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今天是姥姥的生日

第一章今天是姥姥的生日

一

谁也没想到，在人们都盼望能落下第一场春雨的阳历三月，却下了一场好大的雪。这在滨城实在不多见。大概也沾染了“随风潜入夜”的春雨的脾性特征，这雪也是在凌晨翩然而来，一袭大大的纱衣般搅动了这北方城市的静谧。倾间，整座城市都弥漫在一片妖娆的蒸腾里，转眼就被无边的白淹没了。

怎么还不回家，雪都这样大了？

这个时刻，秀林小区那个矮胖的门卫老张又望着小区前那条环形大马路自语着。随着他的目光望出去，你就会看见，那里正有一中年妇女徘徊的身影。她叫肖迎春，今年四十四岁。她又出来找她那离家两天两夜的儿子郑泽宇。她是昨天晚上六点半出来的，她已经找了二十多个网吧了，确定自己就是找不到儿子了，她才又转回到家所在的秀林小区的这条大马路上。

这次怕真出事情了。再次拨打儿子的手机仍是关机，她决定拨打110。

“对不起，打扰了。请问，昨天和今天，咱们市里是否发生了……有孩子在网吧被杀或车祸什么的……”

“啊……没有……”

“真的没有吗？是真的吗？你给我查查吧……”

“这个……啊……你还是问问各个区的派出所吧……”

“……”肖迎春刚想说我忘记了沙区的号码了，但对方已经挂机了。我的电话已经是骚扰了。这念想一跑出来，肖迎春的眼里跑满了泪花。

儿子啊，这么大的雪，你在哪里啊，妈妈不是就要你回家，妈妈只要知道你在哪里，知道你安全就好了，你就给妈妈回个短信吧。想最好不要在这风雪的凌晨再次地骚扰人家警察了。肖迎春第四次给儿子发了短信，并又一次拨打了儿子的手机，传来了仍是手机关机的提示音。

真混蛋！下个月不给他入话费了！肖迎春愤怒了，她更恨不得挖地三尺把儿子揪出来，将他碎尸万段。可一想到儿子可能会有不测，她蹲了下来，这个时候，她才看见出来时慌张穿在脚上的旅游鞋，前端已经开了长长的口子，雪正从那里进入，至此，她才觉察到双脚已经冻冷得僵麻了。

肖迎春对着双脚呜呜地哭泣了。漫天的雪雾成了她伤心的代言。

“你回家吧。不会有事情，钱花光了，他就回来了。”

“不能总这样，会垮的，你想想，你垮了还能救儿子吗？”一看见肖迎春蹲了下来，一直在盯看她的老张跑了出来。

肖迎春感谢这个门卫张大哥，几次三番地帮她说服儿子，听她唠叨咕苏自己的艰难，儿子的顽劣，使她在被无助蚕食时有了一丝的温暖。真是个热心的人。今天，在这个无助的时刻，她又听了张大哥的劝，回家。

可一打开家门，肖迎春就被摆放在门口的那双白色的阿迪达斯球鞋镇住了。那是儿子郑泽宇的。看到鞋上没沾一点的泥巴，肖迎春断定儿子是凌晨前回的家。门卫老张没说看见他，那么他是在九点前回来的，大凡九点后回家或出去的，老张都会注意。这个混球！看到酣睡在床上的儿子，肖迎春恨不能一把揪起他，像初一那次一样，操起搓衣板，胳膊，腿，脚踝的一通狂轰乱砸……但肖迎春还是选择咽下这口气，不但是身子长长一倍的儿子她打不动了，更重要的她怕把儿子打跑了。还有四个月中考了，千愤万怒，她也要忍了。那不仅关乎她这个名牌教师的脸面，更关乎儿子的前程啊。谁不知道很大程度上中考比高考还重要。儿子糊涂，她可不能糊涂。

完全没了睡意的肖迎春，确定儿子睡得很死实后，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儿子的房间，借助着凌晨的微曦，开始陶摸着儿子的书包和衣裤的兜。书包和上衣进行得还顺利，裤子的一条腿却压在了儿子的身子底下。急得肖迎春左右前后，前后左右地比试着要把那裤子抽出来。

“随便，怎么都是活……”儿子突然的一个翻身和梦语，惊悸得肖迎春一个趔趄，屏息静气地摸出了儿子的房间。一来到了客厅，肖迎春赶紧借着壁灯微弱的光亮，查看她的战利品：一个长条的电话本，一张田字格的纸张。她不敢打开那荷花瓣的大吊灯，怕那强光透到儿子的房间……那可麻烦了。再怎么说，她也知道此刻的行为是在侵犯儿子的隐私。幸好，电话本里的号码写得很大很清楚，她一抄就抄了下来，但那田字格纸的字迹，太小，太模糊了，她看也看不清楚。那就藏到沙发缝里吧，反正那是在上衣的里兜发现的，很旧的样子，是不会马上被察觉的。一切都作停当了，可肖迎春的心还是破了一个大洞般，空落落的，尤其是把电话本放回到儿子书包的瞬间，看到依然压在儿子身底下的裤子，竟急得想哭。她就是抑制不住要去想，那裤子里肯定有她想要的东西。譬如，儿子给那女孩儿的情书，那女孩儿给儿子的情书……

