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青梅竹马（五）

岩洞里一时静谧，唯有潺潺流水声不时传来，洛仙儿的头枕着凌暮的腿上，一对璧人就这样紧紧相依，微微闭着眼，此不为一番岁月静好？

那不知燃了多久的火堆行将熄灭，洛仙儿也缓和过来了：“太傅，我们怎么躲过那群黑衣人的？”

凌暮仍然闭着眼睛，回忆起三天前，那时候，他早已体力不支，也做好了被杀的准备，就在黑衣人的刀即将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的援兵到了——

那是他豢养在宫外替他挣钱的人，各行各业都有，被江湖追杀的杀手、被官府通缉的大盗、生意失败欲投护城河自杀的商人、被家人卖到青楼的烟花女……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被凌暮所救，所以投在他门下，为他卖命。

再说三天前的那天，在他生命垂危之际，被他救过的红榜杀手“柳叶枝”以长剑接住黑衣人的一刀，行云流水地在黑衣人眼前环绕，又轻身转过黑衣人的身后，以剑刃攻其脖后。黑衣人来不及反应，随即滚下断崖，就这样，这个战无败绩的红榜杀手将黑衣人杀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受了伤的，慌忙逃走。

凌暮忙又随之抱起洛仙儿，在柳叶枝的搀扶下，寻了一处离这里最近的山洞休息。

“主公怀里的女子……”柳叶枝满怀疑惑道，诧异间他看到凌暮的眼眶红了，他不明白主公为何对那女子不同，也不清楚女子的来历，但他知道她被主公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人。他知道此时主公一定想和女子独处，给女子上药，所以他很自觉出去外面给他们把守住洞门。

凌暮摸着公主的手脉，公主脸色不好，也确然中了毒，不过好在柳叶枝从那堆死人的身上摸出了两瓶解药，他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给她喂药、上药。

就在这时，柳叶枝走了进来，安慰道：“主公不必多虑，这位姑娘的毒已经解了，只是身子虚弱，再休息几日就能醒。这里偏僻些，找不到熟食，属下寻了些野果给您果腹。”

凌暮皱了皱眉头：“再叫我一声主公，再自称一句属下，你以后就不用跟着我了。”他救人本是存有私心，如何担得起他们一句主公？

“主……凌大人还在记挂失踪的小公子？”柳叶枝口中的小公子乃是他同胞的弟弟，也是他父王最小的儿子，城破那天，他护着弟弟从狗洞爬出去，自此再无下落。

正在此时，洞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凭着多年江湖摸爬滚打的经验，柳叶枝知道，那群黑衣人杀过来了，他急忙掏出匕首，交到他手里：“主公，若一炷香后属下不能回来，你就带着这位姑娘尽快离开。”说罢，他决绝转身朝着洞口而去，几声的刀兵相接之声，接着就是死一样的寂静，凌暮知道，附近的追兵已经解决了，而他没有回来的话，只有一种可能——他主动去其他地方引开追兵。

想到这里，凌暮便向洞口的方向行了大礼：此生所欠大恩，留待来生。

凌暮恍惚想起了第一次与柳叶枝交心的时候，柳叶枝曾经说过，若是他没有进入江湖，或许他会开一家客栈，娶上一房媳妇儿，再生上四个小娃娃，名字他都起好了，就叫琴棋书画。

见凌暮沉默不语，洛仙儿一时气极，用力掐了他的大腿一把，他回过来头来，淡淡说道：“公主掐得可顺手？”

此时洛仙儿认定他的样子乃是雷雨前的平静，虽然她自认自己一向是刁蛮不讲道理，但是此时他们身处一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有没有人经过救她都不知道，遑论那群杀手会不会突然跑出来，再说了她先前没时间想，可昏迷的这几天，她脑海里又过了一遍那些回忆，她坚信那是她的记忆，只是那个男孩子是谁？所以还没有答案前，她也不想这样不明不白曝尸荒野。

于是她将自己的手默默收回，然后干干一笑，道：“没有，掐错人了，我就说嘛，怎么掐上去都没感觉！其实我想掐自己来着。”

凌暮看着她，仿佛在说，说实话！

于是她将头埋进他怀里，道：“好吧，我的确是掐了你。”想了想，又道，“可我是看你失神不理本公主，本公主一个人无聊呢嘛！”

然后她又抬头看着他，认真道：“所以你刚刚在想什么？”

洛仙儿看得不真切，只是觉得凌暮的眼底好像浮现一点笑来，略沉吟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和他们汇合。”

洛仙儿随手拿起一颗桃子咬起来，却看到凌暮巴巴看着她，她被看得心里发麻了，便心虚问道：“怎么了？你干吗这么看着本公主？”

凌暮指了指桃子，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池，道：“桃子还没洗过，你这么吃，不怕把桃子上的绒毛吃进去？”

“桃子上有绒毛啊，本公主就说嘛，和本公主平时吃的不太一样，还以为野桃子不太一样呢。”洛仙儿说道，却发现凌暮还是眼底带着点嘲笑地看着她，便补充道，“往常都是白芨白芍她们端过来给我吃的，都是切好一块一块的，我能知道这是桃子，还是从书上看来的。”

凌暮笑着接过她咬了一口的桃子，然后又拿上两个桃子，径直跑去水池那边，非常细致地洗起来了，然后又非常贴心地把匕首也洗了洗，然后——把桃子切成块！

洛仙儿震惊了，原来匕首还有这个用途，她突然觉得跟着太傅在外头再流浪一段时间也不错。

正巧太傅又似若有所思地问了她一遍：“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洛仙儿挠了挠头，深思熟虑道：“我们再玩儿几天，”她又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我听人说，宫外的晚上都有夜市，我一直想去看看，不然你陪我去，好不好？”

太傅的眼中镀上了一层她看不懂的深意，语气里却还是一派从容，良久才慢吞吞说道：“也好，先去逛逛。”

洛仙儿心里虽然很高兴，但是太傅这么顺从她，还是让她觉得，他一定是中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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