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皇帝的秘密

她第一次进宫很是注重，一大早就让嬷嬷给自己选首饰配衣裳。

“这件怎么样？会不会太红了，哎哟我都眼花缭乱了...”桃夭糅眼。

“姑娘穿什么都好看，但奴才觉得，不如穿得素些，在姑娘还未晋封之前，莫要太过张扬，这上都里里外外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殿下，若是姑娘行差踏错，都会引得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您觉得呢？”嬷嬷觐言也不是没有道理，现今盯着云乔妄图从他身上寻出错处的眼睛数不尽，她确实应该低调些，莫要让人趁此机会大做文章，坏了云乔前路。

桃夭细细想着，便伸手要拿起那件淡蓝色的衣裙，哪知伸出的手被人从后握住，另一只手自身后拿起那件她心仪的红色衣裙。

“云乔？”

他笑了笑，将衣裙扔给嬷嬷：“她喜欢，就这件吧。一件衣裙罢了，旁人能从中做什么文章。”

云乔始终目光都在铜镜里桃夭身上，他瞧着镜子里桃夭已梳洗好的发髻上依旧簪着那支狐狸簪子：“就这么喜欢？”

桃夭道：“你送我的，我当然每一件都如视珍宝。”她拽出衣领里的玉佩：“你看这也还在呢，我生怕磕了碰了，一直贴身放着。”

“桃夭，我走的这条路注定荆棘丛生，日后困处只多不少，你怕吗？”

“那你娶我，遭到旁人反对，你会退吗？”

“不会。”

桃夭回过头，对云乔道：“你都不怕，那我自然也不怕咯。”

前方的路也许难走，但云乔一直走在这布满荆棘的路上孤立无援，也许从他身重剧毒入了灵山始，他们的命运便开始纠缠相连，陪着云乔走完这条路，就是她现今最大的愿望，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她顾不得了。

马车停在玄武门前，她挑了帘子，左右打量一番，方才听到的车轮声，现今这玄武门已停放了许多，她搭上云乔的手，接受着周围四面八方有意投射来的目光，桃夭正了正体型，随着云乔步进了宫中。

上次在相国府见过沈倾之后，就只是在旁人耳朵里听完了他的事迹，九洲清宴上，他一身华贵装束，与桃夭从前见他分明成了两个人，看来权利对人的变化倒是显而易见。

今日朝中亲贵及家眷都在，她随着宸王而进，自然引起的关注不少，对着前来套近乎恭维的，桃夭只是一一应答，不与她们多生亲近。

崔家今日也来，相国本是前来寻云乔，目光也不忍落在桃夭身上。

“笙儿...桃夭姑娘也来了...”他看着桃夭，眸中似有深意，跟随而来的崔青云失落着看云乔，后者却一眼未瞧她，她只好将注意力转到桃夭身上：“穿这么亮眼的颜色，你是嫌还不够瞩目是吗。”

桃夭不解，没品出崔青云话里意思，她今日倒是不作妖，安安份份，只是眸子有些水肿，虽话语夹酸，但却并没有攻击她的意思。

这可不是崔青云嚣张跋扈的性格啊...桃夭挑挑眉，看来崔青云应当是被崔相国认真教育了一次，性格至少在人前会收敛些。

云乔遇到相国，大抵是要聊些事，桃夭便道：“我四处去看看。”

“嗯。”云乔道：“叫个婢子领你寻宸王府的位子去...”云乔握了握她的手：“现如今离开席时间尚早，你若不喜欢与这些亲眷亲近，便在厢房休息，待我与舅舅谈完正事，带你去御花园转转。”

“还有...”云乔嘱咐道：“呆在人群里，谁都不要跟着去。”

桃夭点点头，回握他的手，放在手中轻捏了捏，她看了一眼崔青云，同相国道：“桃夭先退下了。”

相国点头示意，望着桃夭走远了才感叹一句：“这孩子聪慧，才多久没见，浮躁的性子就变得如此沉稳。”相国目光回转，同云乔道：“换个地方说话。”

二人进了西苑的阁楼，相国冲泡着茶感叹道：“本以为你这一生会想你父亲那样，接受世家联姻，不过这倒是件好事，皇室婚姻身不由己，能看到你有个所求，我也算对得起我那妹妹。”

他话锋一转，抬眼之间尽是担忧：“你今日能将她带进宫中，想必已与陛下谈好了交易，你的筹码是什么？”

云乔转了转杯中剩下的茶叶：“有些东西还是不要多问才好。”

相国倒茶动作一顿：“笙儿如今与舅舅倒是生份了...”

