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砸的就是你

第十八砸的就是你

五十七

郑泽宇到太阳雨迪厅当服务生的第十五天，也就是唐润杨来找他的第四天后，迪厅的老板让“猴子”刘鹤群通知郑泽宇，他们不能用他了。郑泽宇问为什么，“猴子”说好像是他的妈妈托了相关的人士，通知了迪厅的老板，说因为他们收留了郑泽宇，为郑泽宇不读书，不回家开了绿灯，所以害得他的妈妈四处找不见他，还登了寻人启示。这事情影响太大了，再说迪厅的老板与他妈妈托的人都是有利益关系的熟人，因此不能再收留他了。

“我和她没关系还不行啊，老板凭什么要听她的啊。”郑泽宇嘴上虽这么说，人却很麻利地离开了。谁都知道，除了他的妈妈，对谁他就是个脸皮很薄的人。尤其是最怕让朋友难为情。老板为郑泽宇结了半月的账，五百元。郑泽宇都给“猴子”了，因为他清楚，没有“猴子”，他得不到这份清闲的工作，也不能免了试用期。因为之前，“猴子”借给他三百元，作为本月的生活费，说好了开资还，虽然“猴子”没说要利息，但是郑泽宇也知道，必须要拿出二百元来孝敬他的关心。按理才干了半月，只还个本金就可以了，但郑泽宇还是坚持把整月的利息都还了，这就是他处事的风格，对朋友讲义气，知恩图报，所以，才有那么多的兄弟哥们来帮助他。

“猴子”刘鹤群坚决不要利息，说，郑泽宇手头没结余，做个零花吧。郑泽宇却双眼喷着火焰地说：“拿着，哥们，我与我那个妈要去，她既然能砸了我的饭碗，就得满足我的花销。”“猴子”说“你别太过份了，你妈也是为你好.”郑泽宇则笑得阴阴的说：“好个屁，纯粹一祸害。”这个时刻，最有意思是那个腊梅花了，一听说郑泽宇要回到妈妈的身边，她更是黏着郑泽宇不放。因为，一直怕被人瞧不起的郑泽宇，在她面前编排了一个看是合理，其实极荒唐的谎言。那天当着唐润杨的面搂住腊梅花的时候，郑泽宇就告诉腊梅花，他的爸爸是个开私家厂子的，在一次事故中死了，为他和妈妈留下了好大的财产。他的妈妈就用这些财产办了一所规模很大的业余学校，所以，他和妈妈不缺钱花。他和妈妈的矛盾，就是他不想依靠妈妈，因为那样妈妈会更辖制他。至于那个唐润杨，完全是他妈妈派来的说客，是她妈妈为利益保的媒。他烦透了她。

“这么说，你也是个富二代了。可怎么闻不出富的味道啊。”腊梅花的讽刺给了郑泽宇极大的伤害。更伤害郑泽宇的是，为了证实郑泽宇说的真实性，腊梅花还去问了“猴子”刘鹤群，刘鹤群只是笑，笑得让腊梅花看不出是肯定还是否定。腊梅花哪里知道，这是郑泽宇他们这样混混的规矩，绝不在外人面前揭兄弟的短。何况，郑泽宇一直对父亲的身世末莫如深，连“猴子”也觉得是个迷呢？本来来迪厅这样的娱乐消费场合，是要把自己娱乐了消费了的同时，找个靠山。因为长相不是十分出众的缘故，一直没能如愿，身边突然有个口口声声钟情自己的富二代的出现，似乎让腊梅花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腊梅花，本名叫魏姝。商业大专毕业。是个情感很丰富的女孩儿，大郑泽宇四岁。早在高中读书时，她就恋爱了，但是男朋友的父母死活看不上父母都是工人的魏姝，尤其是觉得她在读高中期间与儿子谈恋爱，绝对不是个和淑女沾边的女孩儿，所以，百般千般地阻挠。高二的时候，他们把儿子送到了澳大利亚留学。连供自己读书就困难的家境，当然，不能满足魏姝和心上人一起留学的愿望，这样他们就劳燕两分离了，不久后，又传出那个信誓旦旦的男朋友有了新欢的消息。受了巨大打击的魏姝连大学也没考好，只上了一个三本线的大专，但从此不相信爱情的她，就和当下的一些把找爱人当饭票来找的女孩儿一样，一心要傍个款爷和富二代，好获得个好前程，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由于她的相貌不是太出众，毕业的学校又不响亮，所以就一直没找个好主顾。由于待价的时间有些长了，大家就送她绰号腊梅花。意思是再待价下去，人生的春天就过去了。本来是抱着好奇，想逗逗身上混合了诸多不协调气质的郑泽宇玩玩，没想到，却似乎碰上了一条膘很厚实的大肥肉。所以，腊梅花，就决定来个破釜沉舟，彻底试探一下郑泽宇这块肉的肥厚。

