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16）

仙道溦看着哥哥，微微一笑：“臻煜虽然因循守旧看着不如从前，但前辈他已经在努力破局了。要是真如哥哥说的那样，我想爷爷和外公不会这么轻易地答应我和前辈交往的”

“他？”

仙道彰不屑地哼了一声：“他能破什么局？先不说臻煜了，就你和他交往的事，藤真家拖拖拉拉了两个月才正式对外公布！以他对你上心的程度，怎么会允许出现这种荒唐事！”

仙道溦歪了歪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仙道彰道：“哥哥，这种流程你怎么比前辈还清楚？”

仙道彰的神情立刻显出了几分不自然，但他仍然强硬地道：“这不是常识吗？望月家的晚宴上，他都那么高调的表白了。他的父母不就该顺势先确认你们的交往吗？而不是说些看似不反对却也没有实际支持的话。前辈喜欢你，不代表他的家族真的认可了你们的关系，也不代表他可以为了你对抗整个家族。”

仙道溦看着仙道彰，异常认真地道：“哥哥，他可以的。他为了我，一直在和他的家族对抗。”

仙道彰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你在说什么疯话？他十四岁才被定为继承人！这才几年，他拿什么和家族对抗？”

仙道溦笑了笑，慢慢地道：“哥哥，藤真家一开始并不允许前辈和我交往，藤真隆太甚至还曾经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就在昨天，他还想着暗算我。结果被前辈斥责，勒令他们一家不许出席名古屋的晚宴。藤真平义亲自去前辈家里道歉，也被前辈训斥了。”

仙道彰皱了皱眉，似乎并没有听到仙道溦后面的话。

“藤真家不允许你们交往？要真是这样，可能真的是因为当年的意外。”

仙道溦道：“哥哥，当年的意外也许是有什么隐情。爷爷他们瞒着我们，也一定有他们的道理。我本来并不打算寻根究底，可是，我想和前辈在一起。和他在一起，就是我现在最想要的生活。所以这件事，一定要有个明确的结果。与其将来被藤真家的人，或者其他的家族利用这件事颠倒黑白、无中生有，来破坏我和前辈的关系。不如我来告诉前辈，我们先下手为强，把事情查清楚！这几年，藤真家其实也一直在回避着我们，我想前辈应该也有所察觉。”

仙道彰惊讶地睁大了眼：“你们怎么查？瞒着家里你们能查到什么？就算你们能查，你打算怎么和他说？就这么开诚布公地告诉他，爸爸妈妈的意外和他们家有关，让他帮我们调查他的家族？”

仙道彰看着妹妹，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

他知道仙道溦在外的名声虽然是有人推波助澜，但其中也不乏她自己的蓄意谋划。可时间久了，听得多了，他对这个妹妹的认知多多少少也受了些影响。

如今见她平静而温和的语调中，带出了一股叫人心生骇意的杀伐果断，他心里不知怎么竟难过了起来。

仙道溦并没有察觉到仙道彰内心的情绪，认真地回答着他的问题：“我会告诉他，我怀疑爸爸妈妈的意外，不是意外。我还会告诉他，这些年我们两家的关系落在有心人的眼里，怕是会强行和当年的意外联系在一起。”

仙道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沉重：“溦溦，你有没有想过，真相未必是你想要的。甚至，根本不是你能承受的。溦溦，前辈是喜欢你，也对你很好，但不是喜欢就能在一起。你为了和他在一起，费尽心思地来说服我，还要去查那些几乎查无可查的陈年往事。那以后，你为了他，还会做什么异想天开的事？溦溦，我们都是联姻的人。我们可以有感情，但不能把感情放在第一位，更不能为了感情为所欲为。”

这下，是仙道溦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地神情，一句话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冲口而出：“所以，这就是你逃避结奈的原因？”

仙道彰没来得及说话，手却不受控制地握了握。他手中的饮料瓶在他的用力下，只听“哒哒”两声，便出现了两个凹坑。

仙道溦看着那两个凹坑，沉默了。

仙道彰有些尴尬地将饮料瓶放到了桌上，仿若无事地继续着自己的话：“你请前辈来家里做客那次，宗一郎问我，如果你和前辈在一起了，那就等于藤真家，仙道家和神家，站在了一起。到那时候，日本的黑道，白道，商界，政界，都有我们三家的人。那么，那些资源越来越少的家族，会不会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更有甚者，藤真家族的内部，那些曾经反对你和前辈在一起的人，会不会联合外人瓜分家族的资产？那时候的我们有没有把握，不让自己重蹈爸爸妈妈的覆辙？”

