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我用死来唤醒你

第二十二我用死来唤醒你

六十八

自回到家，一直没正眼瞧一眼妈妈的郑泽宇，家里的电脑再次成了他的伙伴和支柱，qq飞车，旋舞团，3c，地下城……一个月晨昏颠倒的流浪生活，已经使郑泽宇如一只习惯夜行的猫，于他，白天只属于睡眠和慵懒地晒太阳，不喜欢的学校，不喜欢的学习内容，早九晚五的学校生活更如一绑缚的锁链，让他深恶痛绝。于是他再次地失去了自我的控制和约束。好在有个唐润杨天天地来敦促他，一道上学，一道放学。开学的第一个星期里，也相安无事，这就使得肖迎春能够腾出精力去想想该干该做的事情。她首先想到的是要去探望一下韩剑锋老师和老同学于蓓蓓。就是不送什么礼品赠品，说说感激的话语，吃顿便饭，也是心意最好的表达。如所料，韩剑锋老师除了热心地询问郑泽宇的情况，是坚决拒绝吃饭。“哎，他现在需要到社会上碰壁，你应当沉住气，不应当去读什么书，必须让他完全明晓了读书的必要，再读也不迟。哎，现在的家长们还是太娇惯孩子了。”当知道郑泽宇没去打工，而是去读职高了，韩老师感慨起来，不过他还是坚信郑泽宇会有回头的那天，说，真有那天，希望郑泽宇能再次地成为他的学生。这让肖迎春更感激不已。

至于于蓓蓓，肖迎春是以老同学的身份与她促膝交谈的。自上次听说她那考上重点大学的儿子出了点事情，肖迎春就不好意思打扰她，郑泽宇离开学校，也没与她通个电话，怕给她再添堵。如今三四个月过去了，想必她那里的事情已经消停了。就唠扯唠扯吧，都是母亲，有共同的话题，何况这样的请吃方式也将感谢的痕迹大大地消减了呢。不谈则已，一谈，肖迎春的悲哀着实又扩大了。原来，这些日子于蓓蓓也被儿子折磨得死去活来。没成想，她的宝贝儿子考上大学不到两个月，就迷上了网络。白天，晚上，都泡在网吧里。本来一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转眼间就瘦成了一根筋。因为恋网太厉害了，第一学期两科补考。为此，于蓓蓓伤心欲绝，知情人都埋怨说，这祸根是她在之前太限制儿子造成的，所以等到了儿子有自己的空间和支配权，就失去了闸的车，把握不住自己的方向盘了。但于蓓蓓不承认是自己教育的失败，她怨恨的是儿子意志的薄弱。好在毕竟是个大学生了，半年过后，她儿子的上网就有节制了，但还是每日不到十二点不下网，为此，她把儿子的笔记本电脑没收了，可儿子又用手机上，这让她更焦虑如此下去，儿子的身体会受到严重的损伤。可她又找不到控制儿子的招数。

于是，两个老同学都感慨在这个高速运转的科技社会里，虽然她们都是老师，却都不会教育孩子了。不过，于蓓蓓为肖迎春把儿子送到了职高遗憾。虽然她不说什么，但肖迎春还是能从她的话里话外感受到：一个做老师的儿子读职高，真的很丢面子。更为肖迎春放任儿子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而觉得肖迎春在玩火，在支持不该支持的。

“不是这样的，他们其实也不完全是在恋爱……”就在肖迎春很想把实情详尽地讲述给老同学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儿子郑泽宇打来的。郑泽宇带着哭腔告诉她：唐润杨今天晚上要和他爸爸一起去山东，她爷爷病了。所以，他不想再上学了。急得肖迎春赶紧给唐润杨打电话，在确定她真的要今夜出发去看爷爷后，肖迎春就把郑泽宇说他明天不再读书的事情告诉了唐润杨。唐润杨语气坚定地说：“阿姨，你放心，我会让他听你的话乖乖上学的，我也会争取很快就回来的。”