二

“今天是阴历初九。”郑泽宇一醒来，就站在客厅，望着前方说。说得正在忙碌早饭的肖迎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地看着他。

“听到没有啊，今天是阴历初九……”见肖迎春没反应，郑泽宇生气地喊。这次肖迎春明白了，儿子是在提醒她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她也想起来了，今天是三月八号，阴历却是初九，是过世母亲的生日。

“真有意思，连你妈妈的生日都不记得了，还说什么我不孝敬，说别人一套套的。”儿子的咕苏，气得肖迎春双太阳穴呼呼地冒着愤怒的火苗，很想对他咆哮：是的，我忘记了，若不是你的为非作歹，我能忘记吗！但说出来的却是：

“瞧瞧，我的记性？今年的阴历初九赶上了和三八妇女节在一起了，不然怎么会忘记?你姥姥在时，生日蛋糕可都是我买的啊，谁忘了我也不会忘记啊。”虽然对两天没回家，一回家来，不检讨不愧疚，还这样理直气壮和自己说话的儿子，恨得气得头发稍乱颤。但肖迎春还是支撑着耐心。

就找理由吧，有这么居高临下承认错误的吗？心里装满了不满的郑泽宇，很不屑地瞟了妈妈一眼。想，他还是马上离开的好。

“才五点半，你去哪里啊？这个时候没有去学校的车？”一见儿子这个时候要走，肖迎春急了。她一连问了两遍，郑泽宇就是不吭声。

“你不吃早饭了，今天我可是包了你最爱吃的肉馅馄饨，你就吃口吧。”见儿子真要走了，肖迎春更急了。

已经在穿另一只鞋的郑泽宇，一听说肉馅馄饨，深思了一下，停止了穿鞋，又把另一只穿好的鞋脱了，不耐烦地来到了厨房。可他一看见被放进了燕麦片的牛奶，脸阴沉了，说：“我不吃了。”转身又要离开。

“儿子，这些都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你得吃啊，这可是营养早餐。我知道你想吃肯德基，喝可乐，可那都是垃圾食品。已经有很多报道说，一些你们这样的九零后的孩子，还有一些八零后的孩子，因为总吃肯德基，喝饮料，吃过多的甜食，身体的免疫力下降，很小的年纪就得了高血压，糖尿病……哦，最近还报道长期地吃甜食和喝大量的饮料，已经使一些九零后的孩子得了很难医治的皮肤病……”

又唠叨了，烦不烦啊，总是把你的意志强加到我的头上来，牛奶里放些头发屑一样的麦片谁吃啊，好好的鹌鹑蛋，还要放到辣椒里一起吃，真是要命。什么肯德基不能多吃，什么饮料不能多喝，干吗老是这样啊?

这样一寻思，郑泽宇狠狠地摔上了门。

随着那“咣当”的摔门声，肖迎春的眼泪哗哗的。自独自拉扯儿子始，她几乎没流过眼泪，但最近她总是在流泪。

可没多久又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肖迎春赶紧擦去了泪水，想可能是对门的张姐来叫自己上班了。对门张姐的孩子在自己的学校读书。自从女儿到自己的学校读书，有私家车的张姐时常会捎带着肖迎春。肖迎春知道一向对自己很客气的张姐突然热情起来了，是想让她多多关照她的女儿，现在的家长为了儿女什么都豁得出去。

没想到进门来的是儿子郑泽宇。你怎么又回来了？对于来自妈妈眼睛的提问，郑泽宇根本没看见似的，直奔客厅的书柜而去，拿起书柜里姥姥放大的照片就往书包里装。背姥姥的照片干吗？这话肖迎春没有问出口。她知道问也是白问，只好说：“背姥姥的照片搞纪念活动吗？可别打碎了。”

儿子又一次离开时，肖迎春才想起那被藏在沙发缝里的田字格纸条，赶紧取出来。原来那是记着QQ密码的纸张。记得一个学生告诉她，QQ的密码丢失了，就上不去QQ了。她想儿子的QQ密码在自己的手上，是不是就不能和那该死的女孩儿聊天了，是不是就不能去网吧了？

但是她还是放心不下。觉得儿子这么早走定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于是她飞奔出家门，直追儿子身影而去。她要证实儿子的行为不只迷恋网吧那么简单。

