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裂纹
林致,许向安以及夏予扬,带着人马在崖下搜寻。
崖下很大,而且怪石林立草木旺盛,想搜寻两个人很不容易,夏予扬带人往东边去了,林致与许向安往西南处走去。
“许向安,你当时,为何只带了几十人马?”林致问。
“禁军大多都守在猎场外围,属下一时半会儿召集不起来,况且那时情况危急,季少一还占领了皇宫,属下有些慌乱,就······”许向安的声音低了下去,“是属下的不是,还请军师责罚。”
“罢了,找人要紧”林致摆了摆手,心中疑虑更甚。
实际上这个时候的林致,对柏闻是有愧疚的。
林致是君子,故而不会在明知自己父亲罪有应得的情况下报复柏闻,反而是在尽己所能地帮他。
可他不是圣人,他心里对于季家还是有恨的,所以他故意带着李又珊来猎场,害得季少一丧命。
林致自嘲地想着,自己可真是,太善变了。
顾子尧披上衣袍,怀中抱着昏迷的柏闻。
柏闻纤长的眼睫垂着,脸色苍白,陷入了昏迷。
他身子骨本就不好,受伤,落水,胃病好死不死地发作,再加上方才的云雨,说是命悬一线也不为过。
顾子尧重新生起火,在火光下看着柏闻的眉眼。
柏闻平日里总是凌厉而不近人情的,此时昏睡着,倒是显得温和了起来。
他从胸前摸出了那块柏闻赠他的玉,玉的质地本就称不上极佳,跟着他被折腾了这么久,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细缝,不偏不倚横亘在两条鱼的中间。
顾子尧轻抚着那条细缝,神色是少有的落寞。
柏闻终于悠悠转醒,伸手拢了拢衣领,直起了身。
浑身酸痛,腰部以下几乎没有了知觉。
好在身上的衣裳已经干了,只不过早就失去了一开始的白净。
“陛下,皇后娘娘,臣来迟了。”石洞口走进了一个人,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是许向安。
“怎么就你一人?”顾子尧问。
“山崖下这般大,臣与其他将士是分头找的。”许向安答道。
顾子尧点了点头:“外头怎么样了?”
许向安红了眼眶,道:“季少一反了,乔国公和他同归于尽了,可如今皇宫依旧被其部下占领着。”
“小乔······”顾子尧咬紧牙关,“走。”
柏闻听到季少一的死讯亦是难过极了,撑着崖壁忍着强烈的不适感站了起来。
顾子尧大步走了出去,根本分不出心思来管身后的柏闻,许向安见柏闻的样子,一时不知该不该扶他一把。
顾子尧方才走到洞口,便迎面对上了一个微笑的人。
林致。
林致见了顾子尧,俯身对他行了一礼:“陛下,臣救驾来迟,还请恕罪。”
顾子尧道了句免礼,就想越过林致向外走,林致拦住他,道:“陛下且慢,叛军猖獗,此间隐蔽,陛下还是在此处要好些。”
“乔殊死了,本就影响军心,朕再不出现,军心怕是要彻底溃散。”顾子尧皱眉道,“乔殊怎么死的?”
“他挟持了季少一的妹妹,和季少一还有许统领一道进的殿,具体臣也不太清楚,还是要问许统领,臣只知道他同季少一一并死了,都是一剑穿心,小乔腹部还有一道不致命的伤。”林致道。
柏闻倚着崖壁,心头浮上一丝疑虑,关于许向安。
首先,许向安在江恪与顾子尧打斗中出现,身为禁军统领,即便要围守猎场,也不可能仅仅召集到几十兵马,更何况今日的局面顾子尧是有预料的,他暗中必然吩咐了许向安要备齐人马。
其次,江恪亲兵实力强悍,许向安人马本就不够,以一敌十更是力不从心,他哪里来的功夫射杀江恪?
再次,许向安和乔殊一起去见季少一。方才林致说,乔殊与季少一皆是一剑穿心而亡,撇去乔殊腹部的伤不谈,这两人死前并没有经过打斗,假设季少一先杀了乔殊,他不可能就这样站着等着许向安来杀他,必然是要反抗的,那他身上除了致命伤没有任何伤口显然不成立。
但倘若,季少一死在乔殊前头呢?