自皇后死后，便是相国一力护着这个孩子，不光光是因为这孩子是亲侄，论句有私心的，云乔身体里虽流着崔氏的血，可他毕竟姓傅，这天下还是傅家的天下，他曾经不是没有想过将青云嫁给傅笙，以此能从中有更亲近一层的关系，可傅笙这孩子将一门心思扑在权利与地位上，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如若将青云嫁给傅笙，他应当不会拒绝，只是毫无情感的婚姻，青云的下场，不会比她姑姑好到哪里去。

本以为这孩子不会对哪个女子动心，却不曾想到半路杀出个不知哪里来的女子，竟将这孩子的心思牢牢牵了过去，皇家婚姻可以有情，可不能太有情，否则对谁都是无益的，傅笙这孩子什么都好，可唯独过不了情关，就像他那死去的娘亲，一门心思扑在爱情上，最后得到的结果是什么呢。

桃夭能影响到傅笙，让他不近人情的性格添加了一份人情，二人都在为彼此变化，这不是好事吗？

这年近半百的男人长长叹了口气，随他去吧，顺风顺水的日子过久了不撞一撞南墙哪知道回头呢，傅笙，也是崔家人啊。

“陛下的病，自从西风寺一案后便受了惊吓卧床不起，连太医也没寻到病因由头，你说前些年还能骑马射箭参于涉猎的一个人，怎么现如今成了这副模样？”相国挽了袖子，将新添的温水放到烧着的火炉上。

“世事无常，谁又能猜得中。”云乔道。

相国带着疑惑抬眼：“你似乎对你父皇颇有微词，连病重成这样都不曾过问，连我这外人都比你知晓得更多。”

云乔不紧不慢回道：“如今有一位沈大人争着日夜守疾，大理寺接管顺天府，监国一事又落在我身上，哪里能腾出时间去关心旁人？”

“旁人？”相国笑而不语，是啊，如今事情这样堆积，宸王还能在百忙之中带着桃夭进宫参与这毫无助益自己却能让所有人知晓准宸王妃的闲暇清宴，而自己的父皇，却是“旁人”。他知道傅笙对皇帝不上心，却没想到这样生分冷漠。

“虽说是面上功夫，你该去看看你父皇还是得去看看的，毕竟你身为嫡子，怎能让一个外人时刻守在陛下身边，外人看了不知怎样评价。”

云乔眼里带着许隐忍：“舅舅觉得我为何放任沈倾在朝堂里这样急功近利？”云乔盯着燃燃烈火，一抹狠意闪过：“戏台子尚未搭好，又怎么开始唱大戏呢？”

桃夭让人领着上了诸女眷的院子里，因着她是宸王带来的人，又长得出挑，自然一进来就成了焦点，老成的夫人殷勤地拉着她聊天，宸王可是赤手可热的大靠山，朝中女眷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个个都想攀上这座大靠山。

“看姑娘气质非凡，一定是哪个大家贵族的小姐吧，不知贵人出自哪家门户，在上都贵族，似乎并未见过姑娘名讳。”

桃夭实话实说道：“我不是上都人，我家你们应当都不曾听过。”

女眷们相视一眼，这马屁拍到马腿上，各自尴尬地喝口水。

人群里让开一条小路，相国夫人携带着崔青云走了出来：“桃夭姑娘，许久不见。”

虽然和相国夫人不太对付，可在这群陌生人之中，她还算能摸清相国夫人心性，比起这些盲目的交流，她还是喜欢相国夫人那样明了的直白。

相国夫人在后院女眷中是颇受人尊敬的，相国夫人开口，同众人道：“这小姑娘初入宫，你们可莫要吓到她，以后可要仰仗这位贵人。”她笑道：“桃夭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相国夫人有何话是不能在这说的吗？”桃夭道：“等一下怕殿下寻不到我。”

