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羽谦的确是将碗筷送去厨下了，但送完之后，他没有立刻回到客寝，而是去找程皓了。

翼璟晞在前厅坐着看书，直到傍晚，郑恒才过来。他还是拿着那个药箱子。

翼璟晞看了他一会儿，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是干什么的？”

郑恒行了礼，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自从他看到公主府的人时，他就知道——是羽谦的事情。他早就看出羽谦有病了，但他一开始没有想这么严重。

“那个病了的人，是我师叔，对吧？”郑恒小心地问。

翼璟晞愣了一下，才点点头。

“其实，早在他还呆在我们家的时候，我就看出他身上有病了。”郑恒实话实说，“可是当时碍于你说要将他带回府里，我以为是命令，没敢说。再者，郑家的确没有本事护他。”

“他在客寝里，里面程皓在看着，要想知道什么情况，你可以去问程皓。”

“行。”郑恒应下，提着药箱子就走了。他轻车熟路地走到客寝，还没等他进门，就看见程皓正做好了两碗面，和羽谦吃着呢。

“哟，郑恒少爷来了。”程皓立刻抬起头，谄媚地说：“那个……郑恒少爷，您饿不饿？属下给您煮碗面去？”

“不用了，我是吃过饭再来的。”郑恒答话，却没有看着他，反而是看着羽谦面前的那碗药，眉头皱了皱。

羽谦倒是没有留意这么多，正端起那碗药准备喝，郑恒突然喊了一声：“等等。”

羽谦的手顿了顿，才发现郑恒进来了。郑恒也看了他一眼，又盯着那碗药，问：“这是寒苓草？”

“恒少爷好眼力，不愧是凌翼第一神医。”程皓邀功一般跟他说，“他近期寒症发作，我就熬了些药，帮他压制一下。”

郑恒的眼神冷下来，冷冰冰地说了句：“程皓，你不愧是凌翼第一杀人犯。”

程皓当时就瞪大了眼，舌头都打结了，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没有杀人，我怎么……怎么就杀……杀人犯了？”

“这碗药，就是在杀人。”郑恒的声音越来越冷。

“其他人得了寒症都是用寒苓草压制治疗的，怎么到他这就成杀人了……”

“他的血和其他人不一样。”郑恒给他解释，“他的血可以解百毒，但是寒苓草也会被他的血当成毒。寒苓草进入他体内，于他来说与中毒无异，会引起他体内的解毒反应，导致他吐血。如果寒苓草摄入的量多了，他很可能会血尽而亡。”

程皓这才想起来，这段时间羽谦的状态其实真的很不好，还时不时会吐血，而且那血还是有些发黑的。

他当时还以为是寒症的原因，就不断给羽谦加药量。要不是郑恒来了，他十有八九会把人治死。

想到这，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颤抖着声音问：“那……那怎么办？没有药压制，他会很难撑的。”

“让他撑。”郑恒的语气有些决然，“只有他撑过了这一次病发，我才能看清他的寒症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而且，他撑过去了就没事了，用药压制，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而后，他支开了程皓，将门关上，就坐在羽谦床边，严肃地问他：“程皓不知道那药对你来说是毒，你也不知道吗？”

羽谦看了他一会儿，说：“你才六岁，就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我看着七殿下和你比起来，你倒像是他哥哥。”

“别打岔！问你话呢！”

羽谦叹了口气：“我是真的不知道这回事。清羽皇室的人都极少生病，连药都很少吃，大都是善终的，像我一样病了这么久的，清羽建国几百年，还是头一个。”

“那我现在告诉你。第一，你的血很特殊，会对你起保护作用，所以你很少生病。你之所以会得寒症，肯定是当时受了很严重的伤没有及时去治导致的。第二，你的血会对药物起排斥作用，药对于你来说就是毒。你的病，不能用药去治。”

然后，他的手搭上羽谦的手腕，却发现——羽谦的体温是正常的，并不像那些寒症病人那样浑身都是一股冷气。但是明显能感觉到他气血不足，而且他的脸色也比较白。“其实你的症状早就过去了。”郑恒说，“是程皓给你乱用药。”

“你一般寒症发作会持续多久？”

“八九天。”

郑恒笑了笑：“一般达到这个程度的人，都活不过三年。”

三年……羽谦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三年他能干什么？他不是怕死，如果他死的时候，能把羽越秋也拉下地狱，他可以现在立刻一头撞死。但是……他死了，羽越秋还好好活着，凭什么？

“但你体内有湘宁国的灵力，压制了你的病，能让你多活一两年。只不过灵力是不能在你体内太久的，一旦灵力脱离了你的控制，你会被反噬。”

其实，郑恒这句话不如不说，因为在羽谦看来，早死晚死都是死，没有什么区别。难道指望他这三四年能报仇吗？

“别担心，我凌翼第一神医的名号不是吹出来的，药不能治，还有别的办法。就是你一脚踩进地狱，我也有本事把你拽回来。”郑恒安慰他，“既然现在你没事了，我就先回去想想，过一段时间再来看你。”而后，他离开了。

走到前厅，郑恒的脚步顿了顿，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只说了句：“他的症状早就过去了，不用再给他吃什么药了，没有好处的。”他向翼璟晞告辞后，匆匆走了。翼璟晞看出了他神情里的为难，心里也有了数。

回府路上，郑恒一直在自责。其实，对于只好羽谦的寒症，他只有六成把握。他给人治病，没有八成的成功率，他是不会动手的。不拿人命做试验，这是他的原则。

而且，天知道，这六成把握，还是他勉勉强强才能做到的。羽谦的病，他通过针灸，是可以治得好的，但是过程很严格。要是他在针灸一针扎错了地方，羽谦就会暴毙而亡。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不敢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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