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温伯绝后

入夜，欧阳凝嫣正伏案读书，蜡烛映射的烛光忽闪忽闪，突然一道暗器直接从房间的后窗射入书桌蜡烛的灯芯，烛光随之被打灭，欧阳凝嫣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起身将没入门框的箭矢拔出，箭尾附上一份纸卷，将其取下，只见纸上写道：“明日酉时三刻，城郊凉亭见。”落款是温雨萱，欧阳凝嫣心中犹疑：温雨萱不在大牢，她是怎么出来的，看来今晚要先探一探天牢。

欧阳凝嫣刚刚换上夜行衣，卫国署被派在天牢照看温雨萱的“玄字门”暗卫长便已经来到房门口，直接跪伏于地，禀报道：“署长恕罪，温小姐今日不知怎么从天牢中逃狱，我们看管不力，并且尚未追查到她的行踪。”

欧阳凝嫣思索片刻，问道：“她的弟弟就回来了吗？”暗卫长又道：“她的弟弟早已被太子杀害，只是尸骨尚未找到。”

“刑部那边知道消息吗？”欧阳凝嫣感到事态有些严重，想必温雨萱已经知道自己的弟弟遇害之事，说道，“太子那边走漏消息了吗？”暗卫长又回道：“署长放心，温雨萱在天牢中所有部署都是我们“玄字门”安排的，不会走漏消息。”

“你立刻把所有负责此事的人看管起来，明日此时再来寻我。”欧阳凝嫣猜测“玄字门”出现叛徒，自己掌权卫国署十年也不过出现两次叛逃之事，可太后寿宴将至，这个时间出现叛徒，若是不及时查出来可能会祸及丞相府。思及此处，欧阳凝嫣更觉头疼，要处理卫国署的内奸，又要去皇宫那个波谲云诡的地方，还有与萧景煜的婚事要办，突然心中大惊：温雨萱若是知道萧景荣杀害她弟弟的事情，今晚不会去东宫寻仇吧。欧阳凝嫣连忙翻窗而出，也不知能否在宫门口截住温雨萱。

恰巧翻窗而出，却见一人从房顶落下，欧阳凝嫣凭借身形认出是萧景煜，算准时间挑剑直指他喉头，说道：“深更半夜，你翻墙潜入我家，意欲何为啊？”萧景煜显然没有料到欧阳凝嫣还未入睡，慌忙解释道：“嫣儿，我是……是几日不曾见你，本想过来偷偷看看你……”说话间，萧景煜扫了欧阳凝嫣一身黑衣装扮，还欲开口，欧阳凝嫣急着去找温雨萱，收了剑，语气略显急躁地说道：“萧景煜你夜半潜入女子闺房，亏你还是当朝大殿下，我还有事处理，烦请您早点回府休息。”

萧景煜见欧阳凝嫣无意与自己多言，心中有些失落，说道：“嫣儿，如今已经夜半，你出府是……”欧阳凝嫣语气不善地打断萧景煜的话，说道：“好了，现在你已经见到我了，可以回去了。”萧景煜察觉到欧阳凝嫣情绪烦躁，而且有事刻意隐瞒自己，心中又是失落又是生气，若不是要见她又不让见，自己偷偷跑来反倒被如此对待，还被如此嘲讽奚落一番，只能甩袖离开，欧阳凝嫣见他离开叹了口气，等他离去的声音已经辨识不出，随后翻墙而出。

欧阳凝嫣调动一身内息，飞檐走壁向皇宫赶去，才到皇宫一个不为人知的小门不远处，便看见温雨萱负伤向外逃离，身后是一群黑衣暗卫，欧阳凝嫣在夜色中视力极好，辨认出领头的竟是“玄字门”副使，欧阳凝嫣旋即有了判断：副使必定是“玄字门”中的内奸，不过暗卫长还没有将所有负责此事的人看管起来，此时自己也不便出手，推测温雨萱的伤势未必能从他们手中逃脱，欧阳凝嫣未免暴露身份也不能使用暗器，只能在远处借助石块拖延副使等人的速度，约莫跟了五里地，确认追杀的人看不到温雨萱的身影，欧阳凝嫣以极快的身形将温雨萱带离，找了一块较为宽阔的掩体躲藏起来。

