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你是我生命的克星

第十五章你是我生命的克星

四十八

肖迎春站到了韩剑锋老师面前的时候，韩剑锋老师着实被她焦急的神情吓到了，人就有些蒙。

“韩老师，这么早来打扰你，很不好意思，可是没有办法，这么大的事情，不能等，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能这样？”

“谁？怎么了？”韩剑锋看到走廊上陆陆续续来教室的学生，正被肖迎春的激动牵动，如打量一不该而突然闯进的动物，好奇地看着他们，有的还停下脚步在议论。不等肖迎春接话，又说，“到我的办公室来吧。那里比较安静”。

肖迎春却依然不管不顾，边跟着韩剑锋老师走边说：

“我昨天晚上接到了于蓓蓓的电话，气的急的我一夜没睡。韩老师，实指望他有你这么个好老师从此就好了，可是没几天他又谈上了……这心思还能在学习上吗？”

“啊……是这样的，于老师都跟你说了……我本来想找个机会跟你说的……”知道了肖迎春为什么一大早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又如此焦虑难耐。韩剑锋老师反而镇定了下来。他一边给肖迎春倒水一边说。

“你一知道就应当和我说，韩老师，这可是大事情。”肖迎春接过水杯，又说：

“最起码我应当知道那个女孩子是个什么的人物，家庭背景，能不能带坏了他，还有就是我们得设法阻止，他不能再在这个人生的关键时刻什么谈恋爱了……”

听出了肖迎春口气明显是埋怨，韩剑锋老师反而笑了，不慌不忙地说：“别想的那么可怕，孩子最近很好，并没有因为谈恋爱影响了学习，至于该不该谈，我们只能引导了。谈恋爱这件事情，并不是能制止的了的”。

是有些变化了。譬如，母亲节的时候主动问候她节日快乐，譬如，不那么吵闹着跟自己要钱了……韩剑锋老师的提醒让顿了一下的肖迎春想到了儿子的些许变化，但是瞬间，给否定了，觉得儿子这些变化来自于韩老师的引导，和什么的恋爱不沾边。同时她也为眼前这个自己极其佩服的老师的态度大大地吃惊。

“那么说你支持早恋，支持学生谈恋爱了……”

“肖老师，你别激动，说我支持，严重了。我不是支持，但也不反对。我说说我的观点，错了你也别介意啊。”本来想就韩剑锋老师对早恋的态度再痛斥一番，可更急着听对方的观点，肖迎春不言语了。

“我觉得所谓的早恋，都是孩子正常的生理心理的反应，不应当给定义什么的早恋。这个定义是不科学的，按弗洛伊德的发现和解释，人很小的时候就对性有了觉醒，所以别说是身体发育很成熟的初高中，就是小学生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很正常。当然，处理不当有可能影响学习，或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这是不可避免的，我们的任务是引导，而不是熄灭，因为熄灭不了。”

“怎么熄灭不了，只要想就能够。”肖迎春的脸阴沉得很，韩老师对早恋的看法，虽然让她耳目一新，但是她就是不能接受，她觉得做老师最重要的职责之一就是阻止学生早恋。

“熄灭？且不讲郑泽宇的早恋你有没有熄灭，以你二十几年来的教学经验，出现了早恋的现象，你一熄就灭了吗？”

韩剑锋老师的质问，让肖迎春瞪视了前方很久，的确，没有一例她一熄就灭的早恋，或因为她的一熄就不再继续的早恋。但她还是不接受韩老师的没有早恋说，她还是认为在自己没有经济能力下，在没有完成学业情况下的恋爱就是早恋。

“但是早恋一出现，太影响学业了，一生的前途都没有了.”一想到学业，想到郑泽宇可能因为早恋而失去了大好的前程，肖迎春急了。

“这就是我们的矛盾啊，如果不是应试和特殊的国情，把升学做为改变人生的唯一手段和目的，我们的家长和老师可能不会去理会孩子们什么的早恋，也就没有和孩子间水火难容的矛盾了。可是尽管这样，我们还是阻止不了啊，尤其现在信息这么发达，营养丰富，孩子们身体发育那么地迅即，升学压力那么大，独生子女的孤寂，更把从异性那里获取感情的慰籍当成了重要的部分，恋爱，性行为就成了青春期孩子重要人生元素了。我们教师能做的只能疏导了。”

