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并不意外从空口中听闻她和多托雷的八卦,愚人众人多眼杂,多嘴的家伙也是不缺,这不是她第一次知道流传在愚人众间,有关她的传闻。
她对此见怪不怪,喝了口热乎乎的可可,“这种话我一天能听十个版本,不必放在心上。”
话是这么说,空还是无法避免的想起散兵——现在不叫“散兵”改叫“伽蓝”了,对桉的评价:
“那个女人?别看她平时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那可是只养不熟的野猫,要是招惹了她,指不定死的有多惨呢。你是没看过她杀人时的样子,能留个完整点的部位,那就谢天谢地了。也就只有多托雷那个疯子,才会把她就在身边。”
“你问她和多托雷之间的关系?暧昧不清的,呵,谁知道呢。愚人众里总能听到他们的流言,这么好奇,你自己去问吧。”
他不是没有见过桉杀人时的样子。
身着黑衣的少女站在浸满鲜血的大地上,敌人的身体被残忍的割裂,飞溅的血液滴在她的脸上,远不及她眼中的猩红。
疯狂的杀戮后,桉似乎分不清敌人和同伴,解决完敌人的她将手中的长剑指向他们,暗沉的血液从剑身上滑落,融入泥土。她咧着嘴在笑,抑制不住的疯狂涌上表面,她的眼神比手上的刀还要锋利,周身浮动的杀意让他们忍不住拔出剑警惕这头危险的野兽。
野兽……那副样子,真的能被称之为“人”吗?
和紧张的他们不同,与他们站在一起的博士像是没有感受到这危险的气氛,他镇定自若的走上前,无视直指向他的武器,走到桉的身前。
“冷静点,桉。”博士的手按在桉拿剑的手上,不在乎自己的手心沾上血。
闻言,桉眼中的疯狂褪去,她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博士,她似乎是在透过那黑色的面罩确认什么。过了一小会,她脱力般的倒在博士肩上,放松的闭上了眼睛。
将桉抱起,博士走回他们身边,点点头解释说:“抱歉,她刚做完手术没多久,还不太容易控制自己。”
他们知道那是什么手术,继将自己从普通人类改造成为泰拉人类后,为了获得源石技艺,桉接受了将源石放进自己身体染上矿石病的手术。他们表示理解,不管何时,为了“延续”,这样的人总是值得尊敬的。
桉杀人时的样子确实令人难忘和恐惧,她这副模样疯狂的姿态也让她的同伴对她抱有排斥。只有博士,始终对她怀有难以估计的信任。这种信任,就像他和荧一样,是对最亲近之人的信赖和喜欢。而桉也没有辜负这份信任,每每处在失控的边缘,只要博士呼唤她的名字,她就会清醒过来,回应他的呼唤。
即使清楚她的不可控,博士依旧将她留在身边,等待她恢复清醒。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感情,不逊于他和荧。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枫原万叶,对于桉,那位少年同样抱以不小的信任。
在他问起枫原万叶关于桉加入愚人众的问题时,那位少年凝视着手中的神之眼,紫色的光芒映在他的眼中。
“我不知道。”他坦诚的说。“桉加入愚人众的原因,我不知道。”
“但,我想她这么做并不是毫无理由,这其中也有她自己的考量。就像是之前她选择丢掉神之眼,或许是因为六道小姐曾和她说过的那样,神之眼是她与此世唯一的链接,她是为了验证这一点才选择那么做的。”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我对桉,或许并不如我想的那么了解。”
枫原万叶的语气难掩落寞。
“其实我并不如我想的那样了解她,自欺欺人也好,有意疏远也罢,这份感情大概只是我一厢情愿吧。”
枫原万叶的脑海中,与桉相处的过往一帧帧闪过:初遇时她靠在他肩膀上休息任由他给她包扎伤口,遭遇危险时她不顾自身也要带他安全离开,醉酒时她放在他发顶上温柔的手。她有些小孩子脾气,固执,活泼,充满活力,时而又会展现出相当可靠的一面,温柔体贴的想让人依靠她。她很强大,哪怕身处危险中心,也是迎刃有余。安静下来的时候,她会望着远方,眼中会有怀念闪过,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目光总是会被桉吸引,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想要再靠近她一点,想要多了解她一点。
他曾无意间看到过桉杀人时样子,那副样子让他感到陌生,却并不恐惧,或许是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是桉。
与过去一同被回忆起的,还有那位愚人众执行官的话,他说桉和他分开是迟早的事,毕竟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那位执行官说的很是自信,完全是志在必得的语气。
桉就在他的身边,那位执行官说得毫无顾忌,他无法忘记,那是第一次,桉在他面前展露出如此强烈的杀意。
枫原万叶那时的所思所想,空并不知道,他只是想到枫原万叶那怀念又伤心,还有担忧的眼神。
于是,问完与桉有关的问题后,他又忍不住的问了一句,“万叶,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没想到空会问的这么直白,万叶着实是小小的吃惊了一下,不只是因为空的问题,还是因为隐藏的感情被人注意到了。
想起那时枫原万叶的表情,再想想现在与桉和「博士」有关的传言,空的表情一下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他看向桉,就像是在看一个负心的渣男。
桉:?
