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北离鹤氏

天霜十多年前是偶然被送进宫里的，不是宫里的人。当时，她是被从人伢子手中救下来的，皇家就没有很细地去查她的底细，只知道她好像是一直在凌安城乞讨，以为是个孤儿。当然，也是因为天霜的身世一片空白，皇家根本深查不出什么。

“天霜，我不瞒你，自从我单独立府，你跟在我身边之后，我就开始查你的身世了。”翼璟晞不绕弯子，直接对她说，“我不相信你有什么问题，但是每一个被送进皇宫当差的人，都是身世清白的，唯独你的身世没查出来。你的身世查不出来，万一出事了，我也没办法保你。”

当时，天霜本来是不能进宫的，宫里是不会收一个身世不详的人进来的，但是在宁贵妃——也就是当今皇后的恳求下，崇和皇帝才同意天霜呆在宫里。也是那时候，天霜跟在了宁皇后身边。

虽然天霜在宫里已经十几年了，帮皇家做了不少事，但这十几年，皇家没有放弃去查她的背景。如果再查不到她的底细，就算她对皇家有再多贡献，最终也只能当罪奴处死。

因为天霜知道的实在太多的，她的底细要是查不出来，她是不可能活着出宫的。

天霜把椅子搬到了她身旁，轻轻挽起左边的袖子，露出左手臂，只看见她的小臂上，有一个很小的胎记。

翼璟晞凑过去仔细一看——那个胎记，竟是一只白鹤！她看着那只展翅的白鹤，脑中渐渐回想起自己曾在一本传记上看过的那个白鹤图案。

白鹤，是北离皇族的身份象征。可是……北离这个国家，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不存在了。

传闻，北离国盘踞在云空大陆的最北边，约占领了云空大陆五分之三的土地，常年冰雪覆盖。但是，北离皇族并不像一般的北地民族一般彪悍好战，相反，他们特别厌战。

北离统治者一向以温和手段治国，这一治国方式传了十三代十五位国君。北离国对内善待百姓，对外也和其他国家相处友好，极少与人结仇，因此，北离皇族在北离百姓的心中地位极高。每每有敌人入侵时，还没等北离朝廷发兵，当地百姓就已经将敌人七七八八地赶跑了，派过去的将士通常都是清理现场的份。

当然，北离皇族内部也是很团结的，从未发生过内战，这也使北离国成为了云空大陆唯一一个存在百年未发生过内战的国家。

北离国，在云空大陆各国眼中，几乎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但，就是这么一个强盛到极点的国家，在云空大陆屹立两百余年后，一夜之间瞬间消失。

传记记载，北离国亡于一个小部落之手。

翼璟晞对北离国的了解并不多，仅仅停留在传记的记录，以及以前她母亲跟她讲过的一些关于北离国的事情，再深一层的了解就没有了。若不是看了那本传记，就连天霜手上的白鹤代表什么她都不可能知道。

“其实……奴婢原是北离国的公主，奴婢这一辈，就只有奴婢一个女孩。奴婢本还有一个大哥，北离国亡时，他十五岁，带着三万人的敢死队，和敌军在京都城门厮杀，最后战死，而且……”说到这，天霜一脸骇然，“而且听说尸体还被挂在了城门上，一挂就是十天。”

将堂堂北离皇子的尸体挂在城门上挂了十天……这是多深的仇多大的恨啊？北离国就算是得罪了人，也不至于被如此报复吧？这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难道……是有人觊觎北离国的土地？这不太可能吧，北离国在云空大陆最北边，那地方寸草不生，要这片土地干什么？

“北离皇族是不是握着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翼璟晞寻思了一会儿，问她。

“的确，”天霜点头，“这场战争，不是仇家报复，而是有人刻意为之，目的是盗取北离国的机密。”

她补充道：“北离国虽地处云空大陆最北边，但粮食供应从来没有依赖过别国，从来都是自给自足的。北离国粮食四季丰收，靠的是一种特殊的技术。北边很多国家的粮食供应都要依靠北离国，大多都眼红我们的技术。”

“五岁时，北离国亡之后，奴婢被一个宫女抢着逃出来。当时也不知道方向，只顾着往南边跑，一路磕磕绊绊地走到了凌翼的北疆。七岁时，我们遇上了北疆的土匪，那个宫女为了保护奴婢，被杀了，然后奴婢落到了人伢子手上，先后在几户人家做工，最后一次是十一岁的时候，我被卖到了凌安城厉家。”

“厉家那厉大少爷向来骄横跋扈，有一回，我给他端茶时不小心将茶打翻了，他就将我拽到大街上抽了一顿。那一次，奴婢正好遇上了郑贵妃，捡回了一条命，才进了皇宫做事。”

在讲述这一段经历时，天霜很冷静，冷静得像一个旁观者，但是……翼璟晞看得出，她越讲到后面，头就低得越厉害，几乎不敢抬头。

“天霜，对不起，我……我不应该问的……”

天霜摇摇头，笑了笑：“没什么，都过去了。再说，这都是奴婢早应该告诉您的”

“北离鹤氏，只剩下你了吗？其他人呢？”北离国皇室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难道就只剩下了一个女儿？真的有人做的这么绝吧？

“什么都没了。”天霜苦笑，“除了奴婢趁乱逃了出来，全族其他族人都被杀了。别说是皇室，就是那些在民间的旁支，也一个没有活下来。”

听到这，翼璟晞倒吸了一口冷气。打仗都没有人这么打的，她以前听说过屠城，但没有听说过诛全族的。这不是打仗，简直就是报复。

“所以您知道为什么奴婢反对羽太子到凌天大营了吗？奴婢也算是重新来过的人了，知道重新开始有多难。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羽太子这十年已经不容易了，去凌安大营让他跟着天霖也可以少些麻烦。”

话锋一转，她还羡慕地说了句：“其实说起来，他比奴婢幸运得多。他逃出来的时候还有亲人，身边也有人护着。”

其实，天霜想让羽谦去凌安大营，不止是少些麻烦，还是有另一层意思，只是没有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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