可是在肖迎春途径35路车站的时候，竟然从急速驶过的403路车的窗户上看见了郑泽宇的脸。去学校应当乘35路车，儿子怎么坐上了403路的车？这个发现一把火钩般地剜刮着肖迎春，本是慌慌的心，更颤抖成了雨打的枯草，一晃一晃地紧跳着。

三

等肖迎春急急地赶到初三五班教室时，没想到郑泽宇却在班级里，正有说有笑地和几个早来的学生聊天呢。至此，肖迎春才想起403路在友谊商城门前倒7路会更快地到学校，但儿子为什么会跑到离家大老远的地方去坐403然后倒车7路，大早晨地来到学校？真是个急需弄清楚的谜。

时才还有说有笑的，一看到了妈妈。郑泽宇整个的人都阴冷了，冷着个脸冷着个眼地扫看着妈妈。迎接着儿子敌视的目光，本来看见早早到校的儿子，不是在学习而是在聊天，已经很不开心了，现在儿子的敌视一下把不愉快的火苗给撩拨旺了。肖迎春就对那几个因她的到来已经闭了嘴巴，正慌张地找书本的学生大声地呵斥着：“还不赶紧看书，都什么时候了，大早来就为唠嗑，有意思吗？”那几个学生更慌张了，拿出书本的赶紧在看，在写，没拿出的更急切地翻找，唯独郑泽宇依然冷冷而尖锐地看着妈妈。顿了顿，知道儿子是不会当着自己的面拿出书本的，肖迎春决定离开班级。她可不想当着众学生的面，和儿子这么拔剑怒张下去。但她还是害怕儿子会错过了下午的数学补习，临走出班级，还是走到儿子跟前，敲着儿子的书桌说：”唉，中午别忘记去找我，下午一点去补习数学。”郑泽宇从鼻孔里冒出了个“嗯”，算是答应了。尽管儿子的态度很不友好，退出班级时，肖迎春还是把一个食品袋放到了儿子面前。那里面是早晨郑泽宇拒绝吃的馄饨和鹌鹑蛋。

很凑巧的，今天是三八节，也是星期三。一周里，总是在上课的肖迎春，今天没有课。这在忙得跳舞似的初三老师，真的十二万分的难得。肖迎春想今天真的赚了，加上下午的半天三八妇女节假，就是一天的假了，今天也是过世母亲的生日，上午把所有的批改都批了，所有该备的课都备了。下午好轻轻松松地带儿子去补课，晚上，亲自做个手擀面，给母亲过个像样的生日。

经过连廊时，肖迎春看见传达室那个瘦高的的张老师，正急急地向自己挥手：

“肖老师，有人找。”

谁啊，这么的早。一路上肖迎春都在寻思。

一看到站在校门口的方少平，刹间，一股暖流就在肖迎春的周身游走。这是肖迎春也说不清楚的，为什么一见到方少平就跟见到挚亲的人似的，欢娱，兴奋。

“老同学，大早来看儿子啊，放心吧方磊好着呢。”

“非得看儿子啊，看看老同学就不可以吗？”显然方少平那灼热明亮的目光也在提醒着肖迎春，他有着如她一样的感受。可如每次一样，肖迎春赶紧避开它，说：

“真羡慕你这个大老板啊，**出这么一个好儿子。”

“哪里，他也有很多缺点，就是好，也是你肖阿姨教育的好，他可是非常地喜爱你这个肖阿姨啊。”

“哪里啊，好孩子不是教出来的，方磊本质就好……哪里像我那龟儿子……”一说到儿子肖迎春的目光黯淡了，若不是方少平的儿子自己教，打死她也不会在熟人和老同学面前提儿子的，特别是近一个时期，她丢不起那个人。

“有那么严重吗？我能帮上什么忙不？”看到泪水已经涌出了肖迎春的眼眶，方少平多想告诉肖迎春，他就是为了郑泽宇才一早来找她的，他不能看着她再错下去，憔悴下去了。

“你找我有事情吗？见方磊的班主任吗？”

“啊，我想让你给方磊补习一下语文，期末他才考了124分，这个成绩升最好的88中有些悬。”见肖迎春就是要拒绝自己介入她与儿子的事情，方少平情急中，编排了一个看似十分合理的理由。

“不知道吗？上访三令五申不允许给自己的学生补课，再说方磊真的没问题啊，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但我也知道，很多的老师都在给自己的学生补课，这是事实，不是说，有的老师有意识上课不讲，就留着到她的补习班讲吗？”

“不允许你这么诬蔑我们老师啊，那是极个别的，大多数是廉洁的，但是中考竞争这么激烈，大家都很依赖补课倒是真的，这也是没办法啊。学一遍和两遍就是不一样吗。”

