一凡的爸爸妈妈，要他们多关心她，一个孩子的成长，光有物质是不够的。那个时候，郑泽宇在宏县读书，一个人在家的肖迎春就常常把那一凡带回了家，辅导她学习，给她做好吃的。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那一凡没考上最好的高中，她还是很意外地考取了最好的文科高中40高中。大家都说以那一凡初二的状况，是考不了这么好，这一切得归功肖迎春。

“想想，那时候是因为我的耐心和爱感化了那一凡，后来，40中的老师对她没有耐心了，她又变坏了，再想想，我对儿子，除了责备还是责备，总是恨铁不成钢，所以从今天起，我要改变方式，我要像周杰伦的母亲那样，除了要在细节上关心爱护他，我还要协调他和各科老师的关系，不再指责他……这样，他肯定不会去网吧，肯定爱回家……”

“那好，你试试看吧。”看着一脸向往的肖迎春，陆佳颍不忍心再给她泼冷水了，可心里却在想：老天，开恩吧，这个女子疯了。

二十一

肖迎春感化儿子的计划之一——协调儿子和各科老师的关系，进行得很顺畅。同事们都表示，看在肖迎春的份上，一定会耐心地教育他辅导他，绝对不会把他那些犯浑的以往放在心上。但是感化郑泽宇却不那么容易，一星期过去了，也不见起色。第二周肖迎春决定改变战术——绝口不过问他的学习和提醒其应当回家过夜事宜，只关心他的吃喝。他爱吃亚惠就吃亚惠，爱吃肯德基就吃肯德基。

这样，周一一大早肖迎春就来到了学校，对两天没回家的郑泽说：

“好儿子，没吃饭吧，是到附近的亚惠吃，还是买回来？”

“你怎么又来了，你老跟着我干吗？！”依然，一看见肖迎春郑泽宇就怒目圆睁。

“我怕你不吃早饭，那有害健康……”

“你烦不烦啊，老跟着我干吗！”郑泽宇更不耐烦了，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太虚伪了，以此为借口跟踪自己，只有她才想得出来。但肖迎春还是温和地说：

“儿子，不吃早饭不可以，身体会受不了。”

“呵呵呵……金刚呵，我们中午打球吧，看我不盖死你。”

“方磊，快把数学导航给我，抄抄吧。”

“不给呵，别这样好不好。上课觉觉，下课闹闹，作业抄抄，这是我颓废的风范……”

…………明白儿子在用这样的方式对自己的关心予以蔑视，肖迎春只好决定暂时离开班级，她不能让她的学生比她还尴尬。

“你给我带回来吧，。”见妈妈真的离开，郑泽宇发话了。

虽然肖迎春挂着僵僵的笑意，走出了教室。但她还是信心满满地觉得只要耐心下去，儿子会改变的。

如斯，夜课前，肖迎春又去学校附近的酒店买了儿子最喜欢的红烧羊肉串，炸里脊，又坐了两站车到一家肯德基买了两个辣腿汉堡。诚恳地等在教室外。一见郑泽宇，赶紧奉上，陪着笑说：“今晚回家吧，我做你最爱吃的可乐鸡翅，还有牛尾汤。”有吃的当然高兴，郑泽宇歪着脖子把还热气腾腾的食品袋接过去，然后用最近以来少有的温和口气说：“你先回去吧。”

“你晚上一定回去啊，我马上就回去做。”儿子的转变，让肖迎春喜出望外，她可得抓住这个机会啊。

“你总这样也不是个事情啊，他会更不拿你当回事情的。”负责视察初三补习的教导主任看到了这一幕，不无同情地说。“慢慢来，我只能这样感化他了。”

“哎，这是能感化的事情吗？”听着主任重重的叹息，肖迎春更在心里默念：奇迹啊，你真的不光顾光顾吗？

但这个晚上郑泽宇依然没回家。

第二天的早上，傍晚，肖迎春照样买了郑泽宇爱吃的静候，郑泽宇依然答应回家。但依然没回家。

第三天傍晚，肖迎春提着装着牛腩，猪排骨的袋子，在学校的正门等，一直等到郑泽宇上完了夜课。

“我买了猪排骨，牛腩，跟我回家吧。”刚刚还和同学有说有笑的郑泽宇一看见了母亲，火了：“你自己吃吧。”说着转身就向大门外走去。他觉得这个时候母亲等他，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你去告诉郑泽宇，就说我买了他爱吃的，请他跟我一起回家。”肖迎春只好求助“金刚”金昭阳了，可是满口答应她的“金刚”，奔向郑泽宇，交涉了一通后，却不见影子了。肖迎春只好再次来到了郑泽宇身边，陪着小心说：“跟我回去吧，你总不能一直不回家啊，你的身体也受不了啊。”

“你烦不烦，老跟着我干吗啊，我不回去！真讨厌！”郑泽宇吼了起来，甩开肖迎春伸过来的手，一个急转身，不见了踪影。留下的肖迎春，望着漆黑的夜空，泪水一串串地流个不停。但她还是告诫自己，挺得住，坚持的了，但是她没想到，更大的屈辱和灾难已经在等着她了。