韩剑锋老师语气的沉重，神情的凝重，让肖迎春也生着同病相怜的感慨，但是很快的她又想起了一个性质更严重的问题。说：“韩老师，我明白你的心思和意思，可是正因为这样，更不行啊，我儿子以前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怕他会毁了人家女孩儿啊？一旦出事情怎么办？我得让人家长知道啊，我得挑明我的立场……”

“哦？是这样，这点我倒没想那么多，不过我们都打这个年龄过来，爱情真的来了，那不是说制止就制止得了的，有时候会适得其反，希望你不要为他们好，而弄巧成拙。”韩剑锋严肃起来，的确，郑泽宇的以往让他也放心不下，一旦唐润杨被他带去迪厅网吧或者怀了孕，他也脱不了干系。不，是责任重大。

就这样，在肖迎春的恳求下，韩剑锋决定再找郑泽宇和唐润杨谈谈，彻底地了解一下情况，同时也把唐润杨父亲的电话号码给了肖迎春。

拿到了电话号码，肖迎春立即拨通了唐润杨父亲的电话。在听了肖迎春说了为什么要打电话和要急着与其见面的理由后，那个是唐润杨父亲的人，沉默了一分钟后，立即就问肖迎春在哪里，一听说她在北新市，二话不说就告诉肖迎春在123中的正门等他。他马上开车过来。

大约十几分钟后，一辆银灰色的别克车停在了肖迎春的面前，从车窗里伸出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头颅。

“上车吧，我是唐润杨的父亲，我们到市中心的茶楼谈谈吧。”尽管男子戴着墨镜。但肖迎春还是能从他那棱角分明的五官和宽阔的肩，感受得到他是个魅力十足的男子。迟疑片刻，肖迎春上了车。

因为急切，他们竟然忘记了互通姓名和客套的寒暄。一进到车中，在男子的一声：“很不好意思，是我没教育好女儿，连累你也跟着费心上火”后，肖迎春就倒豆子般地把自己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儿子和他的女儿在谈恋爱的过程又详细地陈述了一遍。

“那么说是千真万确的了。”肖迎春陈述完后，男子一字一句地说。

“对。所以我们做家长的不能看着不管，一旦出了事情，受伤害的还是女孩儿啊。现在的社会那么复杂。现在的孩子，网上，媒体，期刊给了他们太多这方面的教唆和暗示，一旦出了事情，真的不好办。”肖迎春说这些的时候，男子长长地吁了口气。

“不是没嘱咐过她，唉，看起来，我不能对她太放心，我得找她好好谈谈，不行就回原学校吧。”

“是啊，实在不行就不要孩子在这里借读了。和你说实话，我是自己带这个孩子的。我管不了他，真出了什么不该出的事情，我真的负不了责。这是我必须向你强调的。女孩儿啊，真的一失足成千古恨。”不知道为什么，肖迎春是那么不介意与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的背影唠叨。

说话间，车已经停到了一家叫做怡馨的茶楼前。

“你是……你是……”当对方坐在座位上，摘下墨镜的第一时间里，肖迎春的脸唰的就白了。她愣愣地看着对方，却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语，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开，快快地离开。

“肖迎春啊，我是唐茂林啊，我们终于见面了。”唐茂林望着肖迎春一字一句地说。

“怎么就是你了？请你管好你的女儿好吗？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你是我生命的克星，我今天的一切不幸，都是从你开始的。”肖迎春觉得自己的呼吸要停止了，可是心却在狂跳。于是她站起身。

