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因果-下

【前情提示，总体采用伏笔插叙形式，有些地方大家可能看的有些懵，没关系！后文都有答案！请耐心阅读呀～】

“好些了吗。”

大帐被掀开，他自径走到她身边，对女奴们的恐惧和匍匐在地抖如筛糠的身体熟视无睹，也不在乎她抵着自己咽喉的瓷片，只淡淡问了一声。

其实算不上问她，陈述的语气的疑问句是不容置否的审讯。

他对她说南明话，更加讽刺的是用的还是京兆口音。她捏着瓷片的指尖紧了紧，他给了个眼神让女奴们退下，一时间大帐内只剩两人。

气氛僵持凝固。

他突然靠近她，琥珀色的眸子里掠夺性不加掩饰。她警惕地向床榻后挪动着，瓷片已割开脖颈上缠绕的纱布。

“别过来。”

她对自己确实下得去手，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要她，那么既然要，就不会要一个尸体。

他对她应激的反应报以一笑，眼尾微微上挑，异域的风情便流露出来，眸光流转间却又带着南明儒士的雅致——珂琪郡王不去做舞姬真是可惜了。

“你不会的。”他的话点到为止，却让窈姒卿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不会？呵，南明女子，向来以烈而得名四海。看来郡王是想亲自见识一下。”

她毫不犹豫地对自己新伤未愈的脖颈割了下去，却措不及防被他压制在榻上，后脑重重撞上身下的虎皮豹裘。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他的手指穿过她如云的黑发护住了她，压迫感骤然逼近耳廓。

“浏贵妃别动怒，不然可能就看不见和敬公主了。”

手腕被死死钳制在身侧动弹不得，凌乱的发丝遮住她的秋水一般的眸子，恍惚迷蒙中唯有耳边的话让她猛地清醒过来。

宁儿……他知道宁儿的消息！

“条件。”

她一向不愿意同不相干的人多费口舌，直截了当的话让身上的男人略微一僵。

他在她耳畔低笑，“阿初可真是痛快。”

鸦睫轻颤，她无力的闭上双眼。

“郡王好歹是个男人，废话就不用多说了。”

微凉的指腹摩挲着她尖窄的下巴，男人高傲的头颅突然颓丧地埋入她硌人瘦削的颈窝，以一种近乎乞求的语气低喃。

“很简单，阿初……我的条件是——看看我，然后嫁给我。”

她错愕一瞬，随后偏头对上他的瞳眸，以往多情娇俏的墨仁此刻是凝固了的一潭死水。

“好。”

-

她知道，她的妥协换来的不仅仅是女儿的消息。

还有城中被珂琪控制的，数以百计的百姓的命。

-

“为什么不接受？！”

他把她逼进墙角，好看的琉璃眸里缠绕着血丝。

“他能给你的本王也一样可以！”

她将手里的凤印放回到貂匣里，眼神并无因他的暴怒而起丝毫波澜。

“这不合礼法。”

他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在乎这些？”

她淡淡抬眼，将貂匣凤印塞回他手中。

“我在乎。”

不顾他的怒意，她默默走到轩窗下伸出手接住倾泻下的月光缓缓道：

“我窈姒卿是什么身份，什么货色。我自己最清楚，郡王想把后位给我？一个亡国遗孀？怕不是……”

她刻意将声调上扬，刻薄凄然的嗤笑从唇齿间溢出。

“疯了？”

他钳住她瘦削的肩头，却又不敢用力，压制着怒火哑声道：“可他已经死了！就算找不到尸体，他也不可能活着！他把你关进了冷宫啊！十三年，十三年你跟在他身边却只还是一个妾！”

见她将眉轻蹙，他激进的声调缓慢平和下来，像是在哄一个总角之年的孩童。

“可我不会这样，我跟他不一样！我绝对不会因为谁而委屈你！阿初，我爱你……很久很久以前就——”

“够了！”