仙道溦重重地颤抖了一下，一直沉静的脸色至此才露出了几许茫然。

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哥哥，危险永远都存在，不会因为我和前辈分开了就能解除危险。你和郎哥哥背后都有强大的家族，你们想到的问题爷爷和外公也一定都想到了。别的家族固然可以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我们也可以通过联姻让自己更加强大。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与其担心别人暗中的手段，不如想办法强大自己站到食物链的最顶端。”

仙道彰看着她，认真地问道：“溦溦，你是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仙道溦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不愿放弃他，也不想错过他。”

仙道彰心中，不知怎么就掠过了藤崎结奈的脸。

他晃了一下头，挥去心中荒谬的念头，认真地对仙道溦道：“溦溦，你记住，在你们调查的过程中，但凡他有一点点的勉强和犹豫，你就立刻果断放手！不管那个意外是不是和他们家有关系。”

仙道溦笑道：“他不会的。”

仙道彰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仙道溦又叮嘱了仙道彰一句：“哥哥，这件事你知我知，千万别在爷爷和外公面前露了马脚。”

仙道彰点了点头，又问：“你打算怎么查？”

仙道溦想了想道：“我也没想好，总归还是先和前辈商量下，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这么多年我想前辈心里一定也怀疑过。这件事到最后肯定瞒不住，但如果只有我和前辈的话，两家的长辈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哥哥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帮我们求个情就行了。”

只要你一开口，家里的两只老狐狸肯定能猜到你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就靠你分担挨骂的火力了。

仙道彰点了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脚步还没迈开，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和藤真前辈，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过往？”

仙道溦楞了一下，然后笑了笑道：“哥哥，你还记得两年前，我们去东京的那次宴会吧？”

仙道彰一惊：“你们那时就认识了！”

仙道溦道：“确切地说，是他认识了我，但我不知道他的身份。”

仙道彰略一思索，便了然地问道：“你当时跑来表哥的房间要西服，是因为他？”

仙道溦欣然笑道：“对啊！他被两个偷酒喝的臭小子泼了一身的酒，是我帮了他。”

这其中的故事仙道溦没有细说，但仙道彰也能猜出个大概。这缘分兜兜转转，终是人力所难及。

这一刻，仙道彰突然就放下了所有对藤真健司的成见，也相信了仙道溦所说的，他为了和仙道溦在一起和家族所做的抗衡。

他抬手轻轻按了按仙道溦的头，本想再说些什么。想了想，最后只说了一句：“早点休息。”

仙道溦点了点头，看着他关上门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她在仙道彰面前说的头头是道，可其实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该如何对藤真健司开口，她也没有思虑周全。

总不见得真的告诉他，当年的意外根本不是意外？

这么说的话，他会不会怀疑自己和他在一起是别有目的？

就算他不怀疑，他真的会愿意调查自己的家人吗？他会愿意去探知这件事的真相吗？

在攸关真正的家族利益时，他还会选择和她站在一起吗？

这个被三个家族合力隐瞒的真相，她真的应该去调查吗？

仙道溦的心中，突然就萌生出了一丝退却之意。

这件事不但是爷爷和外公都不能触碰的禁忌，于她自己而言也是一场冒险。

那场意外让她失去了六岁前的记忆，真相如果被揭露了，还会让她失去什么？

她想到藤真健司，心中一凛，连忙摇了摇头：不会的，她不会失去他的。

但随即她又突然意识到：今天，藤真健司也有点怪怪的。

和她在一起时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有两次甚至走了神，根本没听见她说话。

会是什么事让他这么在意？难道藤真平义还说了什么诋毁她的话？不应该吧！藤真平义不可能蠢到这地步。就算藤真平义真有那么蠢，藤真健司也不会当回事。

仙道溦仰头看向了天花板，心中闪过一个大胆而荒谬的想法：他该不会也知道这件事了吧？他是怎么知道的？谁会告诉他这件事？还那么凑巧的就在昨天！

仙道溦眉头一皱：不管真假，都要尽快问一下。比起她可能会再次失去的记忆，她更不愿意让有心人利用这个意外破坏她和藤真健司的关系。如果藤真健司担心的不是这件事，她也想让他知道，他们在一起不单单只是彼此喜欢，她也可以和他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

他不用再一个人战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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