“别走好吗？已经来了，已经见面了，我们就聊聊好吗？”唐茂林也站起身抓住了肖迎春的右臂，看到临近座位的人们都在向自己看来。肖迎春本能而机械地又坐下来。

他胖多了，发福了。怪不得觉得似曾相识，却没一眼认出他来，不过这发福并不影响他的帅气和英俊，反而更具有了中年知识男人的洒脱和魁梧，依然是个美男子。说话的声音没有变，但是腔调变了，标准的普通话把山东小渔村的方言消灭殆尽。唐茂林给肖迎春倒茶的时候，肖迎春不自禁地打量着这个毁了自己幸福的男人。

“我真的不知道你也在滨城，更不知道你离婚了，对不起。”

“说这些有用处吗？对不起，你没对不起我，是我罪有应得！不知道我的一切，知道又怎么样，你觉得我还是当年那个傻傻的女大学生，你一给我点阳光就灿烂了？求你不要再来打扰我，我需要安静，也请你知趣些，务必让你的女儿离开我儿子，务必。我们不能两代人都被你们唐家戕害！”

说罢，肖迎春一仰脖子把自己面前的茶水喝干，转身向外奔去。只听见身后是唐茂林的一声低低的哀告：“你误会我了。”

走出了茶楼的肖迎春，直奔123中而去。她要把真相告诉儿子郑泽宇，她必须要让儿子知道，他绝不能与那个叫做唐润杨的丫头好。

四十九

肖迎春回到123中时，时值中午的十一点十分，郑泽宇没有下课。尽管知道还有四十分钟，郑泽宇就结束了上午的课程，中午会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和他诉说这件事情，但肖迎春还是决定把郑泽宇叫出来，马上把真像告诉他。她一刻也不能等了。可是当肖迎春从走廊的窗户中看到正在聚精会神地听课的儿子时，她突然改主意了。觉得依照儿子的脾性，这样唐突地告诉他，他不仅不会相信，还会瞧不起自己，会和那个骚丫头走得更黏糊。那就写信吧，儿子看到血泪合成的信笺，由不得不信。

这样一思量，肖迎春快速地来到了123中旁的文具店买了一本信纸，一个信封，又快速地来到了123中对面的那家叫做喜相逢的餐馆，要了一碟炸花生米，一杯开水。她哪里吃得下什么花生米啊，她是怕餐馆不收留她这个写客，不得以消费的。于是，她奋笔疾书：

亲爱的儿子，妈妈的大宝贝，你好！

妈妈我是坐在你学校对面的喜相逢餐馆给你写这封信的。儿子，此刻餐馆里的人们正个个喜气洋洋地吃着喝着，只有妈妈不是在吃，而是在给你写信。旁边和对面餐桌上的人们都不时地审视着妈妈，大概觉得妈妈我神情古怪，举止不可理喻吧。

儿子，相信你接到这封信也一定奇怪得很。妈妈是在我身边的，有什么话说不了，还要写信，矫情了吧。但是，妈妈不矫情，妈妈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矫情了。儿子，如果有人告诉你：你的妈妈本来是个太天真，太浪漫，很活泼，善良的妈妈。你会信吗？相信你不仅不会信，还要骂那个人欺骗了你。的确，你的妈妈自己连什么是浪漫都忘记，更别说矫情了？那样的消费与她真的太奢侈了。

儿子，今天妈妈是把你当成一个男子汉，一个能为妈妈做主，体谅妈妈苦楚的男子汉，而要把一个真相告诉你！妈妈相信你知道了真相，就知道了该怎么处理了，你已经十八岁了，该明辨是非了。

写到这里，妈妈又不知该怎么说了，妈妈有那么多的话想倾诉，有那么多的苦难仇恨想宣泄，可是，拿起笔的一瞬间，居然不知道怎么表达了，怎么去申述陈述那个毁灭了妈妈一生的事件。妈妈想起