虽然对腊梅花这样的女子很鄙视，但是为了达到让唐润杨死心的目的，也是为了整治妈妈，郑泽宇决定与她假戏真做。当得知妈妈找人砸了自己的饭碗，郑泽宇气得脑袋都偏移了，痛下着一定要给妈妈眼色看的决心。因为，要讨好腊梅花，和向腊梅花证明自己是个花钱不在乎的主儿，和腊梅花在一起，郑泽宇从来都是要最好的饮品，甜点，不乘公交车，打车来打车去。很快他从学校带出的当月生活费就花了个精光。那天，郑泽宇陪着腊梅花逛百盛的时候，腊梅花在一条裙子面前停了下来。“试试，合适我们就买。”如每次腊梅花看到好的东西一样，郑泽宇大方地说。可是等他看到了价钱是九百元的时候，他的心跳就加快了。而腊梅花，却眯缝着眼睛笑着，一手摆弄着裙子，一手搔首弄姿地看着郑泽宇。那神情似乎在说，买吗？你买得起吗？这个挑衅的动作激怒了郑泽宇，他一把拉过腊梅花，说：“我今天身上没带那么多钱，明天我们给它买下来。”于是，不容分说，他就把身上仅有的一百元交给了买服装的女子，做了抵押金，再三叮嘱，明天一开门，他们就来取货。

五十八

没想到郑泽宇会一大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肖迎春的第一反应是惊喜。可是当她刚想问儿子这些天在哪里，想吃什么时，儿子的问话却把她的喜悦驱散得无影无踪。

“给我钱，我要一千三百元！”一看到了妈妈，郑泽宇的火气噌噌地串上脑门，他实在不想面对总给他带来不幸的妈妈。

“我没有钱，我只能给你三百元。你也知道，我自己带你，钱对我们来说，一直很拮据。”肖迎春尽量压低火气，她想既然儿子回来了，就不要与他太僵持，哄他回到学校是最主要的。

“你不是每月给我八百元吗？现在我要一千三你却不给了，既然这样，你干嘛把我的工作给搅黄了，你还是个人吗？！你还配做妈妈吗？！”

“你没有资格这样说我，你不上学就没有资格与我要钱！”儿子的无理和指责把肖迎春强压下的火气撩拨起来，她吼了起来。

“我***了个x”

“你个混蛋，你给我滚出去！滚！”没想到儿子会这样地谩骂自己，肖迎春气疯癫了，那一再演习的，只要儿子回来就要百般呵护的耐心，彻底地被击碎了。于大脑的一片空白中，肖迎春狠命地把郑泽宇推出门外。反锁上了门。她不要见这个骂母亲的逆子。可一心要与母亲抗争到底的郑泽宇哪里肯离开。他一边拼命攉门，一边在骂肖迎春不要脸，为什么不给他钱。为什么砸了他的饭碗。气的羞辱的肖迎春更上牙齿打着下牙齿，人颤抖得狂风吹抛的枯叶般地抖动不止。

一会儿，攉门声住了，肖迎春听到了远去的脚步声。她打开了房门，她要上班去。可没想到，郑泽宇却又折了回来，眼睛瞪得溜溜球一样地大，怀抱着一大青石头。他要用石头砸开门。