“得罪啊，不就是知道了学两遍与一遍不一样，才让你这个语文的大拿给催化催化吗？”没想到自己的哀告把肖迎春说乐了，方少平的心敞亮了，但他不知道他的这个样子让肖迎春想起初中时，他向她哀告抄作业的情形。于是，他们就在轻松中定下了每个周六下午作为方磊到肖迎春那里辅导的时间。

“不能眼盯着成绩啊，你可得注意儿子的思想，成人可比成才重要。有需要我的，一定别客气。”

临别方少平又强调着，肖迎春不以为然地笑笑。方少平就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肖迎春愈见消瘦的背影想：无论如何也得找机会与她谈谈，不然她会走得更远。

四

肖迎春所在的66中学是个有初中，也有高中的完全高中，所以它的语文教研组，就比一般中学要大得多。在这样的大办公室里，不仅能知道初中的事情，高中的事情也会略知一二。何况老师们又总喜欢把所谓棘手的事情，摆到桌面来谈论呢？今天大家又在围绕着一高一女生的周记展开了激烈的谈论。原来，高一的一个女生公然在周记本里写到：美国，日本，台湾等地的学校都给中学生发避孕套了，中国不仅不发，还阻止他们恋爱，这是极其的不人道的。教师们一致认为这个女孩子太不要脸了。怎么能拿中国与美国等开放国家相提并论呢，中国是中国，我们的传统就是一个性保守的国家，这是我们的底线。更令教师们气愤的是，这个女生居然是一个看上去很乖，学习成绩很不错的学生。于是教师们又谈起了现在中学生，特别是高中生，竟然当众搂搂抱抱，被老师撞见了，老师脸红了，他们却笑嘻嘻的，觉得他们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一列举完后，教师们又挖根源，一直认为那该死的影视剧和网络才是罪魁祸首。同事们的谈论，不由得使肖迎春想起了自己在广播电台作家长课堂节目嘉兵主持的一段往事。要是以往，她肯定会讲与同事们听，但因为儿子，她只能选择沉默，可心里却还是抑制不了要想那事情。

记得那天节目还没结束，就有一个白胖白胖的男孩儿等候在直播间外。

“肖老师，我很爱听你的节目，觉得你很理解我们。我想和你说说知心话。”节目一结束，这个胖孩子就拦住了肖迎春。他说话的声音像女孩子一样的清脆。他的稚嫩让肖英迎春不忍拒绝。她带他来到了电台外的咖啡屋。他告诉肖迎春，他是睿丰中学初二的学生。一听是睿丰的学生，肖迎春更是欢喜，那可是本市最好的初中学校，所有的学生都是经过选拔的。没想到这个不原透露姓名的学生，开口的第一句话，竟说他想自杀。说，因为他胖和说话的声音，同学们都说他不是男人是个太监。还说他班级里的同学在一起，私底下除了讲上床的事情还是上床的事情，他插不上嘴，觉得那很龌龊，同学们就孤立他。他还说很多男女同学都在谈情说爱，都在上床，都老婆老公的相称呼，但没有女孩子喜欢他。为此，他很孤独，觉得自己活着真的没有意思。那次是肖迎春第一次听到学生们是如此对待性，心头一阵惊异，但很快就平静了，她想这一切都是这个孤独的孩子的臆想吧，自己怎么没看到？而今这个女孩子的周记和同事的议论，让她不得不去正视那个男孩子所说的，难道是真的吗？

“气死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呢？！”忽然，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肖迎春的沉思。

只见教高一的小周老师一脸阴云地走进来。她说，今天上林觉民的《与妻书》。擅长朗读的她，把精力都放在了朗读课文上。可就在她朗读得似乎林觉民就在眼前，笔笔泣血噙泪时，耳畔却传来了嘿嘿的笑声。没想到，后排的几个学生竟发现新大陆般地嘀咕着：林觉民不但早婚，还超生。才二十四岁却已婚五年，还是两个孩子的爸爸。虽然小周老师狠狠地训斥了这几个学生，但还是诱发了哄堂大笑。

“这样的课文还是删了吧。再上下去很是尴尬。”

“删什么删啊，这多有教育意义，就是现在的孩子心眼歪，无聊才那么地想。”

“哎，过时了，很多的课文都过时了，不适应时代了。”

“现在的八零后九零后都是喝着港台文化和哈韩哈日长大的，当然不能被感动了，更别说感同身受啊，没法强求啊，没法强求啊。”

“…………”

是时代问题，还是我们的教育出问题了？为什么？显然这些每天都在发生，看起来寻常的琐事，今天却深深地触动着肖迎春，使她很不情愿却很自然地与儿子联系在一起，。一想起儿子，肖迎春就焦虑起来，她又担心儿子中午不来找自己了，逃跑了。于是，她决定中午吃饭时就去班级里围追堵截，就是押也要把儿子押到补习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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