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遂平安

我叫程顺安，丞相府嫡幼子，今日是我及冠礼，隔壁大将军家的公子赵煜却翻墙过来红着眼睛让我和他走。我问他去哪，他说浪迹天涯。我笑了，对他说，好。

我跟他走了，我们看了大漠孤烟，看了长河落日，看了凌山飞雪。他看着我，唤我安安，他说日后会护好我，定不叫我重蹈覆辙。重蹈覆辙?我想，他这句话是和我说的，还是和喻安说的呢。

他心悦喻安我是知晓的。只可惜那孩子命薄，不到及冠就逝去了。我垂眸笑笑，自己也快死了，还有心思感慨别人。他拿我当替身我也是知晓的。这件事如果放在丞相府嫡子身上就是奇耻大辱，可我现在只是个爱慕他的短命鬼，无所谓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就让我自私一回吧。

我的病愈发严重，在去塞北的路上，我终于撑不住了。再次醒来已经是夏天了，赵煜看起来很狼狈，我有点想笑，却咳嗽起来。赵煜猛地看向我，眼底的欣喜藏不住，我有点愣神。

赵煜似乎是喜欢上我了。其实我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喜欢还是愧疚，他总会看着我红了眼眶，随后细致地照顾我。我就这样修养了半年，当窗外纷纷扬扬撒下洁白的雪花时，我才恍悟，原来已经入冬了。赵煜罕见得欣喜，因为我已经不再咳嗽，且不嗜睡了。

精神了没两天，我的身体又飞快衰败下来。我估计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赵煜也彻底死心了。他在某个晚上紧搂着我，灼热的泪打湿了我的背。第二天，他带着我出了那件小院。逛遍了小镇，还给我买了糖葫芦吃。晚上他看了我好久好久，久到我都有些困了。我伸出手抚了抚他的脸颊。“回家吧。”我轻声对他说。撑这么些天很累的，赵煜该好好歇歇了。他张嘴对我说着什么，我却听不见。从小到大的经历一幕幕展现在我眼前，后来一切都渐渐沉寂。眼睛看不见了，耳边一道声音却陡然清晰起来，那是赵煜的声音。他说，顺安，对不起。

足够了，还能在他心里留一点位置，哪怕是愧疚，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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