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怪物们在城墙东侧建立着据点，文员们写作着胜利的文章，所有怪物都在欢呼，因为根据情报，人类的主力军几乎被他们尽数歼灭，西方的瓶口关，也几乎不能构成任何威胁，因为强大的怪物新海军已经击溃了陈旧的人类海军，巨船们现在应该正在前往那瓶口关，准备用巨型投石器将那兵力虚空的城市砸成碎片。

那这之后呢？

“砍棵树吧，Asgore将军，我的斧子已经等不及了。”

按照传统，战胜后，怪物会砍倒一颗巨树作为人类失败的象征，因为那巨树被视为人类的起源。

“这次咱们不砍树了，Armstrong将军，咱们种树。”

“哈？为啥。”

“砍树象征的是战争，但这次，咱们要和平。”

Asgore亲手采集了一颗树种，并和其他几位将军一起将它种在了一片肥沃的土地上。

“这是希望和梦想的种子。”

大家兴奋地填着土，你一铲我一铲，最后把这坑堆得像个坟头子。

“嗯……有点奇怪。”

一切明明都进展得很顺利，Toriel当然是安然无恙，Gerson，Alvin，Gaster，Grillby，Wallter，Armstrong，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字都健在，他们或许很累，或许受了伤，但他们都活着，能见到和平的光景，这就够好了。

至于Unrotten和Kaylee，估计是跑到某个角落里亲热去了，这几年来一直如此。

但还是有些事情不对劲。

为什么营地变得宽松了好多？营帐里不再像以前一样堆满怪物，一点都不拥挤，甚至可以说是空旷，很多Asgore叫的上来的名字，都不见了。

只有一个可能。

是的，他们都死了。

确实，一切进展得都很顺利，但代价呢？是损失，可怕的损失，Asgore即刻下令清点怪物数量，十分钟后，他得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数字。

不到二十万。

“不到二十万？少校，你的统计能力哪里去了？打得这么顺利，而且之前咱们有五十五万。”

“不到二十万，将军……”

他颤抖着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万？”

“不到二十万，将军……”

他望着那布满无形尸骸的来路，只觉得这比战败还难受哇，死伤过半？还是最精良的精兵强将？这岂止不是胜仗，这是大败仗哇，他止不住地拍着大腿，内心纠结地快要哭出来。

但这是真实的，有二十五万勇敢善良忠诚的战士，因飞行骑兵的俯冲攻击而死，因石块掩埋而死，因踩踏而死，因刀片飞舞而死，因烈火焚烧而死，因触手攻击而死，简而言之，因人类而死。他们首先是劳动力，其次才是士兵，少了这二十五万怪物，会导致大量耕地无怪耕种，王国也许会遭受饥荒，最主要的是，这会让怪物总数跌落回大瘟疫以前的水平。

以如此惨痛的代价换取仅仅是看起来会持久的和平，值吗？

Asgore只能祈祷不会再有更坏的消息到来。

可他的祈祷并不灵验。

“将军，您得来一趟。”一个卫兵急匆匆地和他说。

“怎么，Dim-Toli找到了？”他急切地让让Toli家绝后，即使他和Dim未曾谋面。

“不，我们找到的是……J。”

“他没死？Unrotten和Kaylee找到没有？”

“也找到了……这是需要您去的原因。”

他顿时两眼一黑，让卫兵带领他飞奔而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想，为什么最应该活下去的两个怪物在他们奔向幸福的前夕摊上这档子事。

那是城墙西边的一片空地上，失去了左臂的Jo’nago仍在背靠岩壁用砍刀负隅顽抗，Asgore挤开团团围住J的怪群，只看了一眼，他又是两眼一黑，险些晕倒过去。

和他的想象一样，Kaylee和Unrotten的脑袋被J的膝盖死死地按在地上，以他的力量，只要一刀，他们俩便会身首异处。

“Jo’nago，放了他们，我答应留你一条活路。”

“你不会的，将军，你还是听听他们俩的遗言吧。”

“杀了他将军！不用管我！”

“将军，杀了他！我不怕死！”

“Jo’nago，放了他们俩，我保证你能或者回到你们的属地。”

“呵……我回去又怎样，也是死路一条。”他冷笑着说，“我横竖都是个死，不如在死之前干点让你能难受一辈子的事儿，比如，弄死这俩，你很关心他们对吧，将军？”

Asgore不明白他为什么回去也会死，他也没有精力思考，现在，他只想要Unrotten和Kaylee活下来。

“你……你可以去很多地方，你可以活下来……”

“不我不会，他们也不会。”

“那我保证你会死得痛快，行吗！”他不知所措地大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干点好事吧，J，算我求你！”

“那我求你自杀行吗，将军？你就带着愧疚活一辈子吧。”

他举刀便砍，Asgore的三叉戟的速度快不过刀锋，那些弓兵也来不及反应，Unrotten和Kaylee已经牵着手准备共同赴死，电光火石的一刹，只见一个骷髅般瘦高的人类用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速度从J的右侧窜出，为二怪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刀，三叉戟随即插在了J的胸口，那人类，那勇敢善良的人类，他的左肩到右大腿根，有一道深不见底的可怕伤口。

那人类是刚才把炸弹车开进树林里的人类，不知道为什么，他要为二怪挡下这一刀。

“我……我原谅你。”那个人类说，即使身负致命伤，他仍在微笑。

Kaylee和Unrotten逃入Asgore的怀抱中，J面无表情地挥刀向那人类的脖子，那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

“好好活下去啊——”

随即，他的脑袋伴随着雪花一同落在了地上。

众怪一拥而上，终于将J制服。

“拉走！我说过什么，J？你会为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遭受十种酷刑，行刑者，我要你用他自己的的鲜血喂他，直到他撑死，让他也尝尝血咒的味道。”

J嘶吼着被拉走，他喊出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会死！只有你会死！Asgore!”