她干脆利落的打断他的话，眼神由淡漠直接降至冰点。

“南明皇帝从没对我下过废诏！只要没有废位诏书，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就算化成灰也跟京兆的土埋在一起！”

她推开他的手，脊梁笔直。她与他之间只有三步远，但却隔了很多东西。

“珂琪亡我南明，是为敌！郡王说爱我？姒卿自小在青楼驯养着，这样的话听得太多了。为妻为妾，委屈不委屈是姒卿自己的事，不劳……费心……”

她大病方转良，一次说这么多明显有些气虚身乏，不一会眼前便有些模糊，对于什伽舍也只能看出一团轮廓。但仍旧不肯含糊过去。

“姒卿……本来该殉葬先皇，苟活至今是乃罪孽……如果郡王真的怜惜，就什么名分都不要给我……”

话音未落，单薄的身体便直直栽倒下去。珂琪的土地上容不下南明女子，常年风沙极酷的天气蚕食着她，心力交瘁的人凭借着怎样强大的执念苟延残喘，直到死也没人知道。

他慌忙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灵魂似乎已经抽离的身体。双手不停颤抖着，她真的会在某一个时刻离开他，没有预兆，措不及防。

有什么灵丹妙药能留住她？这世上还有什么能留住她？

-

他对她的感情在旁人看来来的莫名其妙，却异常炽热。就像盛大的烟火，绚烂夺目，带着边塞的快意与豪放。

但再盛大的烟火也是需要星星火种的。

所以他第一次见到她，该是在唐樽前面的。

是他抢了他的阿初。

他的父亲是珂琪与南明商线上奔波的贾人，他的母亲是南明花船的娼女。

什么是一见钟情呢？也许就是父母那样，不然父亲不会固执地按照南明的礼节八抬大轿来娶母亲。他们很幸福，珂琪没有南明那么多吃人的教条，他父亲一生只有他母亲一个妻子。

母亲是父亲的妻子，没有门当户对、没有金媒保妁。她就是他的妻，他也从来没有过妾。

所以当他听见她用珂琪曼语问他怎么迷路了的时候，他确切的相信他与她之间一定是像父母一样的缘分。

——“你的眼睛好漂亮呀！是珂琪人？”

——“啊！我就知道你一定是珂琪人！我娘跟我说过，在南明的最西最西面就是珂琪！那里有帐篷、熊、豹子……”

——“只可惜我出不去，不然就可以去看看啦……”

他记得她扛着比自己还高的琵琶对他投来的目光——善意的、关切的、温暖的目光。她的眼睛像赛罗邦夜晚的夏星一样璀璨，眼角的泪痣是划过夜空的萤火，从此便再不能忘。

仅仅一面之缘，他羞怯的不敢跟她多说什么，她歪头笑起来，想拉起他的衣袖却半途收回了手，脸上有些懊恼和歉意。她告诉他跟好她。他知道在南明有很多规矩，所以一路上跟她保持着五步距离，直到再次见到想把他塞回娘胎回炉重造的父母才鼓起勇气跟她说了声“谢谢”。

“小、小姐姐！你，你可以跟我一起……一起去珂琪！”

她摇头，看了看被墨色晕染的天轻声道：“谢谢你啊……不了，我出不去啊……”

他不明白，母亲也是从这里出来的，为什么她不可以。可没等他再问，她便被乐坊嬷嬷拉走离开。

她继续扛着琵琶跟嬷嬷回到了脂粉堆里。他躲在母亲身后偷偷看她，她却像心有灵犀似的停下脚步回头对他摆手告别。

他忙把头塞进母亲怀里，羞的像个鸵鸟。

母亲搂着他笑，又说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和花船里的姊妹一起钓虾的事，说她跟自己小时候真像，也问起她这么小怎么会到这样的地方来。

“阿妈！我将来要娶她！”

