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活着

真岛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鼻腔都充斥着血的腥臭味，稍微动一下伤口就剧痛无比，他是被火焰的张狂烧醒的，火焰的温度发烫，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父亲已经冰凉了并且被大火正在一点一点烧焦，发臭的人肉烧焦的味道，让真岛反胃，但是他是悲痛到反胃。

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的家人们，他想着自己就在这里陪父亲死去吧，燃烬他最后的生命，可是猛然脑海里出现了母亲和澄花的面容，他们也许……逃走了！那自己还要活下去。

活下去保护母亲和澄花，就在此刻，消防车的到来，还有天空的闷雷在此刻哗然，大雨的冲刷让燃起的火焰被扑灭，但留下的黑烟还在滚滚，真岛早就已经跑离了这个被烧毁的记忆，离开了他死去的父亲。

不知道跑了多远，最终跑到一户人家的门口，重重的晕了过去。

澄花被摔下了山坡，撞到了头部，她只是觉得很痛，连哭出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一个劲的流眼泪，在这里血腥味应该很快就会把野兽吸引过来，怎么办……真岛哥哥，桔梗阿姨…真岛叔叔…救救澄花…

在最后一刻她的头脑开始混乱，随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在晕倒的前一刻，她似乎看到了几个身影，“怎么办，这个小女孩？”

“还能怎么办？卖到妓院去吧，那位大人估计也不想见到她”

“好”

之后澄花被带上了车，车的轰鸣声还有人的交谈声，都像沥青一般在脑子里卷动着，在这期间她发烧，疼痛，脑海里一直会有几个人的身影，可是再怎么想够着已经够不着了，他们的脸都是模糊的，澄花想要仔细看他们，想要触碰他们温暖的手。

下一秒就会被头疼欲裂的自己拉入深渊，这一次澄花彻底的惊醒了。

澄花醒来的时候，闻到了一些胭脂水粉的味道，还有香得闷人的香水味，眼前的视线还很模糊，就听到了好多女人的声音。

“这个孩子醒了？！”

“真的醒了！！”

“快去叫医生”

“……”

澄花的意识又开始模糊，自己叫…澄花…可是姓什么？自己怎么记不清了，还有那些模糊的身影又是谁。

澄花感受到了身体的疼痛，药材的味道，还有入口的苦涩，好像做了一场大梦，梦里有阳光，有土壤，还有青草香甜的味道，又是在半夜，再次被伤口的疼痛疼醒，自己却被一个女人抱着，这个女人难道是梦里的女人吗？

她的肌肤洁白，身上的味道，有着酒的刺鼻，还有香水的萦绕，长长的头发在两边垂下，和服也随意的敞开，但是她的怀抱好温暖。

“唔……”澄花由于想起来却感受到头的疼痛，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女人就在此刻被惊动了，女人揉了揉眼睛，看到澄花醒过来的样子有些激动，但是没有出太大的声音，只是温柔的把澄花扶起来。

“你终于醒了？”

女人点了一盏油灯，担心的看着澄花。

“……”澄花不敢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个女人。

“啊…失礼了，我是花街的掬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澄花仔细的想了想，直到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脱口而出。

“我叫澄花”掬子看着澄花可爱的脸，一时间心疼不已，这样的孩子怎么会被迫来到这里。

“你现在还好吗？头”掬子指了指澄花的头部，澄花伸出手摸了摸头部，痛！这是…粗麻的绷带面料，自己的头受伤了吗？

澄花轻轻的摇摇头。

掬子叹了口气，“你怎么会被卖到这里来？你的家人呢”家人？澄花听到家人这两个字眼，自己的心好痛，头也好痛，自己的家人在哪？自己的家人……又是谁，那几个模糊的身影，是否是自己的家人，就这么僵持着的时刻，掬子忽然捧起了澄花的脸。

用她纤细的手指擦着澄花脸上源源不断流下来的泪水，掬子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么可怜的孩子，一提到家人就不由自主的哭出来，难道和自己一样是个孤儿吗？

“你是……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谁吗？”

在掬子怀里颤抖哭泣的澄花微微点头，掬子感同身受一般，又紧紧的抱住了澄花，“没事了，现在我是你的家人，好吗？”

这样的温暖，这样的温柔，真的是澄花该拥有的吗？澄花内心想着，会不会这也是一场梦，梦破碎了之后就不会再有那么温暖的怀抱了，想到这里澄花像想要抓住梦里的那几个身影一般，紧紧的抱住了掬子。

“掬子姐姐…”

…………

……

在一家小屋内，一个头发花白看起来很和蔼的老人家和自己的妻子正在照顾一个受了刀伤正在发烧的十岁男孩，两人的儿子在外出海的时候遇到强盗不幸身亡，而两人看到真岛的瞬间，以为是自己的儿子回来了，那样貌多像啊，老人就救了真岛。