“回来什么啊，这显然是人家父母为使女儿摆脱你儿子使的招数，你就别指望人家了，还是冷静冷静，想个完全切实的办法吧。真是的，你是不是母亲啊，怎么把拯救儿子的义务撒手给了一个黄毛丫头呢?何况你和她的爸爸还有那么一段，多没骨气啊。”心直口快的于蓓蓓说的肖迎春心绞痛。她想把近一段的一切详详细细地述说给老同学，要她不要觉得自己是在犯贱，因为她清楚，因为唐茂林对自己的抛弃，她的同班同学都在为她抱不平，尤其是那些曾喜欢过自己的男生，是一提起唐茂林这个名字就大骂不止。但情况的紧急容不得她细说。她要马上离开，她怕儿子会因为唐润杨不在的缘故，连夜逃离了家，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来。但同时她也有些感动，儿子已经开始知道打电话把苦恼告知自己，这说明儿子已经开始信任自己了。这除了这段自己的努力，更重要的还是唐润杨的影响起到了决定性的效果。也许她真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娘俩的。这个念想一蹦出来，肖迎春的眼前立即是时才于蓓蓓对她与唐茂林女儿亲近的不屑，所以就觉得自己犯贱而可怜。但是她也不能不惊讶地发现，在近一阶段的是是非非中，她已经很在乎和喜欢这个唐润杨了。

六十九

冬日的朝阳如打了过多激素而充血的眼，透过厚厚窗幔的缝隙，扫落在沉睡的郑泽宇的脸上，身上，笼罩着紧锁着双眉，一会儿儿子的房间，一会儿客厅，一会儿厨房，一会儿窗前打着转的肖迎春。

不叫了。不叫了。爱去不去。不行啊，要使他回归正途，真正地成为一个正常的孩子，就得要求他有上学的概念，有遵守校规校纪的概念。这样想，肖迎春又轻轻地推开儿子郑泽宇的房间，来到了沉浸在梦乡的郑泽宇床前，小心地俯下身子，贴着郑泽宇的耳边，不无温柔地叫着：“你起床吧。”但郑泽宇没一丝的反应。这已经是叫了第六遍了，他还是不起床！肖迎春有些急了，七点了，以往她都是五点半从家里走的，近日为送郑泽宇上学，她已经连续一个星期迟到，调课，领导不说，自己的心也堵。她可是个十分敬业，宁肯让身子受苦，绝不脸面难堪的人。那就大着声叫一次吧。他火就火吧。

“起来吧，该上学了！咱是学生就得按时上学啊。”肖迎春贴着郑泽宇的耳根子叫着，声音里全是小心翼翼的恳求。但郑泽宇还是呼呼大睡，肖迎春更急了，又贴着郑泽宇的耳根叫：“你就是赖着不起床吗？！这样你当初干吗信誓旦旦地要读书呢！”肖迎春的话音还没落地，只见郑泽宇腾的从床上跳起来，如一急速奔跑的困兽，直奔厨房，操起案板上的菜刀，将闪闪发亮的刀刃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吼叫着：“你有完没完，我死了行不行！行不行！你干吗逼我，你不逼我，行不行！”

震惊。不可思议。被突然的一幕惊得瞪大眼睛的肖迎春，重磅炸弹击中般呆立在原地，慌得失去了所有的主张和意识。她没想到几日前还主动要自己叫他上学的儿子，突然就变成了一只受伤的困兽，不上学了。难道受什么刺激了……冷静啊，可别让他真的杀了自己。酿成了悲剧。

“我错了行吗？你别这样好不好？妈求你了，把刀放下吧。”很久很久，肖迎春才稳住了神，央求着，但郑泽宇还是不放下他的刀，喊：“我今天要你见见血，你是不把我逼死绝不罢手是吧，那我死给你看！”

“求你了，不要这样了，把刀放下。妈错了！”，眼见着郑泽宇把刀一点点地向脖子压下去，肖迎春彻底地慌了。“扑——通——”本能的，肖迎春居然又给郑泽宇跪了下来。大概也被母亲这一跪意外了，郑泽宇拿刀的右手着实地抖了一下，这一抖，让肖迎春看到了机会，一个出其不意，“嚯”得站起身来，“嗖”的从郑泽宇手里夺过了菜刀。虽然是失去威胁的武器了，可郑泽宇还是没忘记，狠狠地剜了肖迎春一眼，骂道：“干吗烦我，什么都听你安排吗！以后少来烦我！”又回到了床上倒头就睡。