温雨萱本以为是欧阳凝嫣下达的杀令，但若是欧阳凝嫣想杀她又何必救她，只是问道：“你为何在此？”

欧阳凝嫣示意她噤声，待到追杀的脚步声全部淹没在黑夜中，欧阳凝嫣将温雨萱带到城郊欧阳家的一处别院安置，此时温雨萱也冷静了下来，欧阳凝嫣问道：“萧景荣去天牢找过你？”温雨萱点了点头，声音颤抖地说道：“欧阳小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弟弟他……”

“我派去保护你的人出了问题，刚刚截杀你的人也不是我的命令。”欧阳凝嫣选择避而不答默认了此事，自己回京之后便被赐婚，甚至都将她的事情抛之脑后，再见她是如此模样心中愧疚，只能换个角度解释转移话题。

温雨萱见欧阳凝嫣没有否认，情绪更加激动，从床边倒在地上，自嘲地说道：“欧阳小姐也不用内疚，我本想萧景荣报仇，也是我不自量力了，你两次救我，我也无以为报了。”欧阳凝嫣察觉到温雨萱话中一丝古怪的味道，缄默不语。温雨萱接着说道：“我其实在你回北辰之前就逃出来了，是刚刚追杀我的一个人故意放我的，我弟弟的事情也是他刻意透露给我的……”

欧阳凝嫣打断了她的话，问道：“温雨萱，以你的聪敏难道没有觉察到这是个阴谋？”虽说是疑问的语气却是肯定的意思，温雨萱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他是你的人，我没太起疑心，只是如今……是我太过担心弟弟才中了圈套。”欧阳凝嫣紧蹙着眉头，原是自己手下的人出了问题才害得温雨萱落得如此，温雨萱又说道：“我听说了皇上赐婚，而且赏赐了大殿下一座外府，但是没有封王，温家荒废的府邸后院水井旁的土地里有几份卷宗，上面记述了十年前秦皇后纵容外戚干政，掌控朝廷，冤害温家的一些证据，以皇帝对她的宠爱，你可以借此要挟她，换一个给殿下王号的机会，这些证据我收集了将近五年，如今温伯一脉只余我一人，我能帮到你们的只有这么多了。”

欧阳凝嫣本想劝慰几句，温雨萱又说道：“你快去取出来收好未免夜长梦多，后天就是太后寿宴了。”欧阳凝嫣见她有意打发自己，只淡淡说了一句：“这里是我家的一处别院，旁人并不知晓，你好好养伤，我将那几份卷宗收好再来看你。”温雨萱强打着精神送欧阳凝嫣出了内院房门，在房门正中朝着欧阳凝嫣离开的背影深拜三次大礼，欧阳凝嫣未曾回头，只是觉得身后传来的落寞与凄凉惹得自己心酸不已。

欧阳凝嫣按照温雨萱的说法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那几份卷宗，随意翻看后发现确实能作为给萧景煜争取王号的筹码，倒也省得自己费其他心思，将卷宗收好，欧阳凝嫣脑海中浮现方才温雨萱的一言一行，突然意识到温雨萱似乎早已没了求生的信念，连忙赶回别院，天色已渐渐清明，隐隐看见温雨萱脖颈鲜血汨汨，刺目不已，放慢了脚步轻轻来到温雨萱的身旁，看着她解脱释然的笑容，眼泪不禁溢满眼眶。

十几年前，温伯侯带着温雨萱来欧阳家玩耍，那时候欧阳凝嫣也才四五岁左右，温雨萱还比她小三岁，路还走不稳，却怯怯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子，说道：“姐姐，你可以陪我玩捉迷藏吗？”自己是怎么回她呢，好像是说：“萱萱才刚刚会走路，能玩捉迷藏吗？”最后也没带着她玩耍，生怕她摔着，好像是将她抱在怀里，讲一些话本故事，后来每次见到她，都是那样安静乖巧地在一旁听自己说些奇闻异事，又或者教她一些防身功夫。十年前那场变故，十年之间的颠沛流离，年少时那位安静乖巧的小妹妹被逼成了心狠手辣的杀手，而此时只是静悄悄地睡在这里，用死亡求得最初的安宁。

欧阳凝嫣拿出怀中一瓶化骨水洒在了温雨萱尸身上，最后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只夹杂着缥缈的声音：温伯再无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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