肖迎春的第一反应儿子不是要砸开门，而是要砸自己！气得直打哆嗦。但是上班的时间到了，邻居们都出来围观了。肖迎春只好哆哆嗦嗦地从背包里掏出八百元，颤抖着声音说：“我身上就这么多了。”仍给了郑泽宇，然后躲瘟疫一样地逃开了。但是，她还是听到了郑泽宇在身后喊：“请你给我一千三百元，我在迪厅一个月是一千五，你欠我的必需还！”

到了这个时候，肖迎春又埋怨起弟弟来，做事情欠考虑，干吗要辞掉他的工作，给了郑泽宇犯浑的口实。于是，她就决定在儿子不回来的这几天里，好好想一个更权宜的对策。正好方少平和陆佳颍都回来了，也许真能有个好法子。她是他的儿子啊，再混蛋也不能让他堕落，怎么也得想办法把他弄回到学校，不然，他可真的完蛋了。

可是让肖迎春没想到的，当天的晚上，郑泽宇又回到了家。人还没进门，张口就与肖迎春再要一千元。说要去看新上映的电影。

“早上，不是给了你八百元吗？怎么一天就花光了，我没有钱了。”肖迎春竭力把音调放平些。

“你留着钱干吗？八百元？经得起花吗？”郑泽宇火了，像一个撒泼的泼妇样，一边向屋子里走，一边把脱下的鞋子砸向地板。他放赖了，今晚不给一千元他决不会罢休。

“给你一百吧，五十看电影，五十吃饭总可以了吧。”儿子的耍赖，让肖迎春仿佛看到了他父亲的影子，那个要把儿子哄回学校的念想，很快被深深的厌恶和绝望所替代，此刻，她只希望这个儿子快快地从身边离开。于是她用了缓兵之计。

“你糊弄傻子啊，我是要一千元！”看到肖迎春不吭声，郑泽宇步步紧逼。说：“你把你的工资单拿来，我看看，你到底赚多少，你为什么不给我钱花，人家郝全的妈妈几乎把钱都给他花，你为什么就不能？你留着钱干什么！”

晕眩。无言。悲愤。时才强挤出的耐心又被更深的愤怒和绝望隐没了。

很久，肖迎春才从牙齿里挤出这几个字：“你滚！给我滚！”

“你个臭傻子，你个脑子有病的，你养不起我，却让我来到这个世间，你凭什么把我的工作辞退，我好好的女友，也让你给我拆了！你是个什么妈！叫我滚！你滚！你滚！”郑泽宇暴跳如雷，他抡起手中的杯子，砸向卧室的门，在郑泽宇抡起椅子要向自己砸来的时候，肖迎春夺门而出。来到了街上，她给陆佳颖打电话，给方少平打电话。已经深夜十一点多了，肖迎春不想打扰好友。但是她没有办法，她需要有人撑腰。此刻，她更怀念那个不久前离开的小区门卫老张了，若他不回老家，一定会帮助自己的。怕深夜里陆佳颍他们来不了，肖迎春又拨打了110，她觉得她的儿子能杀了她，或者是把家烧了。她确信不疑。

接到报警的110警察很快到了。但是他们说这是家庭纠纷，他们不能管，安慰了几句肖迎春就离开了。肖迎春只好再次地给陆佳颖和方少平打电话求助。方少平在郊区有应酬，但他还是开车往回赶。陆佳颖说她马上就到了。确定他们真的要到了，肖迎春的人就瘫软了下来。站也站不住的她，就扶着楼前的一棵老杨树，望着头上黑蓝的天宇，泪一串串地流个不止。

先到的陆佳颖要求肖迎春不要介入她和郑泽宇间的谈话。躲到了自己房间的肖迎春打心眼里感谢心爱的佳颖。她的家距离肖迎春的家很远，要倒两遍的车，十一点后就没有车了，她是打车来的。这么晚，胆子不大的她该用多大的勇气战胜黑夜的恐惧啊。

陆佳颖和郑泽宇谈了很多，嘱咐了他很多。当然，郑泽宇是满腹的冤屈和仇恨。最后陆佳颖说了句，她是你的妈妈，给了你生命，艰难地把你养育成人，虽然没有给你想要的环境，但那不是她的过错后，郑泽宇才勉强答应，以后不会再这样为难妈妈。临行陆佳颖给了郑泽宇八百元。再次地警告他不要为难妈妈。这个时候，方少平和他的一戴着黑框眼镜的朋友急急忙忙地赶了来。

