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请把我开除了

第十六章请把我开除了

五十一

那天，看了母亲给自己的信，郑泽宇的第一反应是马上离开123中，从唐润杨的身边消失。但他还是希望是个误会，是母亲使得小伎俩。看完信的下课，他装着什么也没发生地问唐润杨，他的父亲年轻时是不是担任过滨城大学生物系辅导员，而她的姥爷却是他父亲的导师。唐润杨说是的，并不无兴奋地问郑泽宇是怎么知道的。还说，她的父母很相爱，最近他们在合搞一个科研项目，因为北新市有一个全国都闻名的天然森林植物园，所以，他们又不辞辛苦地来到了这里，为了锻炼自己，也是舍不得离开爸爸妈妈，她就来到这里借读了。听得一股冷意嗖的自郑泽宇的心底里串出来，冷得他牙齿直打颤。

在这样的时刻郑泽宇是绝对维护母亲的。别看他挑剔母亲，无理取闹地刁难母亲，可是，心静下来的时候，他也会感受到母亲太苦太苦了。没有男人疼，还要为生计奔波。而这可怜姥姥生前已经和他说过，罪魁的祸首就是那个耍骗了母亲的人。因为这个男人的毁灭，母亲才放弃她喜爱的生物，甘做一名中学语文老师，下嫁给了自己根本不承认的所谓的父亲，，使得他不幸地来到了这个世界。就像母亲说的那样，是这个男人让他们不幸。他怎么可以和这个男人的女儿相爱呢？他要报复他，让他的女儿也尝尝被人耍，被人遗弃的苦痛。对，相爱下去，然后把她甩抹布一样甩了。

可是当面对唐润杨那甜美的笑脸，清澈的眼睛，除了想给她幸福，他真的做不了任何令她悲痛的事情。甚至不想把她的父亲和自己母亲间的事情告知她。为此，郑泽宇无法面对唐润杨，无心面对课本，生活倾间失去了一切意义。傍晚的时候，焦躁得实在不知应干什么的郑泽宇，不辞而别，一个人回到了滨城，他要找鞑靼倾诉，他想以鞑靼的冷静和智慧，会给他一个两全的建议。然而，当他想到应先在QQ上给鞑靼留个言，约个见面时间时，却看见了原初一三班群里的公告。

尊敬的朋友们：好孩子，我们的同学，郑伟伦于前天下午两点三十四分，跳楼自杀。有谁去给他吊唁的请报名。

鞑靼，是我最知心的朋友鞑靼吗？开玩笑的吧，上周日他还和我聊，说他要考北京的学校，说一定要到那个政治文化中心去看看，怎么就自杀了呢？

打死郑泽宇也不信。

“你个鸟的，你发什么神经啊，发布这样的公告，你不怕鞑靼废了你啊。”打鞑靼的手机不通，郑泽宇干脆拨打群的创建者陆飞的手机。可是一向很强势的陆飞，以极其低沉的口吻再次地告诉他：千真万确，鞑靼真的死了。是在自己家里跳楼的。当时他的妈妈正和一来访的阿姨在客厅里说话，鞑靼在书房里做作业。大约在他妈妈和那阿姨聊天一小时后，听到有人跳楼的警报。他的妈妈就和那阿姨一起来到了出事地点。看见的却是鞑靼血肉模糊的尸体。他妈妈不相信是自己的儿子，飞快地跑回家，看见的是大开着的窗户和鞑靼留下的纸条：妈妈，我解脱了。你别难过。他妈妈当即就发疯地骂他，发疯地也要跳楼，被众人拦了下来。

“最近考试成绩一直很好。在家里也没什么反常的举动。”警察询问的时候，鞑靼的爸爸和妈妈说得很肯定。郑泽宇却不肯定。只有他知道鞑靼是被他父母害死的。

那个笑眯眯的，而今已经在另一个世界的鞑靼郑伟伦。因为有把很洋气锋利的维吾尔族腰刀，郑泽宇就叫他鞑靼。意思他身上有蛮气。

鞑靼是在一次讨论孙悟空形象的阅读课后，主动要做郑泽宇朋友的。在此之前郑泽宇从没去注意这个白白胖胖，笑起来和气得弥勒佛似的同学。郑泽宇从不关心和注意学习成绩好的学生。鞑靼他一直在班级前五名里。可是鞑靼一定要和他作朋友，鞑靼说他很有思想，将来会出人头地。一直被老师和好同学看不起，被妈妈否定的郑泽宇，突然有个人这么夸他，人就轻飘飘的。一周后，他答应了做鞑靼朋友的要求。