有崔青云在，她可不会傻到和这人单独在一个空间。

“也好。”相国夫人一来，这拥挤的小亭子里渐渐走得没了人，崔青云挑刺道：“你没见到我母亲还站着，你为何不参拜行礼？”

“青云，桃夭姑娘可是宸王殿下认定的准王妃，不得无礼...”相国夫人对她使了个眼色，崔青云忿忿不平地将脸别到了一边。

崔青云表面功夫果然做得和她母亲一模一样，没她爹在连装也不装了。

“相国夫人有话就直说吧。”桃夭道。

她笑了笑，牵起桃夭的手，桃夭疑惑得很，这女人现今又想挖什么坑？她看着相国夫人，只听相国夫人道：“既要成为宸王妃，那以后在上都城定然少不了像今日一般的宴会，朝中官眷向来都是往高处攀附，尤其是像世家婚姻，哪个的后院不是高门大户，今日老身能替准王妃解一次围，难保不会有下一次...”

与这些人打交道真是头疼，桃夭道：“相国夫人不必拐弯抹角，直说用意吧。”

相国夫人倒是没想到她这样爽快，索性也不再绕弯子：“崔氏女出皇后，可殿下不愿娶青云过门，但这是不可争议的，皇后只能由崔氏而出，桃夭姑娘，你可愿意成为相国府的女儿？”

“母亲！”崔青云脸色瞬间煞白，桃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愣神半晌不知如何接话，她尴尬地笑了笑：“原来相国夫人要说的，竟是这件事啊。”

确实是个惊雷。

崔氏历代皇后皆由崔氏所出，如今最有可能成为皇帝的也就只有云乔，可崔青云嫁入王府的可能性实在渺茫，与其将这未来皇后之位拱手让人，不如将她拉进崔氏，这样成为皇后的依旧是崔氏女，加之云乔身上也流淌着崔氏血，整个崔氏在上都的地位便是头号位置。

这算盘打得真响。

“此事非同小可，还须我与殿下商量一番。”桃夭跟云乔学到了许多，虽不能直接拒绝，也可绕着弯子不与其正面交锋。

相国夫人眼里精光收敛了些：“也是，这非同小可，你有顾虑实在正常...不过桃夭姑娘，这可是个大买卖，对你有益无害的买卖，你不妨现今就给我一个答复。”

她若真顺着相国夫人的话成为崔氏女，崔氏一家独大，到时候在上都便真是无法制衡，相国虽不会害云乔，可难保旁人不会起了一些歪心思，云乔的前方不能出现一个能拖累他的崔氏，谁都不能挡住云乔的路。

“我本就是个不聪明的脑子，夫人说这些我就更听不懂了，不过既然夫人都提及了，我会仔细斟酌的。”

见桃夭不上钩，相国夫人只好退步道：“这样旁人提着灯笼都寻不到的好事，你总得仔细斟酌一番才是。”她起身微微示意：“也坐得累了，进去喝口茶去，桃夭姑娘可要一起？”

桃夭：“我就不去了，相国夫人好走。”

相国夫人向脸黑的崔青云使个眼神，崔青云才跟上母亲步伐。

“母亲，你为什么对那桃夭如此低姿态？我崔氏是什么大户家族，她一个乡野村姑，有什么资格入我崔氏门槛？”

“住口！”相国夫人怒喝道：“人家可是未来宸王妃，你管好你这张嘴。”

相国夫人对崔青云从来温和，可竟为了一个抢了自己王妃之位的野丫头对自己训斥，崔青云红了眼：“本就是嘛，她出身哪里能及我，又蠢又笨的，什么好赖话都听不懂，凭什么笙哥哥非得要她。”

“人家可比你聪明，你真当她什么都听不懂吗？”相国夫人眯了眯眼：“出身算什么，世家大族总会渐渐凋零，这小姑娘看着不温不火，以为只是空有一番皮囊，倒是我看走了眼，城府颇深，你啊还想嫁到宸王府，就你这点心思迟早被她玩得团团转。”

崔青云不解道：“她真有这么厉害？”

相国夫人叹气道：“看来让她入崔氏这条路是行不通了，那就直接从根源处下手，我倒要看看，宸王究竟选她，还是我相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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