乔殊或是许向安,挟持着季少一的妹妹,让他为保妹妹性命,自愿被杀,可乔殊为什么会死呢?还是以如此轻易的死法,这只能说明,他丝毫没有怀疑杀他之人会杀他。
大殿里除了乔殊只剩下两个人,这个人不可能是季少一的妹妹,只可能是许向安。
陡然心惊,汗湿脊背。
许向安无疑是在他与顾子尧之外的第三方势力,柏闻不会因为他杀了乔殊就天真地因为许向安站在他这边,如果真是这样,他不可能放任乔殊杀了季少一。
在乔殊与季少一的博弈中,许向安做了黄雀。
柏闻垂着头默默思量着,这种感觉很可怕,简直是细思极恐,就像是原本与宿敌在阳光下打得好好的,突然告诉你,黑暗里有一双你们都不知道的眼睛,伺机而动想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柏闻轻轻呼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原本静静侍立于顾子尧身侧的许向安抽剑,架于顾子尧脖颈!
顾子尧止住步子,冷冷地看向许向安。
林致厉声道:“许向安,你要谋反?!”
“拜您所赐啊林军师,”许向安脸上的局促不安已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因为您,我暴露啦,为了保命,只好先发制人了。”
林致方才的话挑明了许向安当时也在殿内的事实,顾子尧与柏闻何等敏锐,很快便会怀疑到许向安头上来,许向安只好孤注一掷挟持顾子尧。
“你的目的?”顾子尧丝毫不惧,沉声道。
“目的?”许向安仍是笑着的,“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你顾氏王朝就此陨落,受万民唾骂在尘灰里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和我许家一样。”
“忠平侯许家?”林致问。
“不枉林军师记得,正是。”许向安带着笑意的眼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悲怆。
“忠平侯通敌卖国,死不足惜。”顾子尧道。
“通敌卖国,”许向安喃喃道,情绪陷入癫狂,持剑的手微微颤抖,划破了顾子尧颈侧的皮肤,“好一个通敌卖国!我父兄在沙场奋战了半辈子,到头来混得个通敌卖国?!”
“许向安,你先把剑放下,冷静些,陛下贤明,倘若忠平侯府当真有什么冤屈,定然会为其平反!”林致想要缓和许向安的情绪,放缓了声调诚恳道。
忠平侯府被满门抄斩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了,林致之所以会记得,乃是因为他浑浑噩噩地被柏闻送往祁国时,正好路过刑场,见到了刽子手手起刀落砍下一颗颗头颅,而当时被行刑的正是忠平侯府,那是他还想着,自己可真是够背的,自己家被抄了,到了邻国还正好撞见别人家被抄。
只是想不到,许向安就是忠平侯府的遗孤。
柏闻靠着崖壁,看着他们三人为了祁国的一桩陈年旧事纠缠不清,他自然不会知道十几年前祁国的一个侯府被抄的密辛,索性闭口不言,静观其变。
顾子尧颈侧的血淌了下来,染红了衣襟,瞧上去甚是可怖。
“许向安,忠平侯府满门抄斩时,朕正在去往楚国为质的路上,根本不知道此事,但倘若你今日真的踏出那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忠平侯府再无可能平反,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顾子尧道,“你且想清楚,取了朕这个无关之人的性命,放弃为许家争取一个清名的机会,值不值得。”
“我才不在乎这个呢,”许向安冷笑道,“父债子偿,顾子尧,即便当年之事与你无关,可诏书却是你爹写的。况且,与其为了这虚无缥缈的名声束手束脚,不如放手一搏,拖你们一起下这无间地狱,以汝之血,祭奠故人英魂。”
“你不在乎忠平侯府清名,令兄还是在乎的,”顾子尧忽然出手,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抓住许向安的手腕,毫不留情的扭断,转身一脚踹在他的膝窝,扣住他的后脖子将其摁跪于地面,冷声道,“你说是吧,许、向、宁。”
镭塔蛇皮走位的黄蟮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