我听你姥姥说过，你曾经问你的姥姥，妈妈我为什么是个爱发脾气不苟言笑的妈妈，你姥姥告诉你说，妈妈我二十四岁以前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儿，甜美，文静，活泼，追求者很多，但她却爱上了她的大学辅导员老师，一个大她两岁的男孩儿。在他们已经登记了，准备举办婚礼的时候，那个男孩儿为了所谓的未来，竟以和妈妈不适合为由，和妈妈解除了婚约，然后和他导师的女儿结婚了。受了极大打击的妈妈，一气之下就闪电般地嫁给了一个在火车上遇见的工人。结婚后才发现他是个盗窃惯犯……但这个时候妈妈已经怀上了你。为了未出生的你，妈妈只得忍辱负重……可是最后还是在你爸爸再次被判刑的时候，妈妈与你爸爸离了婚，从此，带着你挣扎着活命。为此，我的儿子，你失去了妈妈的陪伴，因为妈妈得把所有休息时间用来赚钱，她恨不得连觉也不睡；为此，我的儿子，你失去了一个可以与你作朋友的妈妈，因为生活的煎熬已经使你的妈妈忘记了笑的滋味。你的妈妈把该和不该对你发的火通通地宣泄到你的身上……

儿子，还记得，妈妈把你独自关在家里，寂寞憋闷的你就把妈妈刚刚买来的一提卫生纸全都画上了你认为美丽的图案，悬挂了一屋子，要妈妈欣赏，而妈妈却为你浪费了她的钱而狠狠地打了你。

儿子，还记得，那天孤独至极的你，想出去一下，不小心让风把门给锁上了，进不去家的你就到门口的小卖店赦了十元钱，中午吃饭。你告诉妈妈时，妈妈不仅没鼓励你解决应急问题的能力，还踢了你两脚。相信这刻你恨死妈妈了。儿子，你哪里知道，就在那天，妈妈因为到外面上课赚钱，而被校长大会点名批评。心烦的她把你当出气筒了……

儿子，还记得你来到妈妈身边，唯一一次妈妈歇息了一个星期天来陪你，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吗？那天你是多么高兴啊，硬是拽着妈妈走到你的那些小朋友面前，理直气壮地对他们说：“看！我也有妈妈了，我妈妈今天给我做红烧排骨了”，儿子，那刻妈妈的心真的碎成了万段千段，可妈妈有什么办法啊，她得养你啊，她得还房贷啊，所以她不能陪你，毕竟她只有一个身躯，她多么希望自己有分身术…………

儿子，这一切一切的不幸，都是因为那个人而起的！

儿子，想必，你一定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吧，一定不想和那个人乃至他的后代有任何的瓜葛和牵连吧。妈妈相信我的儿子一定是仇恨那样的人的。那么，现在，我的儿子，我的宝贝，妈妈要告诉你的事实是：

那个人就是唐润杨的父亲！！！

儿子，妈妈不是要干涉你的情感，妈妈是无意间知道了你现在的女朋友是唐润杨。一个能在这么短时间里让我儿子着迷的女孩子，真的令妈妈好奇。妈妈就约了她的父亲，结果是一个晴天劈雷的晴天劈雷，唐润杨的父亲竟是那个欺骗了妈妈感情，毁了妈妈一生的人！儿子，且不说因为她的父母与妈妈不共戴天，就是她父母的遗传，这个女孩儿能和你长久吗？她的家世可是比我们显赫得多多了，她的虚荣的父母能接受你吗？所以，儿子，念在妈妈养了你一场和养育得这么艰辛的情谊上，妈妈求你了，不要再和这个女孩儿交往了。作为妈妈，我真的怕我的儿子受到伤害啊，我不能让妈妈的不幸在你的身上重演啊。那样，我们真的太不幸了。

祝好！

妈妈悲草。

把信交到了郑泽宇的手中后，肖迎春立即离开了，她是那么的不安，她不知道儿子能做出怎样的决定。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是儿子继续和那个女孩来往，并且宣布不认她这个母亲了。

五十

灰灰的海，凉凉的风，踯躅的人，闪着寒意的沙滩。

在沙滩上走了一圈又一圈，走了一圈又一圈的肖迎春，突然地想跪下了，想默默地对着这夜的海和天如一个虔诚圣徒般地祈祷。她多么想，那一弯浅月洒下的微光和那大海的灰蒙，能给她一个解释，一个答案……可是那微弱的光，那朦胧的灰，使她更觉得生命的暗无天日，而白天的一切，自那场爱情劫难后的一切，更如这咸涩无情的海风，沿着她羸弱瘦小的身躯直泻而入，缠绞着她呼吸不得，泪流不得。