而在发烧期间真岛一直喊着母亲还有一个叫澄花的名字，两位老师面面相觑，都在可怜这个悲惨的小孩，究竟是谁？对这么弱小的小孩，下那么重的手。

……

…

又再一次过了许久，澄花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大家都十分喜爱这样一个小女孩，但是老鸨却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小孩，她觉得一个小孩又不能接客，留着有什么用呢？但是好在还可以养着她等她长大帮忙干活，直到可以接客的那天。

澄花由于不知道自己的姓氏，老鸨直接用自己的姓氏给她取名叫作雨宫澄花，大家都叫她阿澄，阿澄给大家带来了无数的欢乐，就连老鸨都不得不佩服她的懂事乖巧与能干，过了能出门打酱油的年龄，老鸨都会叫她送信，买米买茶买酒，自然是有工人随同。

而由于阿澄有着过人的聪慧，阿澄经常也会帮老鸨省下一笔小钱，这一日九岁的澄花向往常一般来到了经常去的那家卖酒的店，遇到了几位军官，军官都穿着笔直的军装，几人似乎在跟老板商量着什么，老板也是笑脸相迎。

其中一位军官的身边有着一位银白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少年，少年看起来十二三岁，手里提着一笼小鸟，他一直不苟言笑的盯着笼里的小鸟，他英俊的面孔在这个年龄就已经显露得十分明显了。

不知为何少年想给小鸟喂食，打开笼子的瞬间，小鸟扑腾着飞了出去。

“啊！喂——那边的人！帮我抓住它！”

似乎是在喊澄花，澄花还没看清楚小鸟的飞向，只见一只小鸟飞到了自己的头上，爪子还扯掉了自己的一根秀发，自己猛的伸手却没有抓住那只小鸟，那只鸟就这么展翅高飞了。

少年似乎很生气，脸都涨红了，气呼呼的看向澄花，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除了百合子以外更美的女孩子，就好像是月亮一般透露着清冷的气质，柔和的目光，还有洁白的肌肤以及她……身上也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她眼下的泪痣，还有她大大的湿润的杏眼就这么盯着自己，因为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脸蛋，柔和的线条和圆圆的脸型，更加可爱了，不知为何少年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烫的想法，少年却已经生气的话脱口而出了。

“你为什么不抓住它！”

说出这句话之后少年就后悔了，澄花眼里的疑惑和委屈就这么一览无余在他的目光里浮现，“非常抱歉…”澄花低下头，少年慌张了起来，她是在哭吗？女孩子不应该好好呵护吗？自己在做什么。

不过澄花没有哭，只是在想办法化解这个问题，忽然想起来之前自己在小卖部老板那里学到的折纸艺术，拿出了自己已经熟背的诗歌的纸张，蹲在地上以地为板。

一手慢慢跟着记忆折出了一只小鸟，澄花把纸小鸟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抬眼看着少年，“抱歉，我能赔你的只有#这个，我没有钱…”澄花的眼里透露着胆怯，毕竟这是和军官在一起的少年。

“这…这是什么？”少年眼里闪过了一丝新奇，又觉得有些震惊。

“这是纸折的小鸟，这样的小鸟，就不会飞走了，我能赔你的只有这个了”澄花低着头鞠着躬，扎成麻花辫的头发落在左肩，就好像一个温柔的女子一般，少年接过纸小鸟，却有些不敢看澄花的眼睛。

“这算什么鸟…”少年嘀咕着明显不是很开心，但是又看向了澄花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不知为何自己心里本是很生气的，但是看到她这般卑微的表情，更加有些想要疼爱她了。

澄花见少年不说话，以为他要惩罚她，赶紧抓住了少年的手，把那只纸鸟塞到了少年的手里，“真的很对不起…不要打我”澄花在花街久了，对于男人也是很害怕的，她总是看到大姐姐被喝醉的客人打，自己当然也是害怕男人了。

少年心里一惊，脸不由得涨红了，“我！我才不会打你呢！你把头抬起来，不要哭啊！”少年着急的说着，刚刚被澄花摸过的地方已经开始慢慢发烫，好奇怪，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澄花不肯抬起头，少年想再看一次她的脸，刚刚第一眼看见的时候，让他的眼神流连忘返，可是自己却凶了她，让她感到害怕了。

“秀雄，走了”身后有一位高大的军官走到了名叫秀雄的少年面前，澄花立马赶紧退后一步，逃一般的跑进了店里，而秀雄想要去看她，却已经晚了一步被父亲推着上了车。

秀雄透过车窗玻璃看到了她的背影，瘦小纤细洁白，秀丽的棕发用一条扎着麻花辫搭在背后，跟老板交流着什么，老板也是和蔼的笑着，他想再看一次她的脸，他隐约记得她的眼下有一颗泪痣，看起来给了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妩媚。