二十二

至今肖迎春都不能忘记那个难堪的周三。那天上午，66中学全体初三学生到附近的34中进行理化加试。所谓的理化加试，就是关于物理和化学，特别是化学的试验测试。虽然短短的二十来分钟时间，但因其成绩是中考理化成绩的一部分，相关的部门还是决定把整个上午作为了测试的时间。为此，只能把一天的课程一个下午上完。可是上课的时候，李琳琳老师却发现郑泽宇，“金刚”等六个学生不见了。

上网去了。

一听李琳琳老师说郑泽宇不见了，肖迎春就跳起来。立即奔向了34中附近的几个网吧，果然，她在那个新概念网吧看到了郑泽宇和其他五个学生。他们在玩游戏。

“郑泽宇，回去，下午还上课呢，你忘记了。”肖迎春尽量和颜悦色，但郑泽宇像根本没有她肖迎春这个人存在似的，继续玩他的3C。连着喊了两声，仍不见郑泽宇动，肖迎春只能对已经听到了她的喊声，而时不时向她张望的“金刚”喊：“金昭阳，回去吧，下午上课，全班学生都在等你们呢。”“金刚”瞪看着郑泽宇，似乎在说，走吧，你妈妈找来了。然而郑泽宇的岿然不动和满脸的愤怒，却让“金刚”他们进退两难，于惶恐不安中，又坐了下来。这一坐，把肖迎春的一腔火焰坐得，滋滋地冒着浓烟。近日来铸就的忍耐彻底地崩溃了。大吼：“金昭阳，听到没有！我是你老师，我不要你们上网，我要你们回学校上课去！”但郑泽宇不动，“金刚”他们就不敢动，这让肖迎春更确定郑泽宇是这次行动的主谋。自己一个人和我作对还嫌不够，又领着我的学生公然与我作对。这一刻，肖迎春不是为一个母亲尊严的失去而汗颜，汗颜的是一个师者尊严的扫地，这是她最不能接受和容忍的。于是，她一把按住了郑泽宇手中的鼠标，说：“郑泽宇，听好了，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去，不然，我就把李阿姨找来，让她把你们的行为登到晚报上。我要让全市的人都看看，我的儿子，我的学生，是怎样在上课的时间里，集体上网玩游戏的……”看到“金刚”他们一听母亲说，要把他们的行为登到晚报上，涨着红红的脸，慌慌地起身了，郑泽宇破口大骂：“去死吧，你不就有本事找人吗？我操你个妈的。”“你真畜牲，畜牲啊，你在骂你的妈妈……”没想到儿子会这么骂自己，还是在自己的学生面前，随着一股冷冷气流的奔涌，手脚冰凉，牙齿打颤的肖迎春失去了知觉。等她再清醒过来时，人已在医院的休息室里。身边站着的却是方少平。依稀记得自己倒地的瞬间，“金刚”喊郑泽宇，可是郑泽宇依然骂骂咧咧没回头，“金刚”就一声声地喊老师，还有意识的肖迎春就拨通了方少平的电话。

“怎么会是这样啊，我学周杰伦的妈妈感化他也没用啊，他怎么会是这样啊。”看到方少平的第一时间里，肖迎春有气无力地说。

“哎呀，他不是周杰伦，他现在需要的是事实教育……还有，你……你也不是真诚地从内心来感化……”

“我怎么不是真诚的，我是他妈妈，他得中考啊，他得读书啊。”肖迎春又不高兴了。方少平很想说，读什么书，这样的孩子能读书吗，但看着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肖迎春，还是说：

“你别管了，把他交给我，这个小子，我还真就不信了。”

不知道为什么，方少平一坚定起来，肖迎春就安静了，就像小时候相信他能把欺负自己的人打趴下一样，肖迎春相信，方少平有办法让郑泽宇回归正常。于是，感到了安全的肖迎春，是那么地想问问方少平，他为什么不结婚呢?那个叫莲的女子还缠不缠着他？但她又觉得自己没有开这个口的权利，只好把目光投向了不知名的远方，期待着方少平能帮她把儿子**成个人形，那样为他做牛做马都心甘。

郑泽宇再次出现在肖迎春身边，已经是离中考还有十三天的时间。尽管郑泽宇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错了，我会按时回家，不上网吧，全心备考。”肖迎春还是高兴得直搓手，说：“儿子，尽管还有十三天，但是不晚啊，只要你努力，我们还是有希望啊……”这一刻，她完全忘记了儿子给她的屈辱，又是倒果汁，又是削苹果……

“用功得很啊，我说什么都听，你用什么法子让这个倔驴安静了。”三天后，方少平打电话询问郑泽宇的表现，肖迎春激动得一只欢快的鸟儿般地问。

“哦，没什么，其实，就是我不找他，他也会这样，他只是有意地气你罢了。”

“是的，大家都说他在欺负我，说要是有个爸爸，就不能这样了。”一说到儿子是在故意气她，治她，肖迎春就黯然了。

“别这么说，他不是有意气你，欺负你，是有个结儿别着，解开了，就会好了……他的本质是个好孩子。”

“那麻烦你中考后给他解了，救人救到底。”一说儿子有救，肖迎春从头到脚都通透地明亮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难啊，不过放心，我尽力。”

方少平的保证，又一次让肖迎春心底里那股压抑已久的暖意，汩汩地漫延的同时，她也更想知道方少平是怎样说服了儿子，但方少平不说，她也不好追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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