此刻，她多想学学那些因失恋了，而来这里把自己葬身大海的痴情男女，让大海把自己带走，这样她就和一切灾难和孽障无缘了。可是当肖迎春一步步地逼近那鬼魅幽森的海水时,眼前却是儿子寄养在姥姥家，每次与儿子离别时，儿子那不出声的一咕噜一咕噜沉闷的哭泣，在噬咬着她。我不能死。他现在还不能完全自立。我死了，他会更消沉。

这样，又如每次去死，而都死不成一样，肖迎春站在了海水里，仰首向天，双目微闭，听凭海风耳光般劈面盖过……

“你在市内吗？我在星海湾？过来下好吗？”，在又走了一圈后，肖迎春拨打了方少平的电话。肖迎春也解释不清楚，她为什么就是忍不住要给方少平打电话。不知道是什么缘由，近日，每在焦虑困苦的时刻，她第一个想要见的人却是他。那个在她结婚后，还来到她的家里，问她为什么就不能嫁给自己的暗恋者，那个三年前一听说自己离了婚就找上门来告诉她他的老婆病故了，他要娶她的痴情的人。

肖迎春知道，就是他没有时间也会挤出时间来和她见面，只要是她提出的，他都会去满足。正是这样，她轻易不去麻烦他，她害怕欠他太多，害怕和他走得太近……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资格，没脸面，越是感觉到自己被伤害的深刻，越是觉得对不住他，特别是最近一个阶段，完全地清楚自己对他的情感已经不是哥哥那么地简单，肖迎春更怕触及到那份珍贵的情感了。

果然，很快她看见了他那银灰色的捷斯达。

“肯定没吃饭吧，有什么事情，吃了饭，再说。”方少平一见了肖迎春就递过了一白色的食品袋，“在家门口那家饭店打的，是你最爱吃的熏鲅鱼和三鲜混饨。”如每次的见面一样，方少平的体贴和周到冲击着肖迎春每个毛孔，使她如沐浴在酒柱里的醉。

“我哪里吃得下啊，我倒霉透了，你说说我该怎么办啊？”看到一向矜持的肖迎春无助如孩子般，方少平知道一定是她的儿子又惹祸了，他多想把她揽在怀里，告诉她，有我呢，你别哭泣。

“老同学，我的前生肯定是一只凶恶的狼，吃了太多的人这生来还的，不然不幸的事情为什么总会来找我？知道吗？今天发生的事情就是编小说也不能这么地巧合离奇，真的，太不可思议了。”肖迎春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只有在方少平面前，她才能有泪水。

“我知道你很不易，但你不能消沉，更不要把不幸一个人扛着，现在就很好，能及时找我来化解商讨。其实你怕麻烦关心你的人，自己一个人扛着，那人会更牵挂，有什么比猜谜的牵挂更煎熬的？”方少平的话激起了千层的波浪，肖迎春在泪水滂沱中把自己当年如何地被唐茂林抛弃，而今儿子又和唐茂林的女儿恋爱的事情说与他。

肖迎春述说完后，静静地看着方少平，而方少平只是沉默着。和老同学接触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沉默。这让肖迎春紧张。

“你很坚强，我相信你以后会更坚强，因为最艰难的路都已经被你踩在了脚下，甩在了后头，所以，我相信你会正确面对。我的眼里你一直是个了不起的女性，如果说我这辈子还佩服过什么女子的话，那就是你了。”沉默很久后，方少平望着肖迎春说。没想到自己流泪的倾诉得到的是老同学，知心人这样一番赞叹，肖迎春有些兴奋，也有些不自在。

“想不到你这么看我，不是讽刺吧？我认为自己是个失败者，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现在我除了悲愤，感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你就别开我的心了。”

“不是的，你真的很坚强，坚强得让我自愧不如。其实你的心里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法，只是找我来求证。”