机械地来到大街上的肖迎春，枯木头般地站在通往35车站的那条路的道牙上，她知道35路车是她去上班要乘的公交车，她应当奔过去，但她迈不开步。脑袋里全是郑泽宇抄起菜刀对着脖子和自己下跪的情形，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干什么？直到看到几个背书包的孩子从身边经过，她才恢复了意识。泪就簌簌地淌了满脸。自从儿子郑泽宇不思上学来，每天的上学和放学，一看到那些大大小小，背着书包充满活力的孩子们，肖迎春的神经都会受到强烈的震动，都会禁不住要泪水涟涟地想：人家的孩子在读书，我的儿子却在睡觉。上网。人家的孩子都在天天向上的做人上人，我的儿子却要堕落下沉。今天她的想又加了一层内容：那就是如果那个唐润杨还在，就不会有自己狼狈的下跪，这一跪，实在让她痛得难以消受，为此，她与儿子一样地盼望着唐润杨能够回来。

唐润杨离开最初几日，郑泽宇还能坚持天天把学上，但是五日后的傍晚，他突然黑着个脸回家说，他不上学了，那样的破学校，实在丢人现眼。肖迎春就好言相劝，说只要努力那里都是金子发光的地方，郑泽宇撇了撇嘴说，你发光吧。我可没那个激情了。当天的晚上就上网，聊天到深夜两点。几次，肖迎春一喊他该睡觉了，明天还有学要上。他都鬼魂附体地大骂肖迎春：给他找了个什么破学校，丢人现眼，留钱下崽啊，然后就踹肖迎春的门，还要砸家。肖迎春就立即闭紧嘴巴，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不与儿子发生冲突，因为她清楚，没有了唐润杨在身边，自己应当更耐心，不然，儿子真的会陷到了黑暗的深渊里。于是，以后的几日，每当这样的时刻来临，肖迎春都会把牙关咬得紧紧的，甚至是把整条毛巾死死地咬在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你是妈妈，你一定要压住火。因为只要你压住了火，他还能把家当成个温暖的去处。尤其是当听到本小区的一个孩子，由于与父母闹了矛盾，离家出走，染上了毒瘾死去时，肖迎春更是告诫自己要冷静。

所以，郑泽宇不上学了，她照样买郑泽宇最喜欢的肯德基早餐，还以增加零花钱作诱饵，哄着郑泽宇把学上。甚至和学校协商，只要郑泽宇能去上学，下午去，也未尝不可。郑泽宇说，我不回家了，要在网吧呆着，肖迎春也会很和蔼地留言：好好放松，但要注意按时睡觉，明天早晨也要早早地回家，妈妈包了你最爱的牛肉饺子，做了你最想的红烧排骨，等你，记得一定会来吃哦。就因为这些温暖的留言，就是郑泽宇不想回家，也还能告知妈妈他在那里，在干什么，也会因为妈妈温暖的话语和做了好吃的，而能在第二天的早晨回家来。这在肖迎春看来是多么大的快乐和良好的开端啊。

然而，郑泽宇今天的表现。却难坏了肖迎春，据她的观察，儿子肯定没去吃摇头丸什么的。为了不让儿子去迪厅，她甚至又给了“猴子”刘鹤群一千五百元，要他阻止监视郑泽宇，不要去那里，“猴子”也再三地强调说，郑泽宇不会去了，因为他说，去那里会想起唐润杨，会觉得对不住她。那么问题出在了哪里呢？在冥想了几日，观察了几日，就是找不到原因的肖迎春，却觉得是儿子的精神出问题了。怎么不可能呢，小小年纪就受到了那么多的创伤，再加上一直和自己在纠结中，又失去了姥姥的爱护，没准，真的就患上了精神方面的疾病。这个念想一出现，肖迎春就决定为儿子做一次心理咨询。她太担心经历太多，而又极其敏感的儿子心里有什么疾患。那样，她更不能原谅自己。