空说:“桉,你和万叶……”
“?我和万叶?”桉不明所以,“你想说什么?”
直接问“你喜不喜欢万叶”有些过于直白,于是他问,“万叶和执行官「博士」你更喜欢谁?”
“……”桉有一瞬的无语,“你怎么开始关心起我的感情问题了?”
“这不重要,所以他们两个你更喜欢谁?”
“好好好,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万叶呀,我是脑子有病才会选多托雷好吗,我又不是受虐狂。”桉翻了个白眼。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空有些无奈,“我在至冬待的这几天都能感觉到「博士」对你不仅仅是对待实验体的感情,而万叶他……”
“我知道。”桉打断他的话,短暂的沉默过后,她才再次开口,“我知道的,空。我都知道。”
“虽然博士常说我在这方面很迟钝,但我也不至于一窍不通,要知道,当初表白这件事,还是我先的呢。”桉笑了笑,“和万叶在一起待了那么久,我就算再迟钝,也不至于一点都没有感觉,但你想,我都活了这么久,如果真和他在一起了,那我岂不是老牛吃嫩草?”
“……我觉得你们俩年龄差那么多,已经不成问题了。而且你在意的,真的是年龄这个问题吗?你对万叶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好歹也是活了很久的“老怪物”了,他也不是在这方面一点都不懂,有些事情他也是看得清楚。
“能不能不要这么敏锐啊。”桉瘪瘪嘴,“你这让我怎么说?”
“而且,如果说人是由记忆构成的,那我现在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哦!”
空露出一个“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随后他又想到,在即将离开泰拉前,他才知道的关于桉身上的又一个实验。那是有关于“记忆”的实验。
“该不会是?”空记得博士当时是反对这个实验的。
“就是这个‘该不会是’。”桉眨眨眼,解释说:“我最后还是执行了那个实验,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清除一些没用的记忆,用以保证我的稳定性。”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最初的我了,我已经找不到‘她’了。”
喝掉最后一口热可可,桉呼出一口热气,躺在沙发上,盯着屋顶像是出了神。
“年龄确实不是问题,毕竟就实际年龄而言,我们之间差的不是七八岁,也不是十几岁二十几岁,百年以上的年龄差都不算耍流氓……这话还是博士和我说的。”桉瘪瘪嘴,“但万叶他不一样,这不是年龄上的问题,而是,他实在是太干净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他和我不一样,和多托雷不一样,和你也不一样。”
“他才十几岁,就经历了那么多挫折和悲伤的事,可他依旧如初,那些事没能压垮他,没有让他成为那些负面情绪的傀儡,反而成为了他前进的动力。”
“我和他在一起旅行那么长时间,我甚至不敢在他面前展露杀意,不敢在他面前杀人。我害怕他恐惧我,远离我。真奇怪,明明当初面对失忆时的博士,我都没有这么小心翼翼。”
她笑了笑,并不轻松。
“他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和他在一起我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担心一不小心就暴露了什么。而在多托雷面前,我不必伪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时候我就会想,多托雷的话是对的,即使我再怎么伪装,总有一天,我和万叶都会分开,因为我不敢在他面前展露真实的一面。”
“……你的伪装,万叶没有怀疑过吗?”空问道。枫原万叶不是迟钝的人,区别只在于他有没有说过。
“他知道。”枫原万叶不是没有察觉,他是一个聪明的人。桉想到枫原万叶的话,想起自己的回答,“他问我和他在一起旅行是不是感到疲惫,他说感觉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很放的开。我说是啊,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有点累,但是我很开心。”
桉笑眯眯的看向空,说:“空,我的手太脏了,我杀了很多很多的人,不管是为了达成目标,还是单纯的发泄,我都杀了他们。我不是什么好人,甚至称得上罪大恶极。有时候他走在前面想要牵我的手,我都要犹豫一下要不要搭上去,我害怕弄脏了他。可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真的非常非常开心。”
她笑得开心,这是重逢这么久,空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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