“不要伤心，也别害怕，慢慢会好的。”一进门，方少平就握住了肖迎春的手。肖迎春多想扑到他的怀里哭哭，告诉他她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他。

“我会和他好好谈的。你好好休息休息吧。明天还有课要上。”方少平搂着郑泽宇，一边向外走，一边说。虽然那么想要方少平留下，但肖迎春还是克制住了。说：

“我没事情，只是大半夜地把你们惊动来，真的惭愧，是我教子无方啊。”

“你也有错误，还好意思说，你还是个妈吗？”郑泽宇又开始大骂了，他已经忘记了刚才对陆阿姨的承诺。

“闭上嘴，你再这样与妈妈讲话，我真的抽你嘴巴子。”方少平怒喝着。

“郑泽宇，你怎么又犯浑，你忘记了刚才是怎么答应阿姨的吗？”陆佳颖也厉声着。

方少平他们一走，肖迎春就倒在了陆佳颖的怀里痛哭失声，陆佳颖也止不住边流泪边说：

“这小子怎么这么浑啊。”

“他欺负我，他不尊重我。”肖迎春更是哭。她恳请陆佳颖能留下来陪她，她害怕，陆佳颖同意了。大约一个小时后，方少平来了电话，说他已把郑泽宇带到他的家里，要肖迎春放心。

“你这个老同学待你真够意思，儿子都这样了，你真的该找个依靠了。我看……”

“别想多了，人家找也不会找我这样的……我们只是老同学……”如每次一样，肖迎春赶紧制止着。她害怕触及那个字眼。陆佳颖本想就势开导开导她，可也觉得现在不是时机。但她心里却在想，一定要找方少平谈谈，希望他能迈出第一步。

五十八

也许是方少平和陆佳颖的说服真的起到了作用。一个星期里，郑泽宇没有回家，也没有跟她要钱，但是肖迎春还是抑制不住要牵挂他。怕他再和“猴子”走到一起，怕他被人骗，怕他出了意外。如此，肖迎春又那么地渴望郑泽宇能回家。

似乎是心灵的感应，就在肖迎春十分地牵挂着儿子的时候，又一个星期五的晚上，郑泽宇突然回到家来。这次回来，郑泽宇没有开口就要钱，而是坐下来看他的电视。为避免冲突，肖迎春把自己关进卧室。可偏偏不巧，在这个时候，弟弟肖鸿彬来电话了，开口就问：“你儿子怎么样了？还那么浑吗？”肖迎春不知如何回答。卧室和客厅仅一门之隔，门又是那种老式三合板的门，一点音也不隔，屋子里说什么，屋子外头听得一清二楚。

“挺好，挺好。你别问了，他在家里……”

“怎么，他在家里，我就不敢问了？反了他的，他要干什么？！”肖鸿彬一听火了。

“再说好不好？再说……”肖迎春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而不知道内情的肖鸿彬依然不依不饶。

“你叫人吧，我回来了，你叫吧，你找人吧，你报警吧。”比肖迎春想象得还要糟糕，郑泽宇闯进了她的卧室，从肖迎春的手中夺过手机。凶狠地骂道：“我要砸了它，我叫你再打电话！我叫你不给我钱花！”