澄花拿着报账单，小心翼翼的看向了外面，刚刚那几位军官和那个名叫秀雄的人似乎已经走掉了，澄花叹了口气，幸好…差点就要惹上麻烦了，掬子说过，华族的人和军官是绝对不能惹的。

澄花正走回花街，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猛的把澄花撞到了，甚至还一把把她手里的报账单抢了去，“啊！”震惊到只能尖叫，但是周围的人根本不在意一个小女孩被抢劫，澄花想也没想就直接追上了前面那个衣衫褴褛看起来很瘦弱但长得十分高的少年。

“还给我！还给我！”

少年听到澄花的喊叫跑得更快了，澄花根本追不上那个红发少年，澄花最后放弃了喘着粗气，“怎么办…再回去找老板要一张吧……”澄花为难的说着，又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红发少年跑到巷子里之后以为摆脱了她，伸手一看，发现那根本就不是银票，而是一张报账单，署名写着的还是花街，那个小女孩是…那种地方的吗？不对…自己偷了她的东西，偷错了怎么办，要不要还回去，刚刚没注意她好像只是一个小女孩。

由于路程太远，澄花走到店家的时候，已经关门了，澄花的心像沉到底了一般，怎么办……回去会不会被打…自己从来没有做错事，可是每当掬子姐姐他们做错事都会被打，自己会不会也……

澄花就这么心惊胆战的回到了花街，完全没有发现身后跟着一个瘦弱的男孩，花街的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能一路上听到女人们的喊客声。

来到店里的时候，门口的老鸨看着空手而归的澄花，疑惑的抬了抬眼，“阿澄，报账单呢？”

“……抱歉妈妈…我弄丢了”

“诶？！”老鸨尖声尖气的声音穿彻在澄花的耳边。

“你怎么做事的？！”老鸨虽然喜欢她，但是只是喜欢她越来越好看的脸，还有散发的体香，以后肯定很能接客，说不定还有可能会成为花魁，所以一直没有叫她干粗活，只是让她跑腿，积累人脉。

“哎呀呀呀，幸村夫人就不要为难孩子了，你看看这细皮嫩肉的多惹人喜爱啊”一位喝醉酒的男人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大手搭在了澄花的肩膀上，澄花不敢动只是颤抖着，这个男人……究竟……

身后的少年几欲想跑出去揽责任，但是自己被打得太多了，也明白花街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不敢出去。

醉酒的男人贴近澄花，老鸨也只是冷漠的看着这一切，直到一位风度翩翩的女人出现，黑发如瀑，身着着华丽的和服，伸手拉住了醉酒男人的手。

“哎哟…我还以为您去哪了，没想到抛下我一个人来这里啊”是掬子，掬子纤纤玉手捧住了醉酒男人的脸，娇嗔的说着，男人立马就沉醉了，眼神在她的脖颈以及以下深深的黏着，似乎眼神都在舔舐。

“……”掬子担心的看了一眼低着头发抖的澄花，但是最后还是拉着男人先进去了。

“跪下吧，阿澄”老鸨声音冷漠的说着，澄花没有一丝犹豫，只能跪下，“伸出手”澄花一步一步跟着老鸨做，伸出了那双小手。

“如果再做错事，你知道的，我们这里不养闲人，要么接客，要么滚”

澄花不敢犯错的事实就是这样，接客……自己不敢去……粗暴的男人和震耳欲聋的嬉笑声，自己不敢。

“妈妈…我错了，您罚我吧！”

澄花伸出手，头低的更低了，老鸨拿出她的扇子，高高的抬起手，一下又一下打到她的手心，疼得厉害，澄花还是只是咬着唇，眼泪犹如掉下的珠子一样掉在地上。

“等等！”一个少年的声音响了起来，老鸨停下了动作，少年拿出了那张被他抢走的报账单，澄花抬起头看着少年，这个少年衣服好似不是自己的都不合身，而且骨瘦如柴，骨头都能看见，脸已经瘦得凹进去了，不知他发生了什么，手上还有不少的淤青。

“是这个是吗？”

老鸨拿走了那张报账单，仔细看看，发现了自己的印章，确实是这张报账单，又从上到下扫视了这位少年，脏兮兮，破破烂烂的男孩。

“是你偷的吧！你这臭小子！”老鸨声音更大声的叫着，男孩害怕了一阵，本来想拔腿就跑的但是自己不知为什么没有动看着澄花。

“来人！抓住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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