七十

按照陆佳颍的介绍，本周五一大早，肖迎春就来到了滨城的精神病医院，找到了那个权威的李姓专家。

李专家很热情地接待了肖迎春，认真听完肖迎春关于儿子表现的叙述，又仔仔细细地问了几个问题后，笑着说：

“放心好了，根据你的讲述，我觉得你的儿子没有气质性的精神疾病，他的情况应当是人格障碍。是认识偏离了我们正常的轨道，通过你的述说，他把拳头看成第一，因为解决问题，树立威信，获得自尊都是靠拳头。同时，他也很自卑，觉得没有方向，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来宣泄”

“医生，他这种认识能改变吗？有什么方法能扭转吗？”第一次听说还有一个人格障碍的说法。肖迎春好奇，更紧张。

“目前没有什么好方法，如果十五岁前是可以矫正的，这主要是由于多动，和缺乏爱引起的，现在似乎不大可能，除非有一个什么大的事件的打击和教训才能扭转他的认识。”

“医生，他的精神是正常的，就是有人格障碍，说白了就是世界观的问题？”肖迎春那么害怕郑泽宇真的会精神有问题，同时她又急于想找一个合理的解释为儿子的行为开脱，她多希望能一下找到根源，然后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向世人宣布：看，我没有给我的儿子造成太大的伤害，我的儿子是个好儿子。

“也不好说，你按照这上面的情形观察一个阶段，如果出现了类似的如幻听啊，妄想什么的，赶紧带他来。不过似乎不大可能。”临别，李专家给肖迎春一本《精神疾病常识手册》，要肖迎春依照手册上的常识，观察郑泽宇一个阶段。

“现在的家长，真的可怜，让孩子给整治的都半疯半癫了。”肖迎春一离开，这个满头银发的李专家就对身边带的研究生感叹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小孩子都那么的和父母较劲，我们楼下还是一个小丫头呢，哎呀，和父母吵得那个凶啊，父母被她气的呵，想死的心情都有了。”女研究生的感慨，更诱发了李专家的感慨：

“惯的啊，一切都是太惯了，小时候什么都满足，大了却发现不应当这么满足，要遏制，但晚了，反被遏制了。记得二十年前，第一批独生子女出现的时候，我的一在中学教书的老朋友，看到家长们无尽地满足孩子们，对我说‘信不？以前是惯子杀子，等到以后，就不是惯子杀子，而是惯子杀父。’这不都灵验了。小孩子该吃苦就得吃苦，尤其单亲家庭，应当让孩子学习为家庭承担。”

“理都知道，可临到做就不是那么回事情了。哎呀，看到这样，我将来真不敢生孩子了。”女研究生说得李专家更是摇头叹息。

连着一星期，肖迎春对照着那本《精神疾病常识手册》，对郑泽宇的言行举止作着全面细致的观察。最后的结论是：郑泽宇的行为很正常。不仅不抑郁，而且开朗得有些过了头。至于精神分裂的那些症状更不存在。虽然他晚上不睡觉上网，但白天却都补足了，饭量也正常，更没什么幻听幻视等等的症状。

“目前没有什么好方法，如果十五岁前是可以矫正的，这主要是由于多动，和缺乏爱引起的，现在似乎不大可能，除非有一个什么大的事件的打击和教训才能扭转他的认识。”确定儿子没有实质性的精神疾病，心情敞亮的同时，李专家的话不断地回响在肖迎春的耳边。肖迎春就更痛恨自己这个母亲做得不够格，人更是刀尖上悬着的苦熬苦挣扎，甚至有的时候，对着熟睡的儿子一边落泪，一边把自己的耳光扇得啪啪地响。

七十一

虽然通过肖迎春忍辱负重的努力，母子间战争的硝烟不弥漫了，郑泽宇也开始对母亲有些信任了，但毕竟是个刚强人的肖迎春，为这忍辱负重，心还是赌闷的要命，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从一个母亲而彻底地沦落成一太监了，日子因此而暗无天日。