肖迎春躲闪着。趁郑泽宇听手机里肖鸿彬说话的一愣神间，夺过手机，把他推到门外，插上了门。哀求着：“儿啊，你要什么我给，你不要这样好吗？”此刻的肖迎春是那么怕闹出笑话，被邻里嗤笑。怕失去理智的郑泽宇作出过格的事情，酿成悲剧。然而在门外的郑泽宇妈妈的祈求没有引得他丝毫的良知，他抄起放在沙发下的棒球棒，就开始砸门。三合板的门是经不起他那雨点般袭来的硬质木的棒球棒的袭击的。转眼间，门的上半脸已被砸掉。在里面死命抵挡的肖迎春还在祈求：“儿啊，你不要砸，妈妈求你了……”郑泽宇才不管妈妈的脸，已被泪水和门的碎屑溅得一塌糊涂。他疯狂了，他要把在外面所受的全部屈辱都要这个人偿还。他要她明白他这类孩子对父母的逻辑：那就是满足则昌，不满足则死。肖迎春多么想打电话求救啊，但她打不出去，电话让郑泽宇又抢了过去，摔得不知去了哪里。她想跑出去，躲出去，但是郑泽宇用棒球棒指着她的脑袋，说，只要她敢走出去一步，他就要她的脑袋开花。肖迎春不是爱惜自己的生命，而是惊异伤心的跟本迈不动步子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养育的，视如生命的儿子，把自己辛辛苦苦置办的家砸了。那一下下的砸击，不是在砸那些不会说话的家什，而是在砸肖迎春的心，她的心在一点点地被这个叫做郑泽宇的孩子砸冷了，硬了。但同时她也更迫切地想知道，几日不见了的儿子为什么又这么地疯狂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告诫自己要冷静，弄清楚原由后再与这个逆子算账。如果眼前这个儿子就是不可救药，那她这个妈妈就和他同归于尽。所以，郑泽宇要砸书架和电脑时，肖迎春给他跪了下来：“你不要砸好吗？那是我……那是我当初买来给你的……别砸了……儿子，你到底受了什么委屈，请跟妈说，妈会试着去理解……”但已经完全失控的郑泽宇哪里听得进去。他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捣毁这个家，让这个以女强人自居的女人，彻底屈服。棒球棒断了，他又抄起了菜刀，电脑砸完了，他又砸电视，砸饭桌，椅子。这一瞬间，他能砸得他都要砸。

是砸累了，还是良知有所恢复，大约三个小时后，郑泽宇停止了砸，然后，就瞪着充血的眼睛审问着肖迎春：“请你给我几百元，我没有钱了，上次方叔叔和佳颖阿姨各给我的八百已经花完了。”

“我的包里仅有二百元，你拿去吧。”肖迎春有气无力地说。到了这个时候，肖迎春还是告诉自己要冷静，在没有弄清楚儿子为什么变得如此疯狂前，不要动怒，因为，她不仅是她的妈妈，也是他的老师。但同时她也希望这个儿子赶紧从自己的面前消失。因为他的疯狂，让她懒得看他，哪怕是一眼。母亲一说完，郑泽宇就疯子般地奔向放在书柜上的手提包，拿出钱包，一阵地翻，确定只有二百六十元，很生气地吼：“你个不要脸的，你就藏吧，总有一天你都得给我。”在郑泽宇低头翻包的时候，肖迎春的心痛得一扭扭的，那里不时地哀叫着：多么可怜啊，这个孩子怎么到了如此地步了！我得救他啊！

但郑泽宇一离开，肖迎春的人就彻底地崩溃了，那坚守着的冷静也为椎痛和疲惫隐没了，连呼吸的气力也没有了，她是那么想躺着或坐下休息休息，但是这个家无论是床上，沙发，书桌，都是被砸的碎屑和伤痕，别说休息，就是立足之地也无。肖迎春只能站在被砸的家的废墟上，木然，发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她的神志和意识存在还是不存在。她傻了，呆了，偶然清醒一下，眼前竟然是郑泽宇父亲砸家的情形，父子同出一辙，这个事实她不能接受！可是真切地发生了。

她想到了死，她想是不是有了自己这个依靠儿子才这般的肆无忌惮，如果能用自己的死来警示他去好好学习和做人，那也是值得的，还有，她真的累了，她不要遭这个罪和屈辱了。

“开门，迎春，开门。”是谁，怎么这么熟悉啊，那就开门吧。啊，你怎么来了。我知道，你会来的。

一见进来的是方少平，肖迎春一头扑过去，然后是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说：“少平，为我做主吧，我没法面对这个儿子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们不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

“好，我为你做主，但现在，你得跟我回家，你必须得睡上一觉。”

“不，就在这里，到你家会影响方磊……”

“也好，但你得睡觉，我让医生来给你打一针安定。”

“不要医生来，人家看见会见笑。”

就这样，方少平抱着肖迎春坐在地板上挨到了天明。也就是在这个时刻，肖迎春更感到自己离不开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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