Asgore默默地来到那衣衫褴褛的无头尸体前，摸索了几下，他的身上只有一件破布衣服，一双红色连指手套，那里面还有一张沾染着血迹的莎草纸，那应该是他的遗书。

这是我的遗书，怪物们。

我一直都是个莫名其妙的奇葩，我并不喜欢战争，我也不讨厌你们，即使他们每天都在宣传你们有多么残忍，多么无耻，但我已经受够了他们手上沾满鲜血和灰烬的风格，他们只会引导这个世界走向危险的道路，我有幸接触过怪物，我知道你们大多数都是善良，热爱和平的存在，我在你们的身上看到了巨大的潜力，只要你们敢于努力，你们一定能引导这个世界走向和平，至于我，我我很想出一份力，但我这半辈子都身陷囹圄，我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我能做的只有用我的身体当做某些不该死去的怪物的盾牌吧。

我不指望有人能记住我的名字，我只是把这当做给你们的指引，请不要将人类一视同仁，像我这样的人有很多，没有必要把我们和那些战争狂人同等对待。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死了吧，希望这能让你们之后的所做走上正轨，和平的世界正打开怀抱准备拥抱你们。

我看到了你们正在屠杀那些开着车的可怜虫，但我知道你们是迫不得已的，我依旧相信着你们，你们还可以做到更好，即使你们自己可能都不这么认为。

潦草的字迹，平淡的文风，换来的是怪物们止不住的泪水。

为什么最该活下去的人死了呢？

在场的所有怪物都不约而同地脱帽，行军礼，向他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Gaster说过，拥有某种特殊品质的人类死后的骷髅会有一种特别的力量，Asgore命怪物们把他的尸首整理好然后交给Gaster。

只见Unrotten和Kaylee在Asgore.的怀里因劫后余生相拥喜极而泣，他的嘴里念叨着：

“没事了亲爱的，都没事了，咱们活下来了……”

这对儿小情侣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迎来了一个属于他们的好结局，Asgore再见到他们俩时，他们正在营帐内收拾着行李。

“Kaylee，Unrotten，咱们还有休息时间，没必要这么早就打包行李。”

他们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片刻，Unrotten道出了真相：

“将军，我们想要休假。”

“休假？”Asgore有些疑惑，“你们……”

“征兵合同上写着的，服役满二十人类年，可以在和平时期获得一次休假的机会，时长不低于半年，我们俩想一次性把之前积累的假全休了，还希望您能同意。”

“哈哈，我当然会同意的。”他笑了笑说，“就打算这么不辞而别吗？不来参加晚宴吗？还有之后人类的投降仪式和咱们的大型庆功宴，你们会被邀请上台的。”

“不了将军，我们这就出发。”

“唉，真有点舍不得你们俩呢，用不用给你们点路费？”

“感谢您的好意，将军，不用麻烦您破费。”Unrotten艰难地抬出一个箱子，里面叮铃咣当的，听着像是一大堆贵金属货币，“我们俩这几年只买过草莓，攒了不少钱呢。”

“没想到啊，你们两个大富翁，但至少和朋友们道个别吧，来吧，我亲手给你们俩做点炖菜，吃完我给你们整辆马车。”

他们俩这才答应下来，Asgore立刻找了口空锅，白菜和肉，按照他印象中母亲的做法做了一锅白菜乱炖，然后端到自己的营帐内，供大家享用。

“吃着怎么样？”

“家的味道！”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孩子，出去之后要保重啊。”Gerson的叮嘱语重心长，“照顾好自己，你们能有这个机会不容易，别因为吹凉风或者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弄坏自己的身体。”

“嗯，我们能照顾好自己。”

“话说，你们俩之后有啥打算，是住城里还是乡下？还是回老家？”

“我们就打算在这森林里盖个小屋，干打猎之类的活儿，老哥。”

“不和我回皇城吗？”

“不了。”

“挺好，这么照你们的技能也不会生疏。”Gerson拍了拍他们俩的肩说，“可别忘了来看看我们啊。”

说是休假，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他们俩这一走可能就再也不回来了，他们积累的财富足够他们过上一辈子清闲日子。

Toriel端来了派，还送了他们俩一怪一件亲手缝制的真皮外套。

“我的孩子，天冷，小心着凉。”真是慈母一般的担忧啊。

“谢谢，Toriel女士，有您在Asgore将军不会有太多麻烦的。”

大家的嘱托就像他们的不舍一样没完没了，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们俩准备动身。

“真的不再住一晚吗，明儿个早上出发也不迟的。”

“不了将军，我们俩希望能马上享受到只属于我们的夜晚。”

Asgore也不再劝阻，找了辆马车送给他们。

“如果国家真的需要我们，我们会回来的。”

“我们会的。”

他们俩拥抱Asgore，Gerson和Toriel后最后一次行了军礼，又和Alvin和Undenies握了握手，随即伴着浑厚的吉他声头也不回地牵着马转身离去。

保重啊，你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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