“你快来，你儿子把高年级的一男生的胳膊打断了，那个男生的家长要见你。”就是在唐润杨离开半月余的那个傍晚，郑泽宇班主任的一个电话，彻底把肖迎春的耐性打翻了。

这个混蛋，好容易和班主任和学校沟通好了，只让他下午去上学，才去不到两日，就惹这么大的祸。接到电话，肖迎春气得破口大骂,以致忘记是在公交车上，忘记自己的失态会招来无数好奇的目光。真是像了他爸爸，遗传是致命的，哪怕是遗传了百分之五，也是祸水。肖迎春又开始怨恨儿子爸爸致命的坏脾性了。这刻她忘记了自己要付出一切的耐心和血泪，也要拯救儿子的发愿了。

果然不出肖迎春预料，这场架根本和郑泽宇没关系。是高年级学生和本班的几个男生为了打篮球的输赢争吵起来。旁观的郑泽宇就说他们欺负了自己班的学生，对人家大打出手。来上课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一星期的郑泽宇，班级的学生叫不出他的名字，他也叫不出人家的名字，但是，打架他是决不落后的，他要在新同学面前展示他的威风。可是出手太狠，不仅把高年级那个大个的男生头打破了，还把人家的右胳膊打得骨折了。

“你得赔人家的医疗费，精神损失费。还有你还是给他转学吧，我们学校不适合他，以后再出现更严重的情况怎么办？”肖迎春那个做教务主任的老同学话一出口。肖迎春的心里就明镜的，这个生怕学生离开的职高也不要郑泽宇了。她不怨恨老同学，谁让自己有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呢。

丢人啊，真丢人。连职高也不要他了！本来养他都难，现在又要赔人家近万元！于无地自容中，彻底愤怒的肖迎春直奔家中而去，开门竟看到郑泽宇像什么事情没发生般，开心地玩着游戏。肖迎春的人轰隆隆地爆了炸了。

“学校把你开除了！”

“我们得赔人家近万元！”

肖迎春连着说了两遍，郑泽宇仍一动不动地打着游戏，似乎妈妈的话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学校把你开除了，你去打工吧，你已经十八岁，我不能再这么养你了！”

“养我？好个养我，你都给我什么了？！你还有资格说，长这么大，我向你要过大钱吗？！我花过你什么钱？！你不就是嫌弃我是个累赘吗？！你不就是说我像我爸，好不了吗？！你为我做过什么？！瞧你给我找的破学校！”郑泽宇站起身，一边踹着电脑桌，一边气急败坏地说。这更激怒了肖迎春，近日来的委屈，屈辱，愤怒，酸酸咸咸辣辣的一齐涌上来，颤抖着声音，颤抖着手，指着郑泽宇恨恨地说：“你有良心没有！不花我的钱，我整日这么辛苦干吗？！说说，从你上学到如今，我给你找了多少个学校，那次不得钱，我省吃俭用省下钱来供你，却换来你这么没良心！你给我滚！滚——滚——”

“你叫谁滚，瞧你那个德行，你那个死样，你还是妈吗？！你不就是急着找个男人，才要我滚吗？！你不是要给臭男人钱花，才不给我钱花，才要我滚吗？！”郑泽宇暴跳地吼叫着。

多么无耻啊，闯下如此大祸，一点愧意也没有，反到侮辱起我来。肖迎春的人被郑泽宇的态度和话语气得失去了控制，她跳到郑泽宇的跟前歇斯底里地喊：“滚——滚——滚——你给我滚出去！你不要待在我的家里！我不要看到你！”