自从和鞑靼作了朋友，郑泽宇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福。每天每天，鞑靼都是被母亲接送，回到家也是在母亲的监督下作老师和母亲给的作业。除了课本，除了老师留的作业，除了他母亲买得那些参考书，他的母亲不允许他看电视，看课外书籍，哪怕是听一下音乐的权利也没有。也就是说，鞑靼的空间全被母亲占据着。鞑靼的父母是做物流起家的，在滨城有两个饭店，在南方有服装厂。自出生，鞑靼吃最富有营养的，穿最名牌的，可他总说他不幸福。他不止一次在作文里写道：他羡慕能坐公交车的同学，羡慕能在公共浴池洗澡的同学，为此，他遭到了同学的孤立，大家说他矫情，变着法地炫耀自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不就是个富二代吗？有吗了不起的。可是郑泽宇不这么认为，他知道鞑靼的苦。那是眼前是鲜花和掌声，而身后却有个漆黑的大洞在守候，说不上那一天，一不小心就掉进去了。只是郑泽宇没想到它居然是个万劫不复的死穴。

中考，鞑靼考进了滨城最好的88中。鞑靼死了，鞑靼的亲戚父母还有老师都说可惜了，他是个物理的天才，对那些物理的公式习题是无师自通。只有郑泽宇知道，鞑靼的兴趣不在物理，他是那么狂热地迷醉于烹饪。不知道他的死是否和他的烹饪有关。一想到了烹饪，郑泽宇就不想去看他的父母了，就是他们，一看见鞑靼下厨房，就大骂他没出息，就是他们，把鞑靼热爱的烹饪书籍统统丢进垃圾桶里。他觉得失去儿子是他们罪有应得。但他真的不要鞑靼死啊，为了烹饪赔上身家性命，真的愚蠢至极了。

冷风。入骨。切肤。

喝酒。眩晕。恶心。流泪。谩骂。伤心。

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口中连连喊着：郑伟伦，鞑靼；鞑靼，郑伟伦的郑泽宇已经站不起来了。直到凌晨他才被“金刚”金昭阳搀扶回网吧。

为了鞑靼的死，郑泽宇一连着三天躲在网吧里，打游戏，骂人，和一些不相干的人们聊他和鞑靼，鞑靼和他。

在郑泽宇决定回学校的那个傍晚，天空飘浮着细沙般的雨丝，如同些刚刚握在手，却转瞬就倾泻而下的流沙，在来去如飞的日子里，徒劳地挣扎。凝视着这些雨的流沙，郑泽宇紧紧地咬着牙，说：“鞑靼，是学习逼死了你，是父母逼死了你。没有自由的书，读他妈个什么劲。”

五十二

本来打算回到学校，向韩剑锋老师告个别，然后决绝地离开。因为母亲的信和鞑靼的死，郑泽宇更觉得那原本颓废的人生更毫无意义，于是他更想在这毫无意义中来一次彻底的抗争，那就是对课本的蔑视，对把升学看做是最高指令的母亲的敌对与藐视。但他还是不想伤害一个人，那就是韩剑锋老师，再仇恨和蔑视，他也清楚韩剑锋老师对他爱的无私，拯救他心的切，于是，他想到了在临走的时候对韩剑锋老师敞开心扉，告诉他，自己是个行尸走肉之徒，不值得他这么关爱。可是，一面对韩剑锋老师温暖的笑，郑泽宇就失语了。尤其是韩剑锋老师根本没过问他这两天躲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辞而别，反而还为他借来了这三天来落下的笔记。郑泽宇更是无地自容。而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来自唐润杨的威逼。自看见他回校那一刻起，唐润杨就黏着他不离开，一会儿问郑泽宇去到哪里了，为什么不请假，是不是又和那些混混哥们走到一起了；一会儿又逼着郑泽宇交待为什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不理会她了。见郑泽宇就是不理不睬，第二天午休，唐润杨堵住了郑泽宇的去路。

“为什么不理我？”

“…………”

“听到没有,为什么不理我？判死刑也得给个理由？郑泽宇你这样对我不公平。”见郑泽宇执意地要离开，唐润杨哭了起来，边哭边诉说着他不在这几日她的牵挂，以至于担心得还给他的母亲去了电话。

本来就见不得女孩子哭，何况是唐润杨的眼泪，郑泽宇心底的防线眼见着要被唐润杨的眼泪催垮了，可是唐润杨的通知了他母亲的述说，又把他的愤怒激化了，于是大叫：“你别来烦我！我们没关系，你还是问问你的好爸和好妈。问问他们怎么骗了我妈。我再畜牲，也不能跟一个害惨我妈的人的女儿好！”一口气说出了自己根本不想说的，郑泽宇也惊呆了，于呼吸急促中，慌忙地从唐润杨的身边夺路而逃。但他还是能听到身后的唐润杨在喊：“这怎么可能呢？！告诉我为什么？！”

