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17）

仙道溦做好了决定，但没有立刻去和藤真健司说这些。而是等到了周六，两人单独待在书房里时她才对藤真健司道：“前辈，我看你前几天有点心不在焉，是不是有什么事？”

藤真健司微微一怔，本想说没事，可转念想到自己前两天的状态，就说不出口了。

在他犹豫的瞬间，仙道溦侧过头看着他认真地道：“前辈，有些事我虽然帮不上忙，但我也不想看着你一个人烦恼。你……能告诉我，你最近在烦心什么事吗？”

藤真健司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

他无意中听来的秘密，自己也很快就有了决断。可当他真正地面对着仙道溦时，那个决定要被遗忘的秘密，还是在心底兴起了波澜。

她到底，知不知道？

她有没有，怀疑过他的家人？

类似的念头翻覆了几次，最终泯然于理智之下：以爸爸和大伯的为人，如果两家真的有这种恩怨纠葛，是断不会因为仙道家和神家而屈服。

可如今被仙道溦问起，那些理智的推断依然是说不出口。

仙道溦轻轻握住他的手，轻声地却是坚定地道：“我其实也有事要和前辈说。我不想瞒你什么事，尤其是关系到我们两家的事。”

关系到他们两家的事……

藤真健司神情一敛，不觉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我们两个要说的，可能是同一件事。”

仙道溦屏息片刻，然后道：“可能还真的是。前辈，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的爸爸妈妈应该不是死于意外。那场意外，可能不是意外。”

藤真健司被她握着的手瑟缩了一下：“那你，怀疑过我家吗？”

仙道溦伸手另一只手，覆在了他的手上。

“在见到你之前，我确实怀疑过。我们两家的关系实在是太奇怪了，既然有生意往来，怎么可能没有私交？这么多年甚至连面都没见过！”

藤真健司深深吸了口气，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慢慢地道：“不是意外，但真的不是我们家。”

仙道溦抬眼看向他：“前辈，你是知道什么吗？”

藤真健司摇了摇头：“我其实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平义专务来家里那天，在他走了之后，我听到爸爸妈妈提到了当年的意外。我能确认那个意外和我们家无关，但制造意外的人可能和我们家有某种特殊的关系。因为最后是大伯去善后的。还有我的叔叔，在这件事后就生病了。我听爸爸妈妈的意思，他应该是疯了。”

“你叔叔？”

仙道溦挑了挑眉，非常震惊地道：“你有叔叔？”

藤真健司点了点头道：“有，不过在我八岁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仙道溦扭头看向了对面的电脑桌，眼中闪过一丝利光。

电脑里安装着神家独有的信息库，信息库里几乎囊括了全日本所有家族的信息，包括一些见不得人的隐私。

神拓遥当初来安装时，她就怀疑过这轻而易举送上门的东西的真实性。但没想到居然能这么敷衍她！她的信息库里，从头到尾都没提到过藤真健司还有个叔叔！

“前辈，你这位叔叔，是因为我们家的意外才疯的？”

藤真健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好像，喜欢你妈妈。”

仙道溦震惊地瞪大了眼。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因为过于震惊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过了一会她才道：“我觉得，你的叔叔，说不定会是我们调查的突破口。”

藤真健司迟疑了片刻还是道：“溦溦，其实我并不想让你去调查真相。我不想让你再经历一遍当年的那件事。我担心你，怕你承受不住。”

仙道溦静静地看着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前辈，真相确实会很残酷，我自己也有点怕。可是比起这些，我更怕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个意外来挑拨一无所知的我们。我也不允许有人利用我已经不在的爸爸妈妈，破坏我们家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生活。前辈，我相信你，也相信这件事和你们家无关。但是我们的敌人会这么善罢甘休吗？今天我们能发现叔叔这个疏漏，明天也许就有人能查到别的似是而非的证据造谣生事。众口铄金，三人成虎。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流言蜚语的杀伤力。就说前辈你，在听到伯父伯母谈话的时候，心里难道真的一点对我的怀疑都没有吗？”

藤真健司握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

她仰首凝望着藤真健司，眼中情意切切：“外公，爷爷，还有前辈的父亲，大伯，他们以为瞒着我们是为我们好。可是他们谁都理解不了，我和前辈的感情。我是前辈想要守护的人，而前辈也是我甘愿付出真心的人。我想和前辈一起走更远更长的路，我不能让这些本可以避免的意外破坏我们的感情和信任。”