“你说谁滚！你凭什么叫我滚！你有资格说吗?！”等到肖迎春反应过来，郑泽宇已经把她推得一个趔趄接一个趔趄。“我叫你再说！我叫你赶我出门！我叫你骂我！我们今天同归于尽！”我的亲儿子，我千难万难拉扯的儿子，他又一次动手打我，还是这样的时刻。完全明白自己的亲生儿子再次对自己大打出手时，肖迎春的人已经被羞耻和愤怒裹缠得无法动弹了。但她的触觉还是有知觉的，有知觉的肖迎春清楚地知道，郑泽宇不仅一直一直地推搡她，还揪着她的头发企图往墙上撞，还拽着她的胳膊，像丢一只阿猫阿狗似的，喊：“我一起死！我们一起跳楼！”

毕竟觉得又动手打了母亲是个很不光彩的事件，妈妈伤心欲绝的表情和异常的镇定，让郑泽宇感到了愧意和恐惧，他不想，也不愿意面对木然的母亲。

“我离开你！不见你！我没有你这么个妈！我们没关系！从今后我不会花你一分钱！”再次打了母亲的郑泽宇在理直气壮的骂骂咧咧中，又扬长而去。

可等到郑泽宇认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决定回到家向妈妈认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的十一点多了。然而再次回到家的郑泽宇，却没有看到妈妈。他的人就有些懵。客厅。厨房。卧室。无论去到那个角落，都让郑泽宇感到一种悲凉阴冷的缠绕，一种无以言说的空旷和凄凉。惶恐的他更是口渴难耐，可就在他奔向餐桌要去取水时，却看见了餐桌上满满地摆着做好的靠大虾，糖醋排骨，葱爆羊肉，溜猪肉段，虾仁冬瓜汤。而在那装得满满，香香的白米饭的白瓷碗下，却压着一张A4纸。郑泽宇拿起了那A4纸。上面是妈妈的字迹。

儿子，我的好儿子，请让妈妈最后一次称呼你吧。

你又打了妈妈，这让妈妈的心非常非常地痛，也非常非常地屈辱。但更痛的是，儿子你走到了这样的丧失人伦的地步。养不教，父之过，这都是妈妈没有教育好你所得到的报应。自妈妈认识到了这点，她就在努力弥补，也更想与你谈谈，可我心中那说不出的空和痛，总使我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却无从说，只能默默地做。

儿子，你一直对我拔剑怒张，把我放在敌对的位置上，仇恨，蔑视，使本应有的母子关系荡然无存。我在你的眼里变得分文不值。这些，我还是能忍受的，就像你说的，谁让我是你的母亲呢？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我就得有义务把你教育成人，但遗憾的是，我只盯在了分数上，又因为生活的所迫没有衔接好，在你姥姥和我的教育间的偏差，使我们母子关系越走越远。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妈妈，一直都是在为你好，你一直是她活下来的支柱。但是儿子，你不能因为自己经历的不幸和不如意，而作践自己：上网，整夜地不归，和一些意识和品行不端正的人物走在了一起。那是条不归路啊，那样，你将永远没有幸福的人生。放下仇恨吧，儿子，妈妈已经不把目光只盯在成绩上了，妈妈只要你好好地做人。儿子，为了唤醒你的良知，为了让你走上正路，妈妈去了，如果，因为妈妈的离开，你能浪子回头，妈妈也将含笑九泉，也能坦然地见你的姥姥了。这是妈妈最后给你做的你最爱吃的饭和菜。儿子，不要再颓废，堕落下去了。

儿子，切记，妈妈在九泉下期盼着你浪子回头。

妈妈肖迎春即日绝笔。

读完了妈妈的信，看着餐桌上的饭菜，郑泽宇的脸刹间失去了血色，于一声接一声地唤着妈妈中，他满屋子的转，希望找到妈妈，可是不见妈妈的踪影。妈妈真的去了？这个念头一确定，郑泽宇的人就一根稻草般地轻飘起来，连日来上网造成的虚脱，使他于声嘶力竭中喊了一声妈妈后，彻底地瘫软了。

“咚咚”“嘭嘭”“咚咚”

在郑泽宇的意识刚刚清醒了的时候，他听到了激烈的敲门声。是妈妈吗？妈妈没死，她又回来了吗？

郑泽宇吃力地移步到了门前。

然而打开门的一刹间，他吃惊得呼吸停止般地喊：“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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