“我找到方法，就不麻烦你了，害得你把上高中的儿子丢到妹妹那里来听我絮叨？”肖迎春感到很是奇怪，她真的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啊？

“不是吗？你给你儿子的信已经表明你的立场，你对唐茂林的态度不也是在表明你的立场吗？难道这不就是你的办法吗？其实你已经在做了，但你怕儿子不听你的，又担心自己做的是否恰当，就找我求证。”

“那你说我对吗？能达到目的吗？”肖迎春佩服死方少平了，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情，人啊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其实已经就是自己的决定。

“这个世上的事情，站在一个特定的角度和立场来看是没有对错的，不过，应当放到大局来看，就泾渭分明了。我经常对我的职工说，要有大局观念，其实在处理个人恩怨时，更需要胸襟和大局观念，你想想，若你是你儿子的角色能不能接受你的建议。接受了又会是什么样子？你不是说当年你父母也坚决阻止你和你儿子的爸爸恋爱，结果你不是还是和他结婚了。所以，我想你还是冷静一下，心平气和地和儿子谈谈，至于他怎么做，就是他的事情了。就是那女孩儿随了他父母，把你的儿子甩了，那也是你儿子成长的历程，也许他会因这个教训更加发奋图强，男人和女人都需要在爱情中锻炼成长的课程啊。再说有了你们长辈间的这段恩怨，女孩儿的家里和女孩儿也可能终止了这段感情的延续，你何必这么忧虑呢？”

真迎了话是开心的钥匙的箴言，方少平一席话让肖迎春心里敞亮许多，虽然她还是坚持着儿子必须和唐茂林的女儿划清界限，但是那随其自然的念头。已经在心里占据。

“泽宇这个阶段不是表现很好吗？所以，还是随其自然好些。”看出了肖迎春的心思，方少平再次强调着。

“可是，刚刚起色了，又……，他们真是我生命的克星啊。”

“没有那么严重吧，凡事还是往好处想，这样身边的磁场才好，才有好的事情眷顾，不然，真就糟了，破屋连糟连夜雨揭示的就是这个理儿。”

“我倒想磁场好了，可好不起来啊。”肖迎春的眼泪又来了。方少平多想伸出手来为她擦去泪水，但他克制着，他知道眼前是个受伤很深的女子，需要他协助着缝合那伤痛的创口，他要有耐心。于是，他说：

“肖迎春，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依你现在的状况，我觉得你需要调整。我参加过一个学习班，真的不错，去到那里，你一定会有很大的改变的。不仅能甩掉悲伤，也许能找到解决儿子的问题，和改善你们关系的方法。”

“真有这样的学习班吗？”一听说能找到解决儿子问题的办法，肖迎春立即有了精气神，并答应方少平，她马上去。但一听说是全封闭的，两期下来得半个月，肖迎春泄气了，因为她不能丢掉她的学生啊。方少平说：“那就假期吧”。肖迎春悻悻地说：“好吧”。这样，在方少平的开导下，平静了许多的肖迎春就挽住了方少平的手臂，一边重复着她的担心，一边向着回去的路慢慢地踱着。这个挽的动作是那么的不介意，不介意的，肖迎春没有察觉，不介意的，方少平的心灌满了甜蜜，不介意的，来往的人们都觉得他们是一对捻熟的老夫老妻。

然而，事情却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糟糕，三天后的一大早，肖迎春就接到了唐润杨的电话，告诉她，郑泽宇离开学校了。急得肖迎春立即给韩剑锋老师去电话。

“我想他是一时受了刺激才离开的，不久会回来的。”听出了韩剑锋的语气满是责备，一时间肖迎春不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儿说：

“老师，不好意思，没想到事情是这个样子。”

“现在说这些没用了，你也别太着急了，等郑泽宇回来再说吧。”又一次证实，韩剑锋老师的语气里不仅是责备，还有无奈，肖迎春的心更惴惴的，走着，做着，都在想：儿子郑泽宇真的能回来到学校吗？为什么是那个唐润杨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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