藤真健司完全没想到，他会听到仙道溦的这番剖白。

他的双眸在她殷殷地目光里，在她娓娓地话音里，不知不觉泛出几许温热的氤氲。

这些天来患得患失的担心，在这一刻悉数化为灰烬。

藤真健司握紧了她的手，郑重地道：“溦溦，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谁都不可能破坏我对你的感情和信任。”

仙道溦看着他笑了笑：“那我们就从叔叔开始查吧。我们未必真的能查出他们合力隐瞒的真相，但如果我们能找准方向，就一定会惊动他们。到时候，他们就不得不把真正的真相告诉我们。前辈，你不要去和伯父伯母打听叔叔的消息，也别在他们面前露出任何端倪。我的想法是，先找到神家真正的信息库，看下叔叔的资料。在没有万全的准备前，千万不要惊动长辈们。”

“神家的……信息库？”

藤真健司有些怔楞，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又窥探到了什么秘密。

仙道溦朝他眨了眨眼，笑道：“对啊，这里的东西按机密的等级卖。不过我能看到的应该是最不值钱的，居然连你们家的家庭成员都不完整！我怀疑外公弄了个假的骗我。对了，你的叔叔叫什么名字？”

“藤真优树。”

藤真健司答完，又问道：“真的信息库在哪里？外公家？”

仙道溦道：“爷爷这里应该也能看。我要找一个爷爷不在家的机会，偷偷看下他的电脑。”

藤真健司皱了皱眉道：“爷爷不在家的时候，你应该也不在吧？”

仙道溦想了想道：“臻煜的年底促销准备得怎么样了？你整理下资料给爷爷汇报下，我趁你汇报的时候去看爷爷的电脑。”

藤真健司摇了摇头道：“年底促销和岛田的项目都有专人在负责，目前也没有难以解决的难题。就算真有什么问题需要我们两个名义上的对接人处理，也应该是我们一起去见爷爷。我一个人去见爷爷，爷爷虽然不会往这件事上怀疑，但可能会认为我们两个的关系出问题了。”

仙道溦又考虑了一下，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就只能等暑假再说了，现在确实没什么机会。”

藤真健司抽出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肩：“不急于这一时，你耐心等机会。我趁这次名古屋宴会的机会，看看能不能查到家里支出到热海的款项。”

“热海？你叔叔在那里？”

藤真健司点了点头：“据说是在那里的疗养院。”

仙道溦眼睛一亮：“那我去查查热海的疗养院，反正等着也是等着。”

藤真健司问道：“这个在信息库里也能查到吗？”

仙道溦头一歪，叹了口气：“这些不值钱也不涉及机密的东西，应该是没有的。不过没关系，这个可以让清水先生悄悄去查，不会惊动外公的。”

藤真健司道：“这件事等名古屋回来后再做吧。我们可以动用的资源有限，一件件来。”

仙道溦点了点头，便问道：“前辈，你到时是不是要提前去名古屋？”

藤真健司道：“嗯，爸爸提早两天过去，妈妈等我周五放学后一起走。你们应该是周六下午出发吧？”

仙道溦嘟着嘴道：“对啊，我们吃好午饭才走。”

她抬眼看了看藤真健司：“那你周五、周六的训练怎么办？谁替你看着那些人啊？”

藤真健司道：“周五我安排好训练再走，周六就拜托几个高年级的学长一起帮忙。也就两场训练，他们想懈怠就懈怠吧。”

仙道溦拉着他的手道：“要不要我上午偷偷过去看一眼？看看谁偷懒，然后给你打小报告。”

藤真健司看着她笑了起来：“你愿意帮我管这个事，那是再好没有了。但是我担心如果你去了，他们会觉得我不信任他们。”

仙道溦点了点头道：“那我就不去了。我在家盯着哥哥，不让他睡懒觉，我们早点吃好午饭早点过来。”

藤真健司凑到她的脸颊边轻轻吻了一下：“记得让清水先生给高桥先生打电话。”

顿了顿又道：“你要是方便的话，自己打给高桥先生，我会让高桥先生叫我来听电话。”

仙道溦不无惋惜摇了摇头：“我不方便，相当的不方便。爷爷说明天中午去外公家吃午饭，吃好午饭去新横滨坐新干线。一路上应该都和爷爷在一起，我可不能当着他的面给你通风报信。”

藤真健司看着她笑了起来：“那你上新干线了就让清水先生给我打电话。我要是没事，就来车站接你。”

仙道溦竖起食指压在自己唇上轻轻敲了敲：“你是去接爷爷的。”

藤真健司捏住了她的手指微微笑道：“对，特地去接爷爷。”

他和仙道溦此时都没想到，最后藤真健司会在车站接到一大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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