下午的第一节是郑泽宇最头痛的数学课，今天，他看数学老师分外的不顺眼，偏偏的数学老师叫他回答问题。当然，一直无心功课，一心想着离开的郑泽宇是回答不上来的。

“这么简单的问题也回答不上来，干什么了，吃干饭的吗？”数学老师生气了，他不是因为郑泽宇没回答上问题，而是郑泽宇那懒洋洋的，爱谁谁的神情激怒了他。

“你才吃干饭的！凭什么骂我，我回答不上来，也是你讲得不好。你有什么资格骂我，还人民教师，屁吧。”谁也没想到的是，数学老师刚一说完，郑泽宇就噔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数学老师吼起来。本来就年轻气盛的，一向受人尊敬的数学老师，哪里经得起郑泽宇这么地骂，他冲到郑泽宇的面前，揪起郑泽宇的衣领子，声嘶力竭地喊：“出去！请给我出去！”但是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随着一声“***的，你让谁滚！”郑泽宇轮得浑圆的拳头，咚咚地砸向了数学老师的鼻梁。被打骂得一头受困的狮子般，愤怒的数学老师也挥舞起拳头砸向郑泽宇的脑袋。于是两个人就拧马花般地扭打在一起。刚才还是静悄悄的班级，在这拧打中，乱得暴雨即将到来的天空般，风云突起。那些胆小的男生和女生们，尖叫着跑出了教室，去找班主任韩剑锋老师和政教处的老师，那些大个的和自我感觉颇有些力气和气魄的男女生，则忙乎着拉架。等到韩剑锋老师来到班级时，架已经被拉开了，但是数学老师的鼻子却在哗哗地流着血。原来，数学老师是个血鼻子，经过郑泽宇这一打，更血流如注了。

“郑泽宇，你怎么能这样？怎么打老师？胆大包天了！”韩剑锋看到数学老师的瞬间，气得直得瑟，两眼充血地吼着。

“必须得给他处分了！”那个政教主任和另外两个政教处的老师也吼着。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郑泽宇，双手垂挂，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地走出了教室。这个时候，他看见了，同样怒目圆睁的唐润杨，他嘿嘿地笑了。

这样，整个下午和晚自习，郑泽宇都被关在了政教处，被勒令写检查。但除了重复着“请把我开除吧。”郑泽宇拒绝写检查。如斯，政教处的老师们只好把他交给了韩剑锋老师，他们知道郑泽宇最听韩老师的。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又向唐润杨询问了情况的韩剑锋老师，已经知道了郑泽宇在为什么闹腾，于郑泽宇讲了很多的大道理后，劝导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处分是必然的，但必须把心结打开，更不能不读书。人在读书的年龄还是读书最好。因为在校读书是人生必须的体验。但是郑泽宇还是除了说“请把我开除吧“，拒绝与韩老师交流。为了达到被开除的目的，他居然在韩老师面前，在宿舍里大肆地吸烟。气得韩老师大骂：“臭小子，你不就是要达到开除你的目的吗？你不是就觉得只有这样才不欠我的吗？我偏不给你这个机会了。”然而，在第二天跑操的时候，郑泽宇却翻墙跑了，第一个发现郑泽宇跑的是一直都在盯梢他的唐润杨，因为阻止不了郑泽宇，唐润杨只能把这个消息通知了韩剑锋老师和郑泽宇的母亲肖迎春。还在家吃早饭的韩剑锋，一听到了这个消息，丢下手中的碗筷，驱车直奔火车站。

五十三

同样正在上班路上的肖迎春，唐润杨的电话，无疑一重磅炸弹，砸得她所有的心绪都成了飘飞的柳絮四处里散乱。肖迎春立即拨打韩剑锋的电话，这个时候，她只能求助韩剑锋老师，前天一听说郑泽宇回到了学校，肖迎春就想去见郑泽宇，可是韩剑锋老师阻止了她，说，还是等郑泽宇冷静下来再见面。但肖迎春没有把她与唐润杨父亲的关系和她给郑泽宇的信说与韩剑锋老师。那是她隐蔽在心底最深处的痛，她不想说与人。她想郑泽宇也是不想的。于是，她只说她和唐润杨的父亲打成了共识：为了学业，坚决不允许他和唐润杨的恋情继续，如果再继续，唐润杨将被转学。虽然了然，韩剑锋老师一定会感觉到事情远非这么地简单，但肖迎春还是如斯说。因为她知道，只有她这样地说了，韩剑锋才不好再问了。

“听说郑泽宇他要不读书了，真的吗？”一接通韩剑锋的电话，肖迎春顾不得问候一下，劈头就问。

“你别慌好吗？他在火车站，我已经把他的火车票退了，牵着他的手回去呢。人家不是不读书，而是有心结，心结解开了就好了，全班的同学都在等他回去呢。”韩剑锋老师说得很平和，肖迎春的气儿多少喘匀溜些，可大脑的思维还在担心儿子是否能把书读下来。为此她就那么想和他通个话。