他小声在母亲耳边说道，可父亲却打断了他。

他从没见过父亲那样生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生气。

直到他知道她是姚相的女儿，直到他知道她因南明皇下旨宽恕才留得一条性命，直到他知道她这辈子不可能踏出缠云楼一步。

他才终于明白，她，“出不来”。

-

之后，他第二次见到她，是在珂琪，她十岁，被人牙子从南明掳来卖到了奴隶市场。她惊恐地看着拍卖会下拥挤的人群，慌乱的眼神从他脸上掠过；

他第三次见到她，是三年后，她跪在洛王府的红墙外，而他随使团前来同南明交际。她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像划过的流星，带着希望消失在无尽的夜；

他第四次看见她，是在上元节，她拉着他的手撒娇，眼神里的光又重新燃起。明艳夺目；

他再次见到她，就是在南明新帝的登基大典上，她站在他身后，尽管他身边是另一个女人。她眼里仍旧是藏不住的欢喜；

后来的后来，他在和敬公主的册礼见到她；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上见到她；在浏翎宫大门落锁的前一刻见到她；在简陋的祠堂里见到她……

而现在，她就在他眼前。

“阿初……”

他拉起她的手，她以沉默面对他。

“你醒醒吧，我把宁儿带过来了。”

-

她的病有了很大起色。

主要是因为有唐念宁在她身边陪着说笑侍奉，甚至有几天她脸上浮现出了久违的血色，有时无意间触及到他的视线会带着几分感激与亲近。

她同意改嫁，但地点要定在南明京兆皇城。

她说之所以要在那里，是因为要跟过去告别。

他欢天喜地的去准备，高兴得不疑有他，若不是她身子未痊愈，他估计要抱着她转上三圈。

就连唐念宁也说：“娘的病好了，可新爹爹喜疯了。”

她对此没有回应，仅仅报以一笑。

她还问他之前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算！当然算！他如是回答。

他会放过城中百姓和一切有南明血统的人，南明幸存的皇室会免于一死，这是最好的结果。

-

所以故事的结尾……

算了，他们的故事没有结尾。

你听累了吧？

我想你是累的，

她也累了。

她最后放了一把火，

烧了整个京兆皇城，

她说她太冷了，

南明的宫城太冷了。

她知道他在骗她，

所以她也骗了他。

就让一场大火彻底埋葬一切，

把天也烧一个窟窿来，

这样来年就会有一场大雨，迎一场秋风。

把她吹到东燎人家的屋檐上晒太阳，

把她送到天涯海角，

让她从这孤城中出来，

识乾坤大，见山河青。

不负此生。

——————————后记————————

他后来知道，她早就看出来那个“唐念宁”是他安排的了。

这是李公公告诉他的。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当场戳穿他的谎言。

老人家眯了一晌午，最后在落日余晖中慢慢告诉他：

“娘娘说，如果戳破谎，那个办成宁公主的丫头会死的。”

他才知道自己穷极一生也追不上她。

她永远对每个人都抱有最大的善意。

李德年纪大了，靠在椅子上不一会儿就打起盹来。最后迷迷糊糊又说了一句。

“娘娘还说，她见到郡王那样高兴，便不忍心了……”

“娘娘是老奴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人了……”

最后李德再也没有出声了，他把老人埋在一株抽了新芽的老梅树下，自顾自久久伫立，任白雪满头。

-

一切都好，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会有结果，

但至少她最美好的模样，他见过。

这就足够了。

—————————双节分割线———————

听到老爷们召唤的鸽子精又飞回来了⊙▽⊙！

大家双节快乐呀～

下篇补尊初后记番～

（感谢莫染的花花和不懈催更啊！（*/∇＼*）节日礼物已送到，麻烦签收～～～）

然后额外提的事就是——

当当当当！

没错！

《初时》【握手】《卿非》的梦幻联动！

嘤酱超靠谱！（就是鸽了点）欢迎大家去隔壁《卿非》吃瓜啊！

然后有想来跟《初时》联动的宝贝儿们余某人超级欢迎！评论区余某茶话会随时恭候！互相带带人气嘛！互利双收的活儿当然是乐此不疲啦～

祝大家假期快乐嘤！

*感谢雨霏老爷的会员！破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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