“我能与他说两句吗？”

“好，你等等……”从电话里听的见韩老师在讯问郑泽宇是否给妈妈通话，至于郑泽宇说什么已经为车站吵杂的人流隐没得不清楚。但是肖迎春还是能感觉出郑泽宇在拒绝。果然一阵喧闹后，韩剑锋老师对着电话说：

“肖老师，泽宇现在情绪有些低落，等他情绪稳定了，让他给你打好吗？”肖迎春只能连连说好。可她是才稍微平稳的心绪更七七八八的不安生了。因为她的直觉已经再告诉她：儿子这次是动了真格的，他不仅要坚决和她开战，更要坚定地把某个事情做到底。那就是要么和她划清界线，与那个唐润杨好下去，要么不读书浪迹天涯。而依现在的情形，后一种可能犹大。虽然两种情形都不是肖迎春愿意看到的，而后一种情形，是最致命的，它不仅让肖迎春的希望彻底破灭，更让肖迎春感到了耻辱，那就是她的人生又一次地被唐茂林给毁灭了。为了阻止悲剧发生，肖迎春又分别给方少平，陆佳颖打电话，寻求解决办法。然而，方少平和陆佳颖，一个在国外考察，一个在南方忙碌采访，他们都叮嘱肖迎春要耐心地等待，不要情绪化，一切等他们回来再说。可心急如焚的肖迎春已经没有耐心等他们回来了，她想的就是马上稳定郑泽宇的情绪，让他安心课本。她也想起了弟弟肖鸿彬，可是一想到上次，不仅没解决了问题，还更激起了郑泽宇的反感，肖迎春只能作罢。她清楚郑泽宇因为痛恨舅妈而痛恨舅舅，肖鸿彬的介入只能让事情更恶劣化。当然肖迎春更想求助于同学于蓓蓓来阻止儿子，但她再清楚不过了，到了这步天地，于蓓蓓是要抽身而去的，更何况，前日，于蓓蓓告诉过她，说她儿子那里出了点事情，她已经顾及不得郑泽宇了，要她多多与韩剑锋老师协调。那她只能跪倒在母亲的遗像前，祈祷再祈祷:让这一切静止，让这一天不要到来。让命运高台贵手。

然而苍天并没有眷顾肖迎春的祈祷。两天后的中午，肖迎春就得到了郑泽宇已经离开学校的消息。原来韩老师把郑泽宇带回学校后，为了能留住他，他和他的班委策划了一个挽留郑泽宇的班会。从他的前途，他的理想，他的现实一一道来，用老师情，同学义来打动他。可是郑泽宇还是要走。实是于事无补了，韩老师提出个要求，说郑泽宇你要走就走吧，但是只要我在123中一天，123中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外面混不下去了，想读书了就回来。好在我们是个民办高中，回来不太难，就是难，我也会给你想办法。郑泽宇答应了韩剑锋老师，说他还是要回来的，他只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出去散散心。但心里却在说，对不起，我的韩老师，鞑靼的死，彻底地让我无心于枯燥课本，无心于呆板的考试，更重要的是我打了老师，这让我没法在学校待下去了，就是你既往不咎，其他的老师同学面前，我也没了脸面，从此后，我将是个没有刑期的罪犯，那样的日子好难熬。更重要的是我不能面对她。我倾尽所有找到了一心爱的宝贝，倾间发现她不但是个赝品，还绝对不能属于自己，这个打击真的太惨烈了，除了离开，我别无选择。

当韩剑锋老师提出要他母亲来接他的时候，郑泽宇坚决不允许，他说如果老师把他的母亲叫来，他就卧轨自尽。无奈，韩老师又牵起他的手，把他送到了火车站。火车一开动，韩剑锋老师就给肖迎春打了电话，要她去接儿子，并说他给郑泽宇半月的假，相信半月后，郑泽宇会回到学校读书的。得到儿子要不读书的消息，肖迎春的第一反应是愤怒，继而是悔恨。她愤怒儿子居然视一个含辛茹苦的母亲的情感而不顾，糟蹋自己的前程；她悔恨自己对儿子对那个唐润样情谊估计的不充分，草率地写了那封信，把原本还算平静的一潭水吹皱，搅浑。事情到了这步天地，肖迎春愈加觉得自己是个苦命的人，愈加觉得挣扎的苦痛。于是在愤愤中，肖迎春奔向了车站。但是她并没有接到儿子。她又打了电话向韩剑锋老师核实车次。车次是对的，她不仅正点来到了车站，还在出站口一一过目着出站的人们，生怕落了儿子的身影，但是直道最后一个出站的人离开，